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王熙凤身边共有四个陪嫁丫头,如今只剩下一个平儿,固然有平儿谨守本分不敢逾越的原因在,也未尝不是她的聪敏。不聪敏,没心计,如何做得王熙凤的心腹?又如何在王熙凤与贾琏只见周旋,还赢得贾家上下一干人等的赞扬?
以往这样瞒着王熙凤给贾琏打掩护的事儿不是没做过,但都无人知晓,哪知这次竟被王熙凤当场撞破,平儿如何不慌。
论本心,她对自己的处境满心苦涩。府里上下都知道她是贾琏的通房丫头,偏生没个正经名分,王熙凤肯将她给贾琏上手,也是为了堵外人的嘴,就这平日里都防得紧,不肯她与贾琏私下多沾一回。她服侍王熙凤多年,深知其心性手段,还有前头三个陪房丫头的例子在那儿呢,她也不敢违逆。只是……贾琏是个风流性子,平日里避着王熙凤的时候两人也有些来往,贾琏不止是贪腥,还想从她嘴里知道王熙凤一应情况。她卖人情给贾琏,的确有些私心,但也是不愿他们夫妻闹起来,否则夹在其中受苦的只是她。
这次的事王熙凤竟轻轻揭过,着实不是她素日为人。且王熙凤没私下问自己半句,只态度冷淡多了,正眼也不瞧,平儿一直提着心,煎熬的受不住。
这夜贾琏不在,平儿趁着屋内没人,噗通跪在王熙凤跟前,不住磕头:“求二奶奶饶过奴婢一回,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熙凤恨恨的盯着她,半晌却留下眼泪来:“可见我平日里太严厉,不止惹得外人恨我,连自己人都欺瞒我。枉我以为满府里只你我是一起的,谁知你竟背着我和二爷成了一国的人。”
王熙凤是真恨,也真伤心。她对平儿也时常疑心,防着平儿和贾琏好,但更多的还是将平儿视作心腹,她满心的话唯有能对平儿诉说,连贾琏都要靠后。平儿素日里那样劝她,处处为她好,她嘴里不以为意,心里何尝不知平儿好,谁知平儿竟跟贾琏合伙骗她。
显见得不是第一回,她竟不敢想他们算计了她多少回。
平儿也哭,到底身份所限,她不敢说出自己的心事,只能不住告罪:“奶奶容禀,二爷惯常是个风流人,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污糟事,若是每件都让奶奶知道,岂不是白添怒火。奴婢也是不想奶奶跟二爷总生嫌隙,这才擅自做主瞒了,是奴婢的不是,求奶奶发落。”
王熙凤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水分,却不能真的就凭这个发落自己跟前的心腹。
“起来吧,发落了你,我使唤谁去。只求你往后心里多想想我这个二奶奶,少合着二爷诓我。”王熙凤神色淡淡的,擦了眼泪。
平儿连道不敢,这往后服侍越发精心,也再不敢跟贾琏眉来眼去,哪怕无人处也是冷着脸。贾琏试了两回自觉无趣,也懒得再打理她。
平儿对王熙凤有怨有惧,亦有一份忠心和亲近,此事揭过,她才敢如以往般说话:“二奶奶,我瞧着二奶奶近来脸色不大好,请个大夫看看吧。”
“不必……”王熙凤刚想拒绝,忽而想到一事,手搁在平坦的腹部,眼神落寞:“也好,你去请回春堂的徐大夫来。”
“奶奶忘了?自从前年腊月之后,徐大夫已经不来咱们府上出诊了。”
王熙凤也是一时忘了,只好说:“那就请惯常的太医来吧。”
以往贾家有惯常用的王太医,亦有两个别的太医常走动,原是拿着帖子一请就到,怎知这回去请,却是一个也不得闲。正犯疑,却见贾琏匆匆自外头回来,神色有异,进门就叫茶。
平儿忙端了来。
“平儿出去。”贾琏摆手。
平儿见他声色不似以往,不敢迟疑,带着丫头婆子们退开了。
“什么事这般要紧?”王熙凤问。
贾琏连喝了两杯茶,这才长吁一口气:“我这两天在外面与人吃酒,怎知一约无人应,再约还是推脱,个个在家闭门不出,京中气氛似乎也不对。我倒是有心打听,可实在打听不出,后来我去见了林姑父。林姑父别的没说,只让我别再外头乱撞,这几日都别出门。我觉得,肯定是出大事了!”
