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了碧竹居。
碧竹居是个十分清幽的居所,里面绿竹猗猗,有曲水石桥,桃朔白与王怜花住在这里。一行人进来后,穿过折叠的石桥,绕过丛丛花草绿竹,便见到池边的繁花树荫下坐着四人,除了桃朔白与王怜花,还有一对中年夫妻——男子一身蓝锦袍,身边竖着一柄长剑,虽已中年,却面貌俊雅气质温和十分出众。女子身着剪裁合体的雪白襦裙,外罩蓝色宽袖大袍,容色清丽,别有风韵。
李寻欢见了,便已知女子身份。
“见过两位几位前辈。”
“都坐吧。”
彼此见了礼,便绕着水池边缘依次落座。
江晓语这还是头一回见传说中的小李飞刀李寻欢,不免仔细的多看了几眼,又看了阿飞、孙小红,这才唇边泛起一笑,转头与身侧的徐若愚感慨道:“真是江湖辈有才人出。”
徐若愚同样十分感慨,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事,不由得也笑了,看向江晓语的眼神越发温柔。
江晓语自然不是要在小辈面前秀恩爱,也没吊胃口,当即便就他们最关心的事做了解释:“我们傍晚时便入城了,因为听说了梅花盗的事,加上宫中搜集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暗中查了查,很幸运,就查到了些踪迹。今晚那个谋害了铁笛先生爱妾的梅花盗,的确并非是龙啸云,那个梅花盗是被我夫君打伤的,而后故意放他逃生,就是想顺藤摸瓜抓到幕后真凶。因为当时江湖人很多,我们便没现身,总归不会让人逃了的。”
徐若愚接话道:“却没想到最后却是龙啸云背了罪名,还被毒死,更蹊跷的是,你们分明追着那人进了宅子,最后却没寻到踪迹。”
这番话倒是印证了李寻欢先前的怀疑和推断,只是,其中自然还有藏掖。比如,一直不在江湖露面的幽灵宫消息竟这般灵通?那么多江湖人和衙门捕快日日追查都查不出梅花盗踪迹,偏幽灵宫一来就查到了?
江晓语自然只说了部分实情,对梅花盗的内情,她与林舒雅一样清楚。若是以往她未必管这种闲事,但现在不同,林诗音是唯一继承她衣钵的徒弟,她十分看重,李寻欢又要成为林诗音夫婿,她自然不能让别人用梅花盗来陷害李寻欢。哪怕最终李寻欢不会有事,可已经过十年分离折磨的有情人,何必再去给他们生出波折,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至于另一个徒弟林舒雅……
看到林舒雅,她便想起从前的自己。说来她们最初都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朝穿越便改变了命运,林舒雅哪怕嘴里从没泄密自身穿越的秘密,可她实在太容易看透了,江晓语很容易就看穿她穿越者的身份,若非她十年前逃离了李园,只怕早就被“林仙儿”弄死了。江晓语一直关注着江湖消息,当年便察觉到剧情进展不对,“林诗音”和“林仙儿”都表现怪异,可惜“林诗音”很快便消失,“林仙儿”的举动行事令江晓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后来深山村落里收个徒弟竟是林诗音,又救个姑娘回去竟是另一个“林诗音”,江晓语不得不感慨缘分的奇妙。
幸而在当年她就得过教训,甚至江湖险恶,更因为始终难窥桃朔白底细,她一直小心谨慎,只当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小泥巴”。所以,哪怕朝夕相处了七年,林舒雅却根本不知她这个师父也是穿越者,就如同林舒雅根本不清楚“林仙儿”也是穿越者一样。
江晓语收下林舒雅为徒,暗中曾观察了一年,见她的确本性未改,不是那等狂妄或包藏祸心的人。她一共收了两个亲传的徒弟,林诗音的性情资质都极好,她的多精力都放在林舒雅身上,又是“同乡”,着实有些亦师亦母的味道。
林舒雅对这个师父也是十分喜欢,潜意识里也很依赖,听了这番话当即插口说道:“一定是林仙儿!除了她,谁能让龙啸云毫无防备的吃了毒/药?”
