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萍虽然死了七年,可之前一直被困在马鞭里,直到一家人从东北逃难到上海,她才莫名挣脱了马鞭的束缚。尽管她对依萍的事情知道的很多,但亲眼看到那时十五的依萍,她依旧觉得时光神奇。她一直呆在依萍身边,看着她性子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像只刺猬,看着她将她们那懦弱顺从的妈妈护在身后,她也曾对妈妈生出怨恨。
陪伴的日子没过多久,她们就被赶出了陆家,她知道她们过的不好,但今天亲眼见了,才知道到底有多不好。
她很想和依萍说说话,可依萍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回头祈求桃朔白:“桃先生,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放不下依萍,我想和她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很久的。”
她很惊叹桃朔白的本领,分明是活人,却能隐藏身形,使人看不见他。
桃朔白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干净的地缚灵,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算什么,就点头答应了。“等她今晚睡觉后,我帮你入她的梦,有什么话就在那时说吧。”随之又提醒:“你到底是鬼,身上带着鬼气阴煞,和活人离的近了会将身上的气息染给他们,轻则倒霉生病,重则会丢掉性命。”
陆心萍一惊,赶紧离依萍远远儿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疑惑道:“我在陆家很久了,他们……”
“当然会有影响,但你不曾主动,所以短期内看不出来。那家人的命运可不好。”或者说,整个陆家人的命运都不好,一部分是时局的缘故,大部分或许就和陆心萍的存在有关。
作为陆家之主的陆振华,身为东北军阀,不知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腥,那是兵伐之气倒也罢了,但他因着失去了一个萍萍,不知祸害了多少女子,身上罪孽岂会轻?原剧情中看似给了他长寿,但他妻子儿女的种种遭遇也都反馈到他身上,那是一种生时的惩罚,将来死后也不会轻易洗脱罪孽。大概,出了傅文佩这么个意外吧,居然一心一意守着陆振华。
福祸双依,陆家人享受了陆振华带来的富贵,又是他的亲人,身上自然也分担了罪孽,轻重各有不同罢了。
陆心萍听了他的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冷淡的什么都没说。
桃朔白察觉了蹊跷,毕竟故事中陆心萍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心智又不曾染黑,按理该和陆振华感情深厚才对。他也只是疑惑了一下,随之便丢开。
“妈,我去上班了。”陆依萍吃过晚饭,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
傅文佩将她送走门口,嘱咐她路上小心。
陆依萍笑着说:“妈你放心,我没事的。你早点睡,不要等我了。”
陆心萍跟在依萍身后,见她来到灯光辉煌的繁华大街,她虽然头一回见识大上海的繁华,但王雪琴常会念叨那条路上有哪家店,哪里热闹繁华,哪里出了新首饰新衣服,甚至一些娱乐场所的名字她也听到过。现在她看着依萍进了霓虹灯闪烁的地方,大大的玻璃旋转门上有个很大的招牌——大上海!
陆心萍情绪有些激动:“她、依萍为什么大晚上的去上班?她上班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她不是在读大学吗?”
在家里听到依萍上班,她还以为是兼职,可这……
桃朔白便将前因后果简单讲了。
陆依萍之所以会来做歌女,原因有好几个方面,当然,归根到底还是经济压力。母女两个本就没什么经济来源,全靠那边每月二十块生活费,若是日常开支也就够了,但除了吃饭穿衣,依萍要读书,傅文佩要吃药,每月要付房租。别看母女俩住的院子很窄小,房屋不算宽敞,可每月房租要十五块钱,比其他人家合租楼房贵几块。所以说,母女俩的大头开支在房租,剩下五块钱才是日常所需,另有略大的支出是傅文佩吃的药,好在现今一块钱很值钱,猪肉一斤最贵时才三毛。
