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两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兄用不用先去追回穆姑娘?”房间之内,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白君越先开口问道。
王中摇了摇头:“还是劳烦公子先给孩子治疗吧!”
白君越看了他一眼,心中本想说些什么,但想着这毕竟是人家两人之间的私事,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而且这次的事情,主要还是给江玄策惹出来的麻烦善后。
这两人与他非亲非故,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就行,其他的,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这是当年先生教自己的,他一直铭记于心。
实际上,如果不是摊上了江玄策这么个不着调的朋友,他甚至连一点对外展示医术的想法都没有。
当年的先生医道天分之高,可以说是无师自通,更是于人体血脉运行有着超乎寻常人的见解,一手疗伤针法,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一针难求。
但他偏偏却甚少愿意出手救人,便是因为不想多惹是非。
只是可惜的是,尽管先生谨慎冷漠了一辈子,但最后却还是因此惹来了祸端,从此郁郁而终。
白君越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开始了,王兄可以在一旁搭把手!”
白君越这么说是有理由的,这种不明来路的江湖人,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行医诊治之时,最好让他们在一边看着。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每一针,没一剂药的开方,都可以先与他们问清楚讲清楚,得到同意之后再施行。
不然的话,当你诊治之时,这些人总会因为或多或少的不信任或者是担忧,对医者不断的提出质疑,不胜其烦。
甚至即便是你将所有事情都与他讲透了,还是有可能会想不通,反而埋怨医者是骗子的,大有人在。
最为极端的,莫过于那种疑难死症,本身就是与阎王爷抢命的勾当,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成功,这些人却不肯相信现实。
一旦出现救治不过来,最后对医者出手,甚至提起屠刀的人,都屡见不鲜。
白君越倒不是怕,虽然他行医出手的次数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但他与先生不同,对待这样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以快刀将他们的怒意,连同他们自己一起送下去与他们的亲人团聚。
他只是不耐烦,不耐烦这样近乎胡搅蛮缠但又毫无意义的事情,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喜欢浪费,那就索**费的彻底一点好了。
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提防感十分强烈,他是可以感知到的。
而且此人满脸刀疤,一看就非是善类,难保不会是那样混不吝的人。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觉得还是让这人在旁边看着好,自己每走一步,都向之征求同意,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
而且因为祸是江玄策闯出来的,为了给这位好友善后,他还不能以自己那套简单的法则来办事。
王中倒是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他压根就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君越的感觉没错,他确实不相信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所以人已经越来越冷漠。
白君越点了点头又道:“具体的治疗过程其实并不复杂,稍后我会先以三分曲先将她主要的几处血脉凝聚之地清洗,然后用利刃划开,引出其中暴动的气血之力。”
“等到她的气血平稳下来之后,我会以内力将其血脉导引恢复正常,然后再将伤口以金针缝合,然后只需要睡上一觉,她就可以醒来了。之后就是伤口愈合,都是皮外浅层之伤,敷上金疮药,一两日就完好如初了。”
白君越的解释十分详尽,王中也都能理解,所以便点头答应了。
不过白君越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倒有些奇怪了。
寻常人别说听到在身上开口了,就是治疗病症还要添新伤这一条,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能理解,经常闹出祸端来。
至于金针缝合,就更让很多人觉得简直就是胡来了。
拿人的皮肉当布匹一样的穿针引线,这话说出去,很多人说不定会把医者当成屠夫恶魔。
可这王中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的意思,直接就痛快的答应了,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了保险起见,白君越想了一下,还是又问道:“王兄可还有什么疑问的?最好现在问,我给你先讲清楚,免得一会治疗起来,耽搁功夫。”
王中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个事情,问道:“不知公子是要在她身上哪些部位开刀?刀口深几何?缝合拆线之后,会不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
王中想起的是当初在孤松镇医馆,购买的那一种特制的金疮药。
根据红儿姑娘所说,那种金疮药用的好的话,连疤痕的都不会留。
也不知道白君越这里有没有,不过他猜想是多半没有。
如此一来,若是开口的部位太过明显的话,宁宁身上以后岂不是要留下丑陋的疤痕,若是脸上脖子上之类的,那可太坏模样了。
白君越闻言顿时一惊,双眸深处不由闪过一道金光,他忽然开始在心中重新审视起这个疤脸的刀客来。
因为这个人不仅知道开刀,而且还能问出刀口深几何的话语,显然对此道并不陌生。
而且他竟然还知道缝合拆线,会询问会不会留疤,更加说明,这在此人眼里,已经是十分普通甚至是近乎常识一般的存在。
可这种看上去有些恐怖的治疗手段,是先生独有的秘传,江湖上虽然也曾有过权宜之下的类似举动,但绝对不会有先生所做的这般规整。
也就是说,世间会这种成熟的治疗手段的,除了先生一家之外,应该没有别人才对。
但王中却偏偏对这种事情显得十分熟悉,这就让他觉得十分惊讶了?
难道此人也恰好出身于医道世家,且对这种外伤处置十分精通?还是说,他与先生有过交集?
可王中虽然面目全非,但形体声音在他眼里却一瞬就可以断定,绝对不超过二十之龄。
但自己跟着先生十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总不能这人还在顽童时代,就曾跟随在先生身边过吧?