孙小红将信将疑:“可是、龙啸云是龙小云的爹呀!”
孙小红觉得,哪怕林仙儿再狠毒,再不顾念夫妻之情,却对龙小云十分疼爱宠溺,难道就不顾念那份父子之情么?按照常人的想法,林仙儿不该去下个狠手啊。
林舒雅想说,林仙儿跟来就十分狠毒,但孙小红疑虑的也是人之常情,若非她知晓剧情,她也不敢那么想。
江晓语对林舒雅的表现暗暗摇头,林舒雅太依赖剧情了,若非她运气好,只怕早不知死了几回。这也是当初林舒雅想闯江湖她却不同意的原因。她知道林舒雅出江湖是想找人,但依着林舒雅的性子,太容易被算计,她实在不放心。
“未必没有人盯着林仙儿。”林诗音蓦地说道:“如今龙啸云被认定是梅花盗,可据表哥说,搜出来的东西仅仅是小部分,没有搜出来的那些难道不引人眼馋?诸人在表面上自然怜悯林仙儿孤儿寡母,也不好为难她们,可暗地里未必没有盘算。”
江晓语笑道:“不错,如此一来,不仅能揪出林仙儿,连带着她的同谋也逃脱不了。”
正如江晓语所说,凌攸彤被许多人盯着,日子实在不好过。
当初百晓生想出梅花盗的主意,当即便与龙啸云说了,龙啸云没有别的能力,闻听此计可以陷害李寻欢,自然欢喜。背地里,凌攸彤得了梅花盗劫的财物,发展自己的势力,作为情人兼合谋者,百晓生不可避免知晓她的一切,并作为副手为此奔波谋算,但是在内心深处,凌攸彤不信任百晓生,她不信任任何人!
梅花盗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她网罗来的几个高手。她与剧情中的林仙儿略有不同,林仙儿贪财,却不是为财本身,而是享受那种被男人追捧的感觉,林仙儿喜欢掌控男人,奴役男人,看男人为她出生入死。凌攸彤是骨子里喜欢权势,喜欢掌控权势,发号施令,她弄出这样一个组织,当然不像林仙儿依靠美色,她自小的经历和成长环境磨砺锻炼了她,她有那份能力,尽管没用自身美色,可她依旧能许出很多令江湖人心动的条件。十年前开始谋划,五六年前支起架子,不动声色的经营,她的势力或许不很大,但在她身边的一些人绝对有本事,有忠心。
那晚作为梅花盗动手的人,负伤下被人追赶,竟然逃回了她身边,令她大为恼怒,不着痕迹就用沾了剧毒的袖剑刺入对方咽喉。活人不好藏,死人却很容易,之后她趁着那些江湖人尚未赶到,喂龙啸云喝了带毒的茶水。
若非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也不会要龙啸云的命。
当时的情况,再没有比龙啸云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何况,如今的龙啸云算什么?不仅声名狼藉,且身体内留了暗伤,功夫不高,智商也不高,唯一只得称赞的情商对她而言实在没用,龙啸云从来不正眼看她,何尝在她身上用过多少心思?况且,似乎被那天林诗音刺激的狠了,养好伤的龙啸云一改从前,纵情声色,动不动喝的烂醉,对她喝来喝去。
这样一个鸡肋般的相公,这样一个令人恶心的男人,要来何用!
