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的雨幕垂于天地间,世间一片朦胧,看不清前路,回顾不了来路,唯有清脆雨点声伴随着一步一个泥印,艰难前行。
敦阳城外的一处土丘坡上,两道人影静静地站着,他们皆是普通百姓的装扮,早已浑身湿漉。
一人站在稍前一些的位置,头上戴着斗笠,双手负于身后,澄澈晶亮的双瞳透过雨幕落在不远处的敦阳城,在风雨中依旧傲然耸立的敦阳城。
一人一城遥遥相对,那般地——相似!
另一个人位置稍后半步,同样戴着斗笠,身后背着个长长的布包,双手抬头遮在斗笠前沿,眯着眼睛,同样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敦阳城,只是雨帘太密集了,他看不清,所以他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身上。
老半天了,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将军,雨太大了,你身上还有伤……”
这两人正是这几天老在城外晃悠的阿墨和段子白,今日天公作美,天降甘霖,他们不用特意去隐藏行踪,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此处堪查地形。
当然,这话是阿墨说的,但是在段子白在看来,鬼扯的天公作美,这样的天气,连路都看不清,如何堪查地形?
“小伤而已,这样的天气,正好。”嘴角轻轻牵起,阿墨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她的视线毫无阻碍地将这一方天地尽收眼中,包括隐在城头上的哨兵。
小伤?
将军的伤虽然在众人中说不上是最重的,但四肢此时还包着厚厚的沙布,看起来肿涨了不少,再加上了除了第一天,她肯让大夫给她上药外,就不肯再让别人帮她,出来之前,他还看到她手腕处包着的沙布渗出了血迹,这样也叫做小伤?
“将军……”段子白还想再劝,所有受伤的兄弟今天都被将军勒令留在庆安堂,以免出来沾上雨水,让正在愈合的伤口恶化,但是她自己却在看到雨势渐大的时候,兴奋地跑了出来,在这席天幕地的山丘上一站就是大半天。
抬手阻止段子白了劝说,阿墨缓缓收回目光,移向另一个山头,声音清脆而开怀道:“我们去那边。”说着,脚步一移,就快步地朝山丘下走去,她的步伐很快,目标很明确,风雨再大,都不能阻了她前进的道路。
“将军。”段子白好奈好憋屈,他向来不善言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为何跟着一起出来的不是耗子或是飞鹰,而是他呢?难道真如他们所说的,是因为他比较好欺负,所以将军才喜欢将他带在身边?
“说过多少遍,叫名字。”雨幕下,传来的声音有些悠远。
“是。”急步跟上去,既然劝不了,那就只能紧跟在身边保护了。
两人在雨中急步穿行,一个步履悠然,气息始终沉稳,一个步伐匆匆,气息韵律多变。
“阿墨,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沉默前行中,段子白忽而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什么?”阿墨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练的真是外家功夫?没有练内家?”
“是。”
“真的?”段子白的语气充满着怀疑,实在她一个练外家的气息居然比他这个练内家的还要悠长平缓,这实在是不合道理啊!他宁愿相信,他看不出她有内力是因为她的功力比她高出太多而能敛内息不外露,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个五阶高手居然比不上一个只会拳脚功夫的外家武人,太打击人了。
“真的。”阿墨答得很肯定,脚步微缓,有些哀怨地瞥了段子白一眼,他觉得打击人,她还觉得天道不公呢!无论是葛衣还是刘云轩,分明赞她是武学奇才,却偏偏还要在后面加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经脉滞结,无法修练内功。
原本她并不在意能不能习武,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深刻地明白到,想要活下去,就要变得强大,无论是智谋、心智、胆魄,还是武力,缺一不可,弱了哪一点,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战场地上,都将是死路一条。
同时,她也明白,无论她的外家功夫练得再炉火纯青,在真正的内家高手面前,都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轻易可灭之。
不说别人,就说段子白,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功力有多深,但在死亡森林里看过他出手,她很明白,若真要打起来,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他可以让她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除非她能像那晚计抓奸细一般,示敌以弱,突然偷袭。
他见她无论走得再急,都丝毫不带喘息一下,便以为她修了内力,却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动用了‘凌波微步’身法。
被阿墨哀怨的目光一瞅,段子白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有说错什么吗?想不通,那就先别想,反正他决定了,从今天起要加倍努力修练,让一个练外家功夫的武人超越了自己了,他哪还有面子再洋洋得意于自个的修为,哪还有面子回家面对他的父亲。
“咦?”突而,走在前边的阿墨停了下脚步,耳朵动了动,鼻子嗅了嗅。
段子白从被打击的低落中回过神,赶忙刹住脚步,堪堪在撞上阿墨之前刹住了脚,警惕地看着四周,右手已抚上背上的布包,但凝神细听了半响,却依旧只听得‘哗啦啦’的雨声,并无其他异响。
“阿墨,有何不对?”紧张地看向阿墨,段子白的声音有些沉,有些紧。
墨黑瞳眸幽然流光划过,阿墨扯了扯嘴角,洒然道:“没什么,我听错了。”接着,不待段子白露出疑惑的神情,便又道:“雨越发地大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段子白闻言,脸上着实一喜,实在是就算头上戴着斗笠,但这样的天气,区区一顶斗笠毫不顶用,此时,他们全都皆已湿透,脸上也布满雨水,雨珠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最重要的是,雨幕遮了他的视线,雨声乱了他的感识,在雨中,他就像是个目盲耳聋之人,这种感觉令他很是不安。
若是将军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啊!