王熙凤面色亦凝重起来:“能是什么大事?前些天皇上还去西山围猎了呢……”
话音未完,夫妻俩俱是面色一白,简直不敢往那儿猜。
此时御驾一行尚未回来,但总有那消息灵通者,因此京中有门路的权贵之家或是各自盘算,或是闭门谢客。贾家虽是国公府第,却是祖上留下的空架子,贾赦不上朝,贾政没实权,这等大机密也无人与他们提及。宁国府的贾珍倒是有所耳闻,甚至与南安王府走的极亲近,京中的老勋贵以及太上皇的旧臣们,不论出于利益亦或者趋炎附势,都不觉新帝占有优势,太上皇尚在,将来天下大势说不准呢。
这也是徒靖极厌恶这些老勋贵的原因之一,不仅尸位素餐,还倚老卖老,就连早就没实权的贾家都能轻易替人谋官儿,可见朝政之*。勋贵势大根深,盘根错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尽数铲除!
四大家里面,薛家败了,贾家没实权,甄家远在江南,唯有王子腾位高权重,又是太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京城风吹草动焉能瞒的过他?王子腾却是颇有城府,三王爷私下曾拉拢他,他面上犹豫,实则暗中已向新帝投诚。
徒靖是何等人物,他时时刻刻警惕,丝毫没放松对京城各处的监控,这次西山围猎不过是将计就计。也是三王爷急了,正月之后,太上皇突然昏厥,太医言道病情恶化,时日无多了。三王爷权势最大,党羽最多,原本太上皇待他极亲近,以为能哄得太上皇废了新君另立他为帝,怎知突遭变故,如何能甘心?这才打算铤而走险,但凡皇帝出了事,那些小皇子不足为惧,朝野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谁料想,这次西山围猎竟是请君入瓮,三王爷一败涂地。
如此惊心动魄的变动,京中却毫无知觉,百姓们依旧平静过日子。
桃朔白正临案习字,心头微动,掐算后便微微皱眉。
一个时辰后,有人快马疾驰到回春堂门口,弃马就朝内奔来:“徐大夫,我家主人急病,还请速速救命。”
徐衍一看,来者竟是徒靖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侍卫,立时便知不妙。此时又见桃朔白自楼上下来,已提了他的药箱,便不再多问,交代了李掌柜几句,便坐上雇来的马车走了。虽说骑马更快,但纵马闹事太引人注目,那侍卫也是情急之下换了衣着赶来请人。
待到城门,已备好了马,徐衍与桃朔白各自骑乘,侍卫在前引路。
两人都清楚,皇帝去围猎,哪怕真出事,身边自有服侍的太医,现在却来请徐衍,实在异常。徐衍便猜着,请他是个幌子,真正请的人应该是桃朔白,更说明皇帝处境堪忧。
原本徒靖不该有这一劫,但当初生机气运被吸食,到底有所影响,此番在西山围猎便遇到了一场生死大劫。
这时同去西山的皇亲大臣们都还留在西山,仅有禁卫军护着圣驾朝京城赶,车驾走的慢,正好半途中与徐衍等人遇上。戴权早等的望眼欲穿,忙将两人请到圣驾上。
徐衍一看,徒靖面色青黑,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胸口处还插着一支箭,顿觉万分棘手。谁都看得出皇帝这是中毒,中箭的位置又在心口,谁敢轻易拔箭?这样的位置,很容易在拔箭的同时引起大出血,心脏破损处无法愈合,很快便会衰竭死亡。更别说中毒……但凡中毒,身体状况便已恶化,万一血中带毒,拔箭时污染到心脏内里,只怕神仙都无能为力。