龙啸云死后,她便决定暂且隐藏起来,哪怕以后谁在质疑梅花盗之事,也寻不到她的人了。没想到那些江湖人嘴上说的正义,暗中却将她死死盯住,百晓生不仅不敢过来,连消息也是好不容易才传过来。
最后,她也只有一招可用,扶灵回乡。
她已和百晓生商议好,暂且退出此地,反正她组建的势力本就藏在暗中,换一个地方行事也丝毫不麻烦。如今龙啸云身死,丧事一完,他们孤儿寡母不是正该扶着亡夫灵柩归乡安葬么?如此便能正大光明离开,那些江湖人也拦不得。
正如她所料,江湖人不论心中如何谋算,明面儿的确不好对孤儿寡母动手,且凌攸彤精明,做出一副担心忧虑,特意变卖家产换取银两,请了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镖局的八位镖师护行。如此,江湖人就更不敢动手了,否则一旦动手就得确保将所有人杀死灭口,否则几位镖师定会凭借武功路数认出他们身份,一旦传扬出去,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凌攸彤此计按理十分妥帖,况她又与百晓生约定好,一旦出了城,百晓生会带人于暗中相护。仅仅凭着八位镖师,凌攸彤也不敢全力托付。
头七之后,凌攸彤便收拾好行装车架,带着龙小云离开了。这一行一二十人,凌攸彤与龙小云坐的车在前,后面跟着一辆婢女的车,队伍中间便是拉着龙啸云棺木的车,左右有看护的仆役,再往后另有两辆车拉着行礼东西,此外,有几个护院,请来的八位镖师分在前后,四人于前面领路,四人护持在后,也算是十分安全妥帖了。
“娘,我们要去哪儿啊?”
龙小云自龙啸云死去之后便沉闷抑郁,不论如何,龙小云还小,龙啸云以往经营的好,在龙小云眼中,这个父亲形象很高大,令他崇敬濡慕仰望,哪怕亲眼目睹父母被赶出兴云庄,也不过是添加了对李寻欢等人的仇恨,对于自己父亲,他还是感情很深的。如今龙啸云却死了,还是背负骂名与罪名死去的,龙小云本就十分伤心,也十分愤怒,更发现……似乎母亲并不为父亲的死有多少伤心,他不由得有些迷茫,有些惊恐。
此时的龙小云到底还小,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惊恐什么。
实际上,凌攸彤也当他是小孩子,况且是最疼爱的儿子,并未如何防备,平时哪怕小心,难免也露出些痕迹。她与百晓生的相会自然十分隐秘,可难免让龙小云看到一两回二人眉目神情异常,只是他小,不能理解,却会将这份异样留存在心里。凌攸彤呆在龙啸云身边不能随意离开,对其他人下命令,或安排诸事,少不得吩咐檀香等人,那种神色语气自与平常不同,龙小云未必会怕,可这种差异也落于心中。如此种种,随着龙啸云的死去,随着凌攸彤不自觉露出的神色,龙小云便不知不觉生出一种惊恐。
凌攸彤哪里知道小云的心思,她只觉得小云近来乖巧很多。
摩挲着小云的头,她笑道:“小云不必害怕,没了你爹,还有娘呢。不论去哪儿,娘都会护着你的。”
谁知正在这时,她忽而听到马车外响起轻微的破空声,心头一动,她立刻将小云身子按趴在马车上:“趴下!别动!别出声!”
车外已响起惨叫,马声嘶鸣。
凌攸彤极快的分析,觉得藏于马车内到底限制颇多,闯出去许能得条生路,毕竟百晓生带人就在暗处跟随。她也果断,当即抱住龙小云跳车,接连几个翻滚,当停下来就发现,仆役护院都已身死,八位镖师死了两个,剩下四个也已负伤。
看样子,撑不了多久。
百晓生没出现,这不对。
再看刺客——这些人无一蒙面,共有十数人,个个身手不凡,招招见血,每次下手都直逼要害。
凌攸彤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白,当即拽起龙小云就狂奔,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些刺客肆无忌惮,武功又高,显然是不打算放活口,百晓生等人在暗中始终没出现,只怕是一样的凶多吉少。刺客不对她下手,不是仁慈,而是要将她留下来逼问,那些人绝对不是为梅花盗真相而来,只怕是为了那些财物——那是很大的一笔财物,百晓生如此听她的话,除了美色,除了共同有仇人,那些财富也是一大原由。她不傻,她对百晓生信任有限,当然不可能将财宝藏匿之地告之对方。
没跑多远,身后传来异响,凌攸彤只觉得脊背一寒,全身都战栗起来。那是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好像死亡来临。
她抽出袖剑,返身相迎,却见对面银白剑光一闪,打掉了她手中袖剑,又一剑刺中了她的肩膀。对方毫不迟疑的抽回长剑,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却是反手将龙小云一把捞在身前,冰寒剑刃架在了龙小云脖子上。
“龙夫人,最好别轻举妄动,刀剑无眼。”
凌攸彤受了一脚,又伤了肩膀,此时狼狈的很,可看到小云被挟持,又恨又急,又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她抬眼看向持剑的人,二十四五的模样,一身青衣,容貌俊秀,眉梢眼角皆有得意傲然之色,偏生有做出一副温雅风流之貌。此人十分面生,但她与百晓生乃是情人,听百晓生讲过许多的江湖人物,这一位倒像是江湖中的风流剑客上官飞!