这样一来,家里就不能有什么意外,否则钱就紧张。
虽紧张,也不是不能过,但傅文佩暗中接济着李副官一家。
李副官当年跟随陆振华,攒的钱也不少,哪怕存不住什么大钱,在离开陆家时也有陆振华给的五十块。可惜李副官做生意赔了个精光,紧接着女儿可云生下的孩子死了,可云得了疯病。这种疯病本来就难治,很花钱,她犯病时又总闯祸,不是打伤了人,就是砸毁了东西,家里再有钱也不够赔。李副官如今靠拉黄包车赚钱,一天就几毛钱,妻子玉真完全不做事,做饭洗衣忙活家里,主要是看着可云,一家人过的艰难。
原本李副官完全可以去求助陆振华,但他死活不去,一是觉得混到如今地步很难堪,二来则和当初离开陆家的原因有关。他不敢恨陆振华,但也有些怨气,他恨极了王雪琴,却又深知陆振华对王雪琴的信任,以及王雪琴的手段本事,他没胆气,只能窝囊的忍耐。家里揭不开锅,债主天天上门,他就来求傅文佩,他知道这个八姨太心软。
果然,傅文佩对求上门的李副官很热情,总暗地里相。一次两次不觉得,次数多了,自家钱就捉襟见肘,特别是可云发疯时的赔偿真是天文数字,如今又打算给可云治病,简直不敢想要多少钱。
陆心萍不可思议的听着这一切,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她进了大上海,听着依萍在台上唱歌。依萍从小就喜欢音乐,钢琴弹得好,歌儿唱得好,又活泼好动,骑马也学的好。尽管依萍在舞台上很快乐,到底大上海是娱乐场所,人们看不起歌女舞女,哪怕依萍歌儿唱得再好,也难免遇到客人刁难。
不等心萍气恼,有人给依萍解了围。
“何书桓?如萍的男朋友!”心萍困在陆家,认识的人有限,因此只要去过陆家的人她都记得。何书桓很特殊,俨然陆家的贵客,最近王雪琴嘴里总是念叨着这个人。
何书桓虽然给依萍解了围,但到了后台,依萍依旧要付出代价。
如今秦五爷除了偶尔来巡视,基本将大上海交给秦风打理,所以尽管秦五爷为接受何书桓采访今晚也来了,却没插手这件事。事情因白玫瑰而起,当初合同是秦风做主签订的,一应事情也都归秦风管。
秦风没有像剧情里的秦五爷那样打陆依萍,他只是神色很冷的提醒:“白玫瑰,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的合同内容吧?”
陆依萍脸色一变,不甘心的说道:“那是客人故意刁难,难道我就活该被侮辱!”
“侮辱?”秦风嗤笑:“你看清楚,这里是大上海,你是这里的歌女白玫瑰!客人来这里是放松娱乐,哪怕言语出格,你可以不理不睬,经理自会处理,但你不该挑衅回去,有理变没理。好比你去外面馆子里吃饭,菜单没有羊肉,你非要吃,服务员说‘以为自己是慈禧啊?你爱吃不吃!’你说谁有理?”
陆依萍垂下眼,虽然拉不下脸面,但冷静下来也知道刚才太冲动了。
在签合同的时候她就被告知将来可能遇到的刁难,那时她觉得可以应付,但当站在台上,面对客人言语轻佻,她只觉得满心愤怒,本能的就立刻回击。
秦风不是那等喜欢废话的人,只因白玫瑰很叫座,又是第一回,所以他所多说几句,听不听都在她。当然,处理起来他可是毫不手软:“根据我们的合同,你今天处置不当得罪了客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罚款五块!”
当初合同订立时规定了,若陆依萍与客人起了冲突,责任在她的,第一回罚款五块,第二回翻倍,第三回再翻就是二十块,以此类推。若是桃朔白知晓这份合同,一定会觉得这等方式很熟悉。秦风是将白玫瑰当做摇钱树,当然不会轻易放走,哪怕她顶撞客人,所以给出的机会是十次,要知道,真罚款到第十回数目很庞大,整整两千五百六十块!
按照陆依萍的工资,一年才能赚两千四百块,真罚十回,还得倒贴一百六十块钱。
凡事都有意外,若仅仅是这个条款,陆依萍当然不会签,所以秦风抓住她最大的软肋,一个月给她两百块!
当初陆依萍来大上海,提了六七个条件,其中工资一项,她要求月薪一百块。别看是一百块,可她每天只唱一首歌,歌曲自选,行头大上海准备,不陪客不应酬,登台时间等于只有五分钟左右,除了隔几天来彩排新歌,清闲的很啊。对此眼下上海的工资水平,因着物价上涨,工资也略微调整,工人能拿二十块月薪,上学教师医护人员可以翻一倍,像何书桓这样的记者,能拿一百块,可他们的工作时间长,又辛苦,所以陆依萍提的条件才让蔡经理忍不住咋舌。
秦风却是主动给她月薪两百,要求一晚两首歌,若有客人执意要她多唱一首,加的这首歌单独再给她五块,但每晚她最多只唱三首。又提出,为她安全,专门包辆黄包车接送,包车费大上海出。
财帛动人心,哪怕陆依萍不是贪财的人,可她缺钱,非常缺钱!
