王中顿时皱眉,若说起迟少恭的死,必然就要提及甲子神功,这个秘密顷刻之间就会泄露,不仅会给虞家引来诸多野心者的目光,甚至自己也会暴露在这些目光之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不知名的江湖野人,身怀绝世神功,肯定会引来有心者的觊觎。
但清风观之人,看上去不像是没有操守的,定一老道士虽然没有告诉他帮助那女子投胎转世的办法,但也至少为他解了一番疑惑,而高德功对虞家之事,至少现在看来也是很急公好义的。
王中沉吟着,犹豫不决。
高德功见他犹犹豫豫不肯说,心中顿时更加心急。
若是王中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但他绝对知道些什么,偏偏不肯说,这就让他很难受了。
想了一会,高德功心中暗自一咬牙,忽然侧身低声对王中道:“王公子,如今还剑堂在危急关头,内部说不定会有惨剧发生,你好歹也是与迟少庄主有过一场交情,不然对方也不会在临终之际,让你来送遗言,你难道就忍心视而不见么?”
“贫道并非是想探听什么迟家的秘密,若真是涉及什么隐私,你大可讳而言之,贫道只是想在邻家落难之时,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些什么。所谓唇亡齿寒,江湖与朝堂从来就是不相融的,今日近在咫尺势力庞大的还剑堂都能让官兵给剿灭,他日我清风观也能被人随手抹掉,所以此事也是涉及我清风观的安危,还请王公子怜悯一二。”
高德功说的语调铿锵,情真意切,王中也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们只是萍水相逢,高德功现在肯定也是不知道甲子神功的事情的,所以在没有利益诱惑的前提下,高德功都能出手相助,说明他应该是可信的。
王中想了想,或许确实可以拉上清风观做个帮手,而且清风观毕竟是这附近江湖上的一号势力,对附近江湖比较了解,说不定告诉玄静道人关于迟少恭的事情之后,他能有所启发,推测出这些官军进逼的缘由来。
但他在这里思考,落在高德功眼中,却就成了铁石心肠一般,不肯动摇。
高德功索性一咬牙,又小心翼翼道:“王公子若肯指点一二,贫道这里可以告知公子一道法门,或许能让公子的至亲,有转世托身的机会。”
王中闻言顿时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他,定一老道说了一句“此乃邪术”之后,他便暂时熄了心思,想来清风观应该是忌讳这些东西,不愿意告诉的,没想到玄静道人竟然也知晓。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玄静道人好歹也是观主,定一老道只是他的师叔,就算有什么特殊传承,没道理师叔知道,观主却不知道的。
如此一来,那女子的要求,倒也有着落了。
只是他心理忽然有些别扭,玄静道人连自己师叔定义的“邪术”都能拿出来,就为了打听还剑堂的秘密,这目的现下看来,好像就没之前那么正了,反而有些邪。
他是为了什么呢?王中立刻狐疑的看向了玄静,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道长,非是小子多疑,而是迟少恭的死不仅对还剑堂,而且对我自己也干系甚大,一般外人,是真不方便透露的。而且道长如此急切,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什么目的?”
高德功顿时脸色涨红,转头过去猛的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我也不跟公子打马虎眼了,我对迎双姑娘一见倾心,而且我俩打小就认识,也勉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今她深陷危机,我自是心急如焚,所以……”
高德功面色通红,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他一个道人,动了凡尘俗念,说出来也确实不大好听。
不过王中总算了然的点了点头,陷入爱情的男女总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不管是单恋还是相思,都是一样。
虞迎双模样确实一等一,而且身负家财万贯,任谁取了,都等于是踏上了人生巅峰,换了他……
额……好吧,他确实没兴趣,因为他是从外界来的,这个世界的真实虚妄都还么弄清楚,他还不至于陷到这里面去。
但是换了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拒绝吧。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虞迎双话里头,明里暗里对迟少恭的态度,顿时觉得,玄静道人,或许有些可怜。
但这时候都不重要了,只要玄静道人没有恶意就好。
其实他也想弄清楚虞家出了什么麻烦,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二,而且玄静道人还能告知他为那个虚影女子投胎的办法,如此一来,还能省却他一桩麻烦。
王中思量了一下,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道长可知道陇川府的大佛寺?”
高德功闻言一愣:“大佛寺乃西南佛源圣地之首,不论是江湖还是民间,影响力都甚大,甚至连当地官府也恭敬有加,贫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与迟少恭又有什么关系?”
王中叹了一口气,道:“迟少恭的死,便是从大佛寺开始,他不知为何,乔装成沙弥,混入大佛寺盗取了一卷经书。”
“恰好当时大佛寺还有德盛余孽烟陵兵府之人作乱,混乱之中,这经书被人道破,其中含有一门绝世神功,当场引来诸多高手的争抢。”
“同时大佛寺又逢诸多变故,导致当时寺里乱成一团,迟少恭在战团临阵参悟玄功,体悟先天之境,败退数名高手,最后从寺中逃脱。”
“但他临阵练功,导致功行出错,走火入魔,最后压制不住体内的变化而死,他死之前,恰好我与他同行,他便将临终遗言交给了我,我才万里迢迢送过来。”
王中简略的将迟少恭的死,告知了高德功,但高德功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登时有些呆若木鸡。
人都是希望自己处在一个正义位置上的,但迟少恭闯入佛门圣地,盗取经书,本就是不义之举,其死,在他看来,也许应该算是咎由自取,即便是江湖上走歪路的人,也会说,这只能怨他自己学艺不精。
只不过这个时候,纠结迟少恭死的正不正义,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了,现在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官兵围山,难道迟少恭的死,有什么地方触怒了官府,所以才会导致老家被牵连?