“第一,告诉我,龙啸云所得的钱财秘籍都在何处?第二,交出《怜花宝鉴》。你只要乖乖答话,我就饶你们母子一条生路。”上官飞盯着她那张狼狈中仍旧美丽的脸,暗道可惜。
凌攸彤哪里信他,她对这种人再清楚不过,因为她自己便是这类人。一旦得到想要的消息,便会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可是,她却不能不说,否则、小云……
“我并没有《怜花宝鉴》,当初李寻欢将书交给了林诗音保管,我和龙啸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然的话,当初龙啸云早把书拿到手了。”凌攸彤一面心中快速算计,一面先拿这番话应付上官飞,当初被扫地出门,林诗音咄咄逼人的姿态令她记恨在心。
“哦?那财宝秘籍呢?”上官飞又问。
“财宝……”
“娘!不要告诉他!那是爹的东西!”龙小云突然暴起,袖中滑出短剑,扭身就朝上官飞刺去。
龙小云自小性格就和寻常孩子不一样,如今更是有些扭曲,哪怕龙啸云被认定梅花盗,那些搜罗来的都是不义之财,可在他眼里,那都是属于龙啸云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更因为龙啸云已死,拿命换来的东西更是珍贵,他死也不会让给别人。
“找死!”龙小云那点武功哪里被上官飞放在眼里,可谁知龙小云人小,招式却极阴狠,短剑直接脱手飞了出去,直击上官飞面门。上官飞本就猝不及防,当下里便用长剑格挡,要将短剑打偏,而此时龙小云另一只手中也有一只短剑,直朝其腹部而去。
上官飞大惊,打飞了前一只,又避开后一只,此时却感到颈喉一凉,瞬时想起了凌攸彤。只觉肩头被击中,虽不是致命部位,可很快身体便有异样。
“有毒!”上官飞反应过来,大怒,竟是一剑将龙小云心口刺穿。
“小云!”凌攸彤嘶声喊叫,却再也没有再出手的机会,另有赶来的其他刺客,一刀砍在她背上,一剑刺在她咽喉……直到倒地时,她身上已不知多少伤口,她最后的视线落在地上,那里被抛下了一枚金色铜钱。
金钱帮,但凡杀人,便会留下金铜钱,以至于一度使人见了金铜钱便惊恐不安。
凌攸彤没有想过结局会如此。
消息很快传到了李园。
旁人各有感叹不提,唯有江晓语是知道凌攸彤的穿越者身份,赶出越发不一样。林舒雅对“林仙儿”的生死听过就罢,她却是对另一个消息更吃惊——上官飞死了!乃是中毒而亡!
这个消息是徐彦华说的。
她自然不质疑,她一贯知道幽灵宫消息十分灵通,哪怕没在江湖上露面,可对江湖动向随时关注着,包括金钱帮。据说,“林仙儿”一行便是被金钱帮截杀,而林仙儿用的一双袖剑上都抹了剧毒,只怕是上官飞大意之下中招了。
想起当年逃离金钱帮,上官飞曾说出一件秘辛,言及荆无命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若此事是真,那上官飞一死,荆无命会不会被上官金虹承认身份?