秦风当然不是只给好处,他有个附加条款,合同一签是一年,而不是陆依萍一开始提出的按月。
陆依萍很不愿意,哪怕她打算用这一年来赚钱,可一下子被大上海绑死,让她很排斥。因此当时没有谈成,但回到家,各种困境压迫而来,她终究没扛住。她将合同再三审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这才签了。
这一次何书桓的铁齿铜牙没派上用场,毕竟秦风讲的都在理,又没动粗。
事情一完,秦风就走了。
何书桓立刻上去关心道:“你没事吧?出来做事,总是要受委屈的,只是大上海这种地方环境太复杂了,你一个女孩子到底吃亏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在报社介绍一份工作。”
陆依萍叹口气,笑着婉拒他的好意:“我不能去,我需要钱,很多钱。”
别说报社文员工资很低,即便真有份好工作,她如今也不能跳槽了。
何书桓等着她卸妆换了衣服,跟她一起出来,有心送她回家。
大上海在安排黄包车时,陆依萍想到了李副官,便将生意给了他,包车费一个月十块,又不妨碍李副官白天做事,完全是挣外快的机会。依萍每月又补上十块,等于李副官一个月能多挣二十块。
依萍从来不看重钱,她如今挣得多,自己攒一部分,交给傅文佩一部分,至于给李副官的钱,实际是给可云治病的。反正她不给,傅文佩也要给,都是一样。
依萍本不让何书桓送,但何书桓并未走,发现她的车夫始终没来,就叫了辆大马车,再三邀请她。依萍对何书桓很有好感,因为这个人总是在她难看无助的时候帮助她,人又风度翩翩,很难让女孩子拒绝,哪怕浑身是刺的依萍也如此。
陆心萍看着马车上的两人,气急败坏:“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依萍!”
陆心萍与陆家人一样,认定了何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如今又来撩拨依萍,岂非三心两意、脚踏两条船!一向心智冷静的心萍煞气萦心,双目微微泛红,鬼气阴气随风起舞,快速聚集。
桃朔白快速于空中画出一道清心符拍在他背上,那些阴气瞬时溃散,陆心萍也清醒过来。
“我、我是怎么了?”陆心萍头一回发生这样的情况,但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十分害怕。
“你刚才动了恶念。”桃朔白由此看出,她执念的源头就是依萍。
陆心萍突然恶念生起,何书桓的出现不过是压倒骆驼的稻草。依萍在陆家的日子她都清楚,许是念着亲人,许是其他缘故,她的担忧、怨恨都压制了下来,日日积累,到了今天不仅离开了束缚了陆家,又得知将会消失,她的心绪起伏过大,偏遇上“情场骗子”何书桓,若刚才桃朔白不阻止,她绝对会转变成厉鬼,杀死何书桓。
一路跟着回到石库门的住处,在巷子口,依萍让何书桓离去了。
陆心萍看着依萍哼着歌儿轻快的走在巷子里,哪怕她没有经历过感情,却也明白依萍此刻的快乐。这种甜蜜和快乐,她在如萍的脸上看到过,偏偏带来这种甜蜜和快乐的是同一个人。心萍还是比较喜欢如萍的,依萍又是最疼爱的妹妹,由此越发恨上何书桓了!
回到家的依萍洗漱后,取出抽屉里的日记本写起日记,然后便上床睡觉。
桃朔白做法,使得心萍顺利入梦。
睡梦中的依萍恍惚看见一条路,她顺着往前走,突然到了一片青草绒绒的树林边。她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又奇怪,她怎么会到这里?
“驾!驾!”远处传来马蹄声。
依萍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存活在记忆中的身影:“心萍……”
策马奔到跟前的人果然是记忆中心萍,十五岁的脸,一身红色骑马装,娇艳飒爽,笑意吟吟的模样好似她还活着一样。以前心萍刚死的时候,依萍常常想起这个姐姐,也曾梦到过,但这么多年过去,心萍已成为尘封的记忆,她没想到会再次梦到。
依萍觉得自己很清醒,她知道这是在做梦。
“依萍都长这么大了,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了。”心萍想摸摸她的脸,却发现她比自己还高一些。
依萍扑哧一声笑了,紧接着眼泪流了出来:“姐姐,我好想你。”
平时不提,不谈,不代表不想念。
心萍眼眶一湿,又忍住,她不想将难得的重逢浪费了。她拉着依萍在草地上坐下,首先说的就是:“那个何书桓,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依萍一愣,又万分惊讶:“姐姐,你知道何书桓?你怎么……”
“他是如萍的男朋友,却又跟你走的那么近,我觉得他人品不好,你别被他骗了。”心萍没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将担心的事情一再叮嘱。
“他是如萍的男朋友?”依萍再度吃惊,同时心里又失落,又愤怒。
“依萍,你怎么会去大上海唱歌?你……”心萍本想劝她的,可又想到陆家人是如何对待她们母女,想到依萍倔强的性格,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去大上海,我想去读书。”不管依萍表现的再坚强,她的内心却很柔弱,平日里傅文佩太软,要想母女俩过的好,她必须强硬起来。她总会怀念心萍在世的时候,不仅日子过的轻松,更主要的是有人时时关心她高不高兴,妈妈虽然也关心她,可是总少些什么。
现实里她无人诉苦,怕妈妈内疚,怕好友担心,只能在梦里和死去的姐姐说。
心萍心里又酸又痛,口气却有些冷了:“妈妈在接济李副官一家?”