高德功立刻察觉到关键点,朝王中问道:“那卷经书之中,蕴藏的绝世功法,难道有什么危害朝廷的牵连?”
王中闻言楞了一下,一门武功,应该不至于对朝廷有什么危害吧,毕竟甲子神功之前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流传过,也没听说被朝廷剿杀啊。
而且换个角度来想,即便是朝廷想要这门功法,找大佛寺要不也是一样,大佛寺好歹也是佛门名圣,与朝廷的关系也不错,不至于公然违背朝廷的命令,经书抄一份,或者干脆献给皇帝,对大佛寺的僧人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王中想了一下,轻轻摇头道:“应该没有吧,就是一门武学功法而已。”
高德功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不摸清这其中的关窍,这事情还真不好办。
这时候,他忽然甚是盼望玄默师弟快些回来,毕竟只有各方面的消息多了,才能推导出事情的真相。
然而就在两人商讨沉思之际,边上百无聊奈的宁宁,却忽然惊讶的叫了起来:“哇,叔叔,你看,有人在天上飞耶!”
王中闻言立刻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山头,竟然有人于山间林木之巅,踏风而行,飘逸身形,快若奔马,远远看上去,竟然真的宛如在天空之中翱翔一般。
轻功如此之好,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边上同样闻言的高德功,也看到了这幅场景,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因为那人所去的方向,正是采石场的方向。
片刻之后,此人消失在山头之处,但高德功却忽然将眼神看向此人所过之处的山林之间,只见山林之中,竟然有无数携刀佩剑之人,在山野之中穿行,这些人所行进的方向,全都是还剑山庄那边,只不过由于轻功没有刚才那人好,所以显得不怎么显眼罢了。
只是可惜,清风观前门并不能望到采石场那边的具体情况。
高德功眼神一转,立刻回身便往观中急急而走:“跟我来,观中有地方能看到采石场的大门。”
王中赶紧抱着宁宁快步跟上,穿过道观,前面几进,高德功转身往右而走,阶梯逐渐上升,前方突兀的山崖上有一座偏殿,看上去不甚雄伟,但却是清风观这处山头的最高之处,也差不多是整个清明山最高的几截山头之一。
到了此处,高德功二话不说,一脚踩在旁边的墙垣上,身形纵然而起,瞬间掠上了偏殿的屋顶上,踏到檐角之处,极目一望,前方广阔山野之中,采石场正门前的那高大牌坊清晰可见。
王中虽然修习灵猴拳,身手敏捷,但却没他这么好的轻功,他上是能上去,但要手脚并用,而且还带着宁宁,他也不好让小家伙跟着一起待在上头这么危险的地方。
毕竟这殿宇虽然不高,但屋脊之上,离地面少说也有个三丈以上,而且还没个平整的落脚处,小家伙上去,站都站不稳,还是算了。
王中于是对宁宁说道:“宁宁,叔叔上去看看,一会就下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可好?”
一向很少闹腾的宁宁这回却不干了,扭捏着衣角轻轻幽怨道:“不要嘛,我想要看飞人,我也要和道长一样能飞,叔叔你带我上去好不好。”
王中楞了一下,小家伙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现在并不是上去看西洋戏啊,可一时半会之间,他又和这小家伙解释不清楚,有些为难。
就在他迟疑之际,却不料旁边忽然垂下一道拂尘,王中往上一看,只见玄静道人正对他使眼色,王中会意,将宁宁抱起,一手抓住那拂尘,瞬间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整个人直接扯了上去。
跃上屋脊,王中落脚立定,倒是没出什么洋相。
“王公子倒是好身手!”一声赞叹传来,王中侧首一看,竟然是定一道人。
此时老道士正在一点一点的收回拂尘,王中这才发现,那拂尘的柄端,竟然有一根透明的丝线,一段在拂尘尾部,一段在老道士袖中。
难怪刚才小小拂尘能够垂下如此长度,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等玄妙机关。
不过定一道人在这里,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再看他旁边的高德功,一脸怯怯,好似犯错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一样,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出奇的是,定一老道并没有对高德功进行数落,反而是一脸沉重的朝着采石场那边望着,看来情况很是不妙。
高德功心里有愧,立刻将刚才在前门与王中所说的一些,都交代了出来,只不过还是隐去了关与邪术的部分。
定一老道听完之后,又与王中问了几个细节,然后才缓缓说道:“王公子既然不肯说功法的来路,那就说明这门功法绝对可以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公子想过没有,陇川府那边发生的事情,虽然隔得远,但是早晚会传过来的,到时候还剑堂出事,传了出去,只要有心,定然能将公子与事情联系一来,公子一样会陷身于江湖纷争之中,何不现在就说出来,说不定老道还能为公子谋划一二。”
王中顿时一愣,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定一老道这样说,好像也确实没错,毕竟这世界虽然交通与信息不便,但并不是绝对不流通,早晚这消息还是会传开的。
如果传到这边,都知道迟少恭得了甲子神功,而他又来替还剑堂传过迟少恭的遗嘱,早晚还是会将他牵连进去。
王中无奈苦笑了一声道:“道长果然厉害,好吧,既然这事情早晚要大白天下,我也就不瞒两位了,迟少恭在大佛寺偷的经书,其实是春秋玄变,也就是甲子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