想着又摇头,上官飞的话做不得真。那人早被嫉妒蒙蔽了眼,依着上官金虹的性子行事,如果荆无命真是他儿子,且又是帮内第一高手,岂会不认?若说不认是有所顾虑,却又对其处处恩待,甚至让上官飞嫉妒不已,更说不过去了。
冷静下来,她便觉得上官飞所言不实。
她又何时才能再见荆无命呢?也不知此生……
继龙啸云之后,凌攸彤母子也身死,又有发现百晓生和几个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人物死在附近,顿时在江湖中掀起一股风浪。倒没人去怀疑百晓生和凌攸彤之间有不正当关系,而是一位百晓生也贪图那笔财宝,却被黄雀在后的金钱帮给杀了,可最后金钱帮也没全身而退,帮主之子把命都搭上了。
上官金虹哪里会想到,本来只是件寻常事情,独子却会丧命。
一时间,上官金虹又悲又痛,要将龙啸云一家三口挫骨扬灰,但事情传开后,早有衙门出面,为此一家三口收敛安葬了。谁也不知道,乃是李寻欢与林诗音想到过往种种,一时心善,到底恩怨已随人死而烟消云散,但他们二人不好出面,便暗中打点了衙门料理此事。原本这也是衙门的分内事,毕竟龙啸云和凌攸彤二人皆无亲属,地方官员自然不能任由治下之民曝尸荒野。
“我儿死的可怜,我定要拿《怜花宝鉴》为我儿陪葬!”上官金虹沉痛了几日便渐渐平缓,到底一介枭雄,丧子虽痛,却不能将他击垮,反而越发激起他雄霸天下的野心。
已是大喜之日的前一晚,李园内外布满彩绸,喜灯高挂。
在冷香小筑内,林诗音难得羞红了脸,忍耐着孙小红和林舒雅的打趣。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没有丝毫孩子该有的天真无邪,反倒鬼气森森,令人听之发憷。这声音林诗音太熟悉了,是五毒童子!
林诗音冲了出去。
只见灯火映照的空地上站着个面相丑陋的男童,瞧着年纪不超过十岁,实际谁也不知他有多大,他本就是个侏儒,长不高,乍看像个孩童,又十分擅长用毒杀人,所以江湖上叫他“五毒童子”。
如今李园住了很多江湖人,有人闯进来岂能不知道,只是看到来认是谁,不免齐齐面色。
五毒童子的毒太厉害了,哪怕高手都抵挡不住。
另有桃朔白王怜花也出来了,却是隐在暗处,乃是王怜花想亲眼看一看林诗音所练的《百毒淬心》有多大威力。江晓语徐若愚等人也一并没露在人前,都只在观望中。倒是李寻欢知晓众人对五毒童子的忌惮,率先来到林诗音身边,一旦五毒童子有所异动,那就要比一比,是对方下毒的速度快,还是他的飞刀快了。
五毒童子十分猖狂,他也的确有猖狂的资本,如今堂而皇之闯进来,被众人合围也不惧怕,冷笑道:“本座是为《怜花宝鉴》而来,交出《怜花宝鉴》,否则、本座让李园喜事变丧事!”
林诗音想起当初魔刀门被破,所有亲人逃亡中都被五毒童子所害,不禁双目泛红,仇恨翻涌,当即哪里管对方提什么要求,抬掌就攻了上去。
若是单纯的《百毒淬心》,虽然一身剧毒十分厉害,但对战起来十分不便。当初江晓语意识到这一点,接受了王怜花给的一门掌法《春风化雨》。这套掌法使出来动作绵柔轻灵,仿若春风拂面,杀机却藏在其中,配合着《百毒淬心》功法,能在掌风中带入剧毒。可想而知,如此一来,对战中哪怕不必与对手接触,掌风过处便掀起毒浪,气劲迸发,周遭范围内的空气皆为毒气,此等威能十分骇人。
江晓语到底修习了二十年,凭此排在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绝对够资格。
林诗音练习的时间短些,但林诗音本就有一定的武功底子,悟性比江晓语这个师父高很多,十年练习下来,已得七八分精髓,剩下的只剩下内力的蓄积,内力越深厚,威能越大。
五毒童子不认得她,也没将她放在眼中,抬手一扇就是一道毒气扑面而去。
“表妹小心!”李寻欢哪怕早知表妹所习功法,到底不曾见识过,难免担忧甚重,指尖飞刀已经蓄势待发。
林诗音毫不畏惧迎上毒风,却是面色不变,内息不乱。
“你!”五毒童子见状大惊。
林诗音以牙还牙,没有拖延的打算,只想报仇,所以她运转最大内力,调动全身最浓剧毒,双手掌风绵绵拍动,犹如清风拂柳,犹似穿花蝴蝶。众人只看到一抹残影极快的绕着五毒童子转了几圈,那一双柔夷拍出的掌风似乎也很虚弱,偏生待林诗音退开之后,那五毒童子整个儿面黑如墨,七窍流血,竟连挣扎都不曾挣扎,瞪大了双眼倒地,气绝而亡了。
众人大骇!