正因此,随驾的几个太医束手无策,戴权知晓了具体情况后,存着侥幸希望,速速派人去寻桃朔白。
徐衍医术好,却不是神医,更何况这等情况也非他擅长。他看向桃朔白,很是担忧,在徐衍看来,这等情况华佗也无能为力啊。
“放心。”桃朔白取出一枚丸药,直接塞到徒靖口中。这是一枚解毒丹。
戴权被这举动弄的措手不及,原本按规矩,该先验药的,可这……戴权真是苦了脸。这次请桃朔白来,也是一赌,毕竟若皇帝真宾天,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徐衍自然信任桃朔白,略等了片刻,见徒靖面上青黑之色消退,立刻查看脉息:“这毒消退了一些,但若要完全清除,非一时之功。皇上的情况却不乐观,这箭不拔,时间长了……”
“不要紧,我暂且封住他的心脉,拔了箭,你快速将伤口处理妥善。”
徐衍闻言没耽搁,知晓拔箭后需要伤药,他曾在医书里读过这等护持心脉、增强生机促进伤口愈合的方子,其中有几位药很难得,他只能让戴权去筹备。戴权不敢迟疑,赶紧又派人去取,一来一回又花费了不少功夫,待药取来,徐衍立时调配。
一应备齐,桃朔白封住徒靖几处穴脉,抓住羽箭,利落的一举拔出,竟未带出一滴血来。徐衍配合极好,立时将药抹了,快速包扎好。桃朔白看似在帮忙压着纱布,实则指尖一缕阳气窜出,慢慢缠绕上徒靖心脏,将破损的心脏缓缓修补,没了生命危险便收回动作。
戴权几乎大气不敢喘,直等全都处理完,这才擦着满头冷汗问道:“桃先生,徐大夫,皇上……”
桃朔白道:“已无性命之忧。走的慢些,不可受颠簸,省得伤口裂开,另外还要吃药驱毒,调理身子。”
徐衍将药方子开口,递给戴权,说道:“这方子就当给太医做个参考。”
对方谦虚,戴权可不敢大意,忙接了方子,感激万分道:“多亏了二位,皇上还未醒,少不得劳烦二位一同入宫。”
这是自然,两人并无异议。
直至三日后,徒靖醒来,太医们都确定徒靖已无性命之碍,桃朔白与徐衍这才悄悄出了宫。他两个前来,除了戴权和几个心腹,并无其他人知晓,他两个无意在这上面出风头,徒靖也不欲传扬的人尽皆知。当时跟随回京的太医倒是有些猜测,但见皇帝不言语,便佯作不知,从来不提。
又两日后,京中人才看到“圣驾”一行从西山返回。
三王爷等一干逆贼并未立时发落,三王爷对外称病,实则被软禁,不出意外,这一生都将囚禁高墙之内。其他附逆之人,倒是先后被参,立时便发落,轻则罢官革职,重则抄家灭族,罪名儿当然和西山之事毫无关联。
朝堂之上这般稳固,徒靖当初没少费心思,包括林如海王子腾这几个太上皇曾经的旧部,如今都是拥护新帝的人。徒靖未必对他们多信任,但却知道他们可用。
皇帝一番动作,再迟钝的也觉察异样了,但所有人对其中内情都讳莫如深。
却说贾家完全没功夫理会外头的事,因为贾家的事情也才平息。
王子腾夫人生日那天,宝玉去吃酒回来,在王夫人那里和彩霞纠缠了两句,惹来贾环嫉恨,推到油灯将宝玉的脸给烫伤了。赵姨娘母子俩被狠骂了一顿,当面不敢辩驳,转头却是越想越恨。马道婆常在贾府走动,贪财,而赵姨娘虽不主不仆银钱不多,却最好哄,两人关系不错。赵姨娘想习惯性的跟马道婆诉苦,对宝玉她不敢多说,但对王熙凤嘴下可没留情,王熙凤管家,她总觉得被苛待了,加上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自然恨的很。
马道婆想起上回王熙凤中毒,她来做法,却被王熙凤好一顿打,险些烧死,心下也是同恨:“咱们可以背地里算计!”