“那阿墨,我们快回吧!”
回城的路上,段子白的步伐要轻快了许多,很快两人回到了庆安堂。
将段子白打发回房,阿墨悄无声息地再次离开庆安堂,朝城外走去,同时施展凌波微步,借着雨幕的遮掩,她的身影化为一道虚光,即便路上有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或许是风吹动了雨帘,乱了节奏。
不稍一刻,便重新回到方才与段子白所走过的那一条山道上,这时,雨下得越发地急了,山道的泥沙被雨水冲涮着,众是之前有留下什么,顷刻间也会被冲涮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
阿墨来到此刻,身形微缓,却没有刻意停下寻找些什么,而脚步毫不停滞地拐入另一条山道。
那条山道两旁的丛树茂密,在风雨中飘摇。
‘嗒嗒嗒……’
雨水打落在树梢上,泥土上,灌木上,演奏一曲急促而昂扬的曲子,就像是厮杀战场上密集的鼓点,或许,在不久之前,这里也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在这条道上没走多久,阿墨便身形一转,钻进了丛林中,穿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这在一处枯枝杂叶覆盖的山壁前停下来。
微微弯下腰,轻轻的移开枯枝,拔开杂叶,很快,露出一个浅浅的山洞,还未等她打量着这个小山洞,一道白芒突破雨幕直指她的眉宇。
毫无一丝惊慌之色,阿墨唇角微掀,浅浅笑道:“阁下,刀剑无眼,小心为好。”
指着她眉宇的那道白芒竟原来是一柄锋利的宝剑,顺着剑刃而去,执剑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却是一个男子,确实的说,是一个满身皆是伤痕的男子。
看清他的那一刻,阿墨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眼神一滞,深深地望进那一双无法言喻的眼睛里。
他的脸上血与泥沙混在一起,看不清面容,唯一能让人看清的就是那一双眼睛,那该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如幽潭般瞳眸里透着绝望、不甘、悲痛、仇恨与永不低头的倔强,即便在此刻,他身上狂霸的气息还是足以让人窒息。
这是一个习惯站在上位的男子,即便他再落魄,深刻在他骨子里的倨傲与霸气,让他看起来依旧像是坐在高位上接受万人膜拜一般。
在阿墨打量着他的时候,那人也透过雨幕看着阿墨,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大概还是能看清楚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瘦弱的人的长相,带着斗笠下的是一张清俊白皙的脸,五官清秀,双眉斜飞入鬓,增添了几分英气,同样的,吸引住他的是那一双澄澈如泉的眼睛,坦然而透明,像是月牙潭里的清流,虽然在满是黄沙的戈壁,但还是能保持自己的一汪清澈平静,同时,也让他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好久没有这般安定的感觉了。
精神一旦松懈了下来,强撑着的意志就会消散,男子在那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光里,执剑的手有着缓缓垂下之势,但只是一瞬,幽黑的双瞳猛地震出一道亮光,如野兽般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出口的声音暗哑而生硬,好似许久不曾开过口一般。
“你,也,是来,杀本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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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几天临近国庆,忙了些事,人也越发懒了,先更一小章,晚些再争取更一章,欠的这几天会慢慢补上的,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