林诗音却是盯着五毒童子的尸身,冷冷说道:“你仗毒杀人,这些年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你的毒下,如今,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你也尝尝中毒而死的滋味。”
倒地林诗音不是那等狠毒之人,若不然她有的是法子令五毒童子死的无比痛苦,过程又无比漫长。
“表妹……”李寻欢震惊后急忙走到她身边。
林诗音回过神来,低声问道:“表哥,我、我如今这样,你可会害怕?”
李寻欢洒脱笑道:“怕你?我为何要怕你?毒/药是死物,是工具,心有歹意者,拿它来害人,心有仁善者,却能拿来救人。表妹的品性我深知,最是善良。”
林诗音本就相信他,如今那仅有的一丝忐忑也尽去。又想到明日便是二人成婚大喜,不由得甜蜜一笑,转身回到小楼里去了。
“表妹?”李寻欢一愣,不解他好好儿的怎么就走了。
一旁的阿飞打趣道:“大哥,明天才是大喜之日,你再心急也不能坏了规矩呀。”
李寻欢恍然,一笑,令人仔细收拾了五毒童子的尸体,又安抚了众位宾客。末了,却在想,五毒童子是谁派来的人?五毒童子虽然也会贪图传说中《怜花宝鉴》里的下毒之术,但其本身已然很厉害,实在犯不着在明知李园江湖人众多的情况下来硬闯,哪怕当初五毒童子毒害魔刀门,也是受了诸葛神君的邀请。
另外,关于所谓的《怜花宝鉴》之事越演越烈,明日大婚后,少不得劳烦王前辈在诸位宾客们面前澄清一回。
翌日一早,李园宾客盈门,喜庆非常。
虽说昨晚出了点意外,但今日一切顺利,李园内高朋满座,外面宽敞之地也摆满了长桌,城中百姓都来吃流水席,彼此间说起李园几代主人的故事,赞叹唏嘘感慨不绝于耳。所有人都知道李寻欢娶了表妹林诗音,以往林诗音便深居简出,见的人不多,如今十年过去,认识她的人更少,但之前林舒雅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拆穿了龙啸云,不少人见过她,自然有人发现新娘子和先前见的人长相不同。奇就奇,李园上下都认定紫衣姑娘是林诗音,另一个当初自称“林诗音”者为林舒雅。外人便以为当初乃是林舒雅姑娘为师姐抱不平,冒名顶替出头,毕竟看着林诗音是个温婉柔善的闺秀女子,做不出那等嘴皮子利索的举动。
至于他们为何没想过龙啸云会轻易被假的“林诗音”欺骗……
如果此时将林诗音与林舒雅放在一起,那么就会发现,虽然能一眼将二人区分,但越看便觉得二人相似,不是气质□□,而是五官。
移魂术到底惊世骇俗,而若要林诗音换个身份嫁给李寻欢,终究有许多不妥之处,起码林诗音不愿他背负骂名。为此,桃朔白使了个小小法术,只要两女常常相处在一处,彼此姐妹情谊深厚,便能慢慢儿增添几分相似,天长日久,便似真的姐妹一般。如此,对外哪怕不解释,只要看到两女之人,自会有番猜测,倒是比解释的效果更好。
喜宴一完,宾客们吃了喜酒就要告辞。
此时一身绯衣的王怜花缓步走来,越过众人,直接站在首座前,含笑扫了所有人,解答了诸人疑惑:“我是王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