赵姨娘眼睛一亮,又迟疑:“若是请来了高僧,查出来的话……”
马道婆道:“不必担心,那个来因大师大概是上次来驱邪受了伤,回去后就病倒了,至今都没在外走动。”
赵姨娘放了心,立刻喜不自胜道:“如何做?快教教我。”
“这个么……”马道婆故作迟疑。
赵姨娘立刻明白,忙开箱子,将积攒了五十多两银子包起来都给了她。马道婆见了银子眼睛就亮了,将银子收好,脸上也有了笑,只道两日后见。
马道婆回去准备了一番,再过来,便递给赵姨娘两张青面獠牙的小鬼像,吩咐道:“你将这两只小鬼各自掖在他们的枕头底下,我回去在家里做法,自然有效验。你千万别怕。”
马道婆手中有仿着王熙凤宝玉的两张小像,背面细细写了二人的生辰八字,回到家中,便起坛做法。马道婆虽经常在权贵内宅里骗香油钱,但她所说的东西并非完全胡诌,她有些本事,但成功率不高,也太费精力,寻常不肯做。这一回不仅仅是帮赵姨娘,还是她私心想报复。
果然,没几日王熙凤与宝玉就病倒了。
这病邪气,太医看不好,眼看气息都弱了,这才想起去找高僧,然而贾琏去请来因大师,却得知来因大师受伤闭关,早已不出山门。这几日桃朔白在宫中,察觉到有人做妖法害人,并未插手,乃因他算出宝玉命不绝于此。
贾敏知晓,立刻想起“梦”中之事,来探望时便略提了提。
贾母哪里还顾得彼此嫌隙,立刻命人在宝玉凤姐儿屋内搜查,果然从二人床底下找到了青面獠牙的小鬼儿。贾母大惊,忙命人取来火盆,用火将两个小鬼儿焚了。破除邪法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火烧,此举算是误打误撞。
马道婆的法术被破,一下子遭受反噬,一口血喷出来昏了过去。也是她运道不佳,刚好有人寻她,结果看到屋内景象,吓的报官。做法害人,犹若巫蛊,刑罚极重,且马道婆与权贵内宅来往颇多,难免牵涉到内宅*,结果押入大牢的当晚就“畏罪自尽”的。
姐弟俩一直养了月余,王熙凤倒罢了,宝玉早耐不住,正好冯紫英请客,他便去了。
席间有冯紫英、薛蟠、□□云儿,以及唱旦角儿的蒋玉菡。冯紫英之前也曾随父去了围场,好险没把命搭上,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大松一口气,便来寻几人吃酒做耍。薛蟠一双眼睛早黏在云儿身上,两人旁若无人的狎昵。宝玉却是对蒋玉菡感兴趣,借故解手,对蒋玉菡使了眼色。
蒋玉菡妩媚温柔,随即应答,很是惹人心喜。
宝玉对其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当即扯出扇坠相赠。蒋玉菡也取下腰间茜香罗做回礼,并换上了宝玉的汗巾子。二人言语虽不多,但彼此间十分相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宝玉抓着蒋玉菡的手,一直呆看。
蒋玉菡并不生恼,只略微挪开眼,嘴角带笑。
正在这时,薛蟠突然跳出来大喝:“拿住了!”
两人一惊,忙撒开手。
薛蟠却不依不饶:“方才你两个在做什么?快拿出来我瞧瞧。”
薛蟠早看上蒋玉菡的美貌温柔,但因他是忠顺王府的人,且又有冯紫英交代在先,才按捺着没敢唐突,怎知一个眨眼不见,他却和宝玉好上了。薛蟠心里暗乐,抓住了这个把柄,自己也能得些好处,因此纠缠着不肯罢休。
蒋玉菡闹的脸都红了,宝玉也急,幸好冯紫英出来解了围。
薛蟠心中不快,席上酒喝多了,散席后醉醺醺的。冯紫英是东道主,不敢让他独自回去,宝玉去送蒋玉菡了,又打发了轿子送云儿,便让薛蟠略等等,喝茶解解酒,再等宝玉回转一并归家。
“他两个去快活了,我等他们作甚。”薛蟠甩了一句,起身就走了。
冯紫英忙命小厮跟紧了。
薛蟠酒劲儿上来,晕乎乎的,还非要骑马,小厮就牵着马慢慢走。途径街市,薛蟠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个宛若谪仙的公子,竟还冲着他笑,顿时昏沉的脑袋越发似一团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咕咚从马背上翻下来,也不知疼,爬起来就朝那公子跑过去。
“好人儿,你与我回家,我必定好好儿疼你,你要富贵荣华都容易……”薛蟠伸手就抱。
桃朔白眉头一挑,正要抬脚踹,却见徐衍几步过来,一脚将薛蟠踢趴下。这力道可不小,骨头的咔嚓声特别醒耳,徐衍还嫌不够,又起了一脚,薛蟠肥胖的身体似皮球似的一路翻滚,直撞到路边的墙上。