白君越有些惊疑不定,对王中来历忽然之间有了一股好奇。
原本他对这人和刚才那位穆姑娘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只想赶紧与江玄策将事情善后了事。但现在,他却有了不得不结交这两人的理由。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还是先将这女娃救治好再说,有了这番交际,事后与对方交流应该并不难。
就算万一对方真的不肯透露,那个江南穆家的姑娘,也还是一个突破点。
穆无暇踏步之间的轻功痕迹太过明显,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是来自江南穆家的人。
白君越顿了一下回答道:“王兄不用担心,几处地方分别是掌心,臂弯,腋下,膝弯,足底,刀口也不会太大,最多就半寸长短,最小甚至不比针尖大多少,而且绝对不深,就是划破一点皮一样,绝对不超过一毫,事后也不会留疤。”
白君越讲解得很详细,这下王中便没什么担忧了。
虽然他不是医生,不知道医生的做法有没有问题,但他就在旁边看着,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故。
征得他的同意之后,白君越便让王中先将宁宁的衣服剪开口子,露出刚才所说的几个地方,其实也就是腋窝和膝弯稍微麻烦一点,其他都还好。
接着白君越便将那装三分曲的玉净瓶给拿了出来,然后倒了一碗端给了王中,同时递给了他一块药箱中早已准备好的白色绸布。
“这是三分曲,可以祛除一切污秽邪气,王兄先给孩子这几处地方擦拭一下,这样可以避免外邪入侵。”
王中接过碗之后,不由得楞了一下,事实上在白君越拿出三分曲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抽了抽眉头道:“这是……酒精?”
倒不是说白君越拿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是王中不明白的是,眼前这玩意儿,无论是从色泽还是气味上来看,都跟现代社会的医用酒精没有区别。
可这个世界别说医用酒精了,就连所谓的高度酒,好像也没什么!
之前在开阳县的越来客栈,他就尝过对方的烈酒!
虽然他不怎么喝酒,但那烈酒的浓度,跟眼前这白色的液体一比,只怕拍马也赶不上。
按度数算的话,他个人觉得,那烈酒最多也就二十多度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连烈酒度数都不怎么高的世界,他的眼前忽然却出现了一碗医用酒精?
王中眼神顿时骤然一亮,难道说,白君越也是保存比较完好的玩家记忆转世?或者,干脆就是玩家?
而在王中惊讶的同时,白君越也十份诧异的看着对方。
这三分曲乃是他从先生那里学来的不传之秘,寻常人就连江玄策以及胡子大树都只当它当做烈到没朋友的烈酒,但王中却一语就道破了其中的本质。
酒中之精,可不就是酒精么?
而且看他的样子,对这东西似乎应该是很熟悉,只不过很久没见了,再次见到不敢确定而已。
但这三分曲既然是先生的不传之秘,王中又是从何得知?
就算他出身医道世家,难道也还精通烈酒酿造不成?
至于此人小时候跟随过先生,他已经彻底排除,因为先生从来不会叫这种东西为酒精,而是亲自命名为三分曲。
据说是因为当初第一次酿造三分曲之时,结果成品只有预料之中的三分,所以先生才以三分曲命名。
白君越立刻问道:“王兄说的倒也没错,这酒比较特殊,乃是酒中精华凝聚,称之为酒精却也不错。不过此物实名为三分曲,王兄难道曾经见过?”
“三分曲?”王中重复了一下这个古怪的名字,并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眼前之物的判断,这东西无论他怎么看,都是酒精无疑。
和平城中,这玩意可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上学之时,他还是在有一次生病进了医院,才有幸见到此物。
至于学院的课程之中,虽然有此物的讲解,但这玩意儿特别容易挥发,在学院放着纯属浪费,所以学院之中也是没有实物的。
不过酒精虽然珍贵,但事实上,这只是因为和平城中资源短缺所造成的。
在战前时代,这东西其实在大街小巷各个诊所医院药店等地方都随处可见,甚至许多普通人的家中,都备有不少这东西。
高浓度的酒精能杀灭病菌,起到消毒的作用,而且还有很强的清洁能力,所以用在这里,白君越说它能祛除一切污秽邪气,避免外邪入侵,倒也十分吻合。
“这我倒是没听过,不过酒精这种东西,我以前确实是见过的,甚至在我的家乡,原本这不过应该是十分普通的医疗物资。”
王中说完,缓缓一叹,如果不是战争,一点酒精而已,又怎么会变得那样珍贵?珍贵到和平城中都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白君越更是惊讶了:“你的家乡,还十分普通?”
尽管白君越心中有许多准备,但第一时间,他的心中升起的,还是一股浓烈的滑稽感。
某些人说谎话难道都不用打草稿的吗?
要知道三分曲的酿造十分不易,而且造法已经失传,即便是他也没有从先生那里学到。
自己手上这些,还是从先生故居之中拿出来的遗物。
虽然先生故居之中留存还有很多,不然江玄策也不会嚷着要喝两口了。
但王中却说他的家乡,这种东西十分普通,这就让白君越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普通的话,这一瓶在江湖上可以换等量的黄金,那王中的家乡,该富有到什么程度?
饶是他向来冷静,这一刻,他也忍不住想调侃一下,让江玄策去对方家乡醉死算了。
可就在他转头的刹那,这才发现,江玄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他被王中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没注意这小子已经离开了。
王中听出了白君越的反问之中的异常,不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收回。
但一想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便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的,不过,只能说是曾经吧,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宝贵的紧!”王中慨然叹了一声,然后模棱两可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