“嗯。李副官一家过的太艰难了,偏生可云病的很重,他们也实在没办法。”依萍叹口气,她又何尝不觉得辛苦呢,可面对李副官可怜巴巴的求助,面对可云发疯的样子,她也硬不下心肠不管。
她要去找陆家,李副官死活不答应,以至于她都怀疑可云的孩子和自己爸爸有什么关系。那个猜测简直太可怕了。因此她对李副官一家,从开始的同情,逐渐参杂了些愧疚,谁让陆振华是她爸爸,又有强抢女人的旧历史,家里九个姨太太,说他不风流花心都没人信。
陆心萍却是冷哼:“他可怜?他就是真可怜,难道这可怜是你们造成的吗?当初他做了那么多年风风光光的副官,手里本就攒了钱,离开陆家也得了一笔钱,他把钱赔光了,吃苦是他没本事!至于可云,那是李家的女儿,不管病了疯了,都是他们父母的责任,你帮一回两回是好心,怎么能将别人家的担子挑在自己身上?你又过的好吗?真正该负责的是陆振华!”
“姐、姐姐……”依萍完全惊住了,心萍的斥责源自心疼,但也不无道理,可后面,心萍竟直呼爸爸的名字。这不对,心萍是爸爸最宠爱的女儿,在记忆里,他们父女感情很深,心萍很喜欢爸爸的。
心萍却是不吐不快,从今晚得知这些事,她心里就痛苦的很。凭什么要她妹妹受苦啊,她也是陆家的千金小姐,该吃穿不愁,快快乐乐的读书,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钱,抛头露面去做歌女,面对客人存心刁难也只能忍气吞声。
“依萍,你不要管李副官家的事,他们家落到这个地步,是报应!你忘了妈妈是怎么进的陆家?忘了九姨太怎么进的陆家?还有被留在东北的其他姨太太,他们都是李副官胁迫进的陆家!哪怕他是奉命行事又如何?爸爸只露个意思,他立刻狗腿的去办,不管别人家愿不愿,是不是订过亲,仗着权势一概掠夺,有那性子贞烈的,一头碰死了,家人还落不得善终。咱们陆家,造了多少孽呀。”
在东北的时候,依萍还小,加上当年逃难的惊恐,很多记忆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如今长大了,明白事理,也推测得出自家爸爸过往的一些事,但作为女儿,何尝没有濡慕过父亲,哪怕她现在倔强,和他对着干,不也是不服气不甘心么?同样是女儿,她差在哪儿?为何爸爸宠爱如萍梦萍,却忘记外面还有个她?
如今听到心萍这些话,不吝于一盆冷水兜头脚下。
“姐姐?你是不是……”依萍不知道要问什么,却觉得心惊肉跳。
心萍幽幽叹口气:“依萍,你现在赚钱不容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谁知道什么时候世道又乱了。你挣了钱,就自己攒起来,多了就换成金条,别让妈知道。”想着又重复一遍:“记得,别告诉妈你有多少钱,每月只给她家用。她的脾气你知道,指望不上的,哪怕你没钱读书,家里没米下锅,她却想的还是别人。”
以前依萍总是下意识里忽略这一点,毕竟她和妈妈相依为命,保护妈妈被她当成了责任。如今被心萍一语点破,怔怔的,心头发酸。
“姐姐,如果你没死该有多好。”依萍放声大哭。
心萍发愣,喃喃说道:“不行呀,不死不行啊。”
“姐姐,你说什么?”依萍隐约听到一句,刚要问,突然似被推了一把,醒了。
傅文佩站在床前,担忧的问她:“依萍,怎么又哭又喊的,是不是做恶梦了?”
“妈?”依萍眨了眨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立刻激动的说道:“妈,我梦到心萍了,我……”
说到一半,她又顿住,梦里那些话不能说给妈妈听,妈妈听了生气不说,还会认为是她的心思。
她又想起心萍最后那句呢喃,“不死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不死不行?难道心萍不是死于肺病妈?
依萍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