“大爷!好汉手下留情!我家大爷是喝醉了,不是存心的,手下留情啊!”小厮半天才反应过来,见两人衣着不俗,身手又好,可不敢去呛声,怕自己也挨打,只能做小伏低求饶。
薛蟠已经吐血昏迷,不仅骨头断了,内里也受伤颇重。
“晦气!”徐衍若非闻到他身上酒气,岂会轻易放过,好不容易今日出来散散,偏遇上这么件事。
“不必理会他,这人身上背着人命,没多少好日子了。”桃朔白道。
“你认识?”徐衍意外。
“他是薛家大爷,薛蟠。”
“原来他就是那个薛大傻子。”徐衍顿时嗤笑,这薛蟠的名号他早就听说过,顿时也就罢了。
薛蟠被抬回家,薛姨妈宝钗见了下跌的脸色发白,又是请医问药,又是要捉拿凶犯,怎奈小厮也说不清那两人身份。薛姨妈就薛蟠一个儿子,再混账不争气,也是她的命根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薛姨妈直接去求王子腾。
王子腾骂她慈母多败儿,将薛蟠训了一顿,但自家侄儿不能白被欺负,王子腾自然不会真的袖手旁观。谁知一查之下,查到了回春堂,王子腾立时就不敢继续。正因此前几次事情,将会堂春衬的神秘,以至于王子腾越发忌惮,甚至疑心这是皇帝专门设立的地方,如何肯去招惹。
薛姨妈为此又哭肿了两只眼。
宝钗劝慰道:“哥哥一贯无法无天,此番吃个亏,许能长个记性,再者这伤看着重,多养些时日就好了,也顺便拘拘哥哥的性子,少闯些祸。妈也别想太多,舅舅不肯告诉咱们谁打了哥哥,可见是咱们家惹不起,知道了也白生气。”
薛姨妈何尝不懂,正是因此才越发难过。
这日薛姨妈来找王夫人:“姐姐,宝丫头已是十五了,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在及笄前论定了亲事,偏宝丫头拖到今天没个音信。我也瞧出来了,老太太看不上薛家,我们也不高攀了,过两日我便去见她舅母,请她帮着相看个合适的人家。”
“妹妹!何苦说这话,咱们不是说好的吗?”王夫人急了。
“我自然愿意亲上做亲,宝玉的人品相貌无一不好,否则我岂会在贾家一直住着,可姐姐的话不作数,宝玉的婚事竟是老太太做主的。看她年初给宝丫头做生日的架势,是在赶人呢,这是要存心拖老了宝丫头,好让我们知难而退,我何苦再去作践宝钗。”薛姨妈心里是真酸楚,原以为是金玉良缘,谁知竟这般艰难。她发了狠,今儿必须要逼着王夫人给个准话。
王夫人咬了咬牙,说道:“妹妹你放心,三天后,我必定给你准信儿!”
薛姨妈心头一松,脸上终于有了笑:“那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
送走了薛姨妈,王夫人斜倚在枕头上,暗暗谋划。
说来王夫人的确十分喜欢侄女宝钗,宝钗端庄大方,丰腴柔美,和善体贴,是标准的儿媳人选,况且是亲上做亲。薛家虽不如以往,到底瘦死的驼骆比马大,就这一个姑娘,又是高攀嫁入国公府,嫁妆肯定不能简薄了。若白钗来了,自然与自己一条心,王熙凤虽好用,到底是大房的人,宝钗管家也不差,嫁妆丰厚也能帮补,再好也没有的亲事。
然而王夫人执着宝钗,并非仅仅于此。
贾母因和贾敏闹破脸,双玉姻缘是彻底作罢,可贾母也没因此将目光转向薛家,而是盯上了史湘云。
史湘云虽是出生起没了父母,却是侯门千金,两个叔叔都是侯爷,在军中有实权,又是贾母的娘家侄儿。再一个,史湘云性情娇憨,爽朗大气,自幼常在贾家,与宝玉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真成了亲自是将宝玉给笼络走了,史湘云又与贾母亲近,到那时候,娶来的儿媳妇非但不是把手,且成了贾母的同盟,她依旧会被压制的死死的,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若是可以,王夫人自然愿意从外边选个四角俱全的官家千金做媳妇,她与贾母一样,自觉宝玉是珍宝,只有配不上宝玉的,没有宝玉配不上的。可贾母中意史湘云,拿亲近关系说事儿,她就只能选宝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还得贾政发话才行。
不多时,王夫人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