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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乾隆二十五年, 乾隆五十岁,而和亲王弘昼小乾隆一岁。

弘昼只穿着常服,见今日天气好出来松散松散,顺便到龙源楼坐坐。龙源楼里的生意很兴隆, 有一桌坐着几个年轻人, 嘻嘻哈哈不知说笑着什么, 见到这位王爷,连忙上来见礼。

弘昼瞥见其中一人, 笑了:“多隆啊,你小子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怎么, 又去赌钱了?”

多隆也是宗室,封了贝子,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人人提起来不是嫌恶便是忌惮, 评价本不好, 但他偏偏投了这位王爷的眼缘。

多隆嘻嘻笑道:“我哪儿敢呀,我要晚上不回家,我阿玛还不得抽死我。”

“最近又在做什么呢?”弘昼又问。

弘昼就喜欢新鲜有趣的玩意儿,或是能赚钱的营生,这多隆看着不成器,但脑子活, 消息广, 又能逗乐子, 所以弘昼喜欢他。

“刚刚跟了一批货,险些砸在半路上,虽是尽力护着,到底折了不少,能保住本钱就不错啦。我不能跟王爷比,若是王爷可怜可怜我,捎带一回,那就是我的福气了。”多隆先是哭哭穷,又抬抬人,再求一求,无比熟练。

“我还不知道你?正好,我手头有个赚钱的买卖,你要是不怕亏了,我就搭把手。先说好,少了五千两就免了。”弘昼心情好,看多隆格外顺眼,干脆就松口带带他。

多隆大喜:‘多谢王爷,那我得赶紧回家准备银子去!’

多隆拽着身边一个年轻人一并出了龙源楼。

这个年轻人长得实在漂亮,眉眼深邃,鼻子挺直,皮肤特别的白,有点异域特色。这年轻人叫皓祥,乃是硕亲王府的侧福晋所出,因这位侧福晋是舞女出生,又是异族,所以皓祥长相就有异族特征。

人们提起这位硕亲王的庶子,都不是什么好印象,特别是有个光彩出众的嫡长子压在头顶,他又和名声不好的多隆贝子走的亲近,能有什么好话?

皓祥的确是敏感易怒、自卑出生,生母不受宠,王爷不管内宅,一切都把持在福晋手里,他便是相争都没得争。

他和多隆关系亲近,哪怕回回都被父亲责骂,他也没改主意。多隆虽和他一样都有很多毛病,但无疑多隆是个真朋友,也是唯一会关心他的朋友。别看是王爷的儿子,可他和皓祯没得比。

每月的月钱就那么点儿,吃穿用度都是定例,如果是普通百姓肯定觉得这是很好的日子,可这不是普通百姓之家,再不受宠,皓祥也是王爷之子。作为年轻人,他总得有自己的交际,要交际就不能没钱,那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为这个去找账房?趁早别去碰钉子。

若是皓祯,皓祯自然不会去账房,可人家有亲娘支援,出手就是百两银子。

皓祥的娘翩翩当初是作为寿礼送到了王府,得了宠,升了侧福晋,可没多久就失宠了。她又生性怯懦自卑,不懂得耍手段,从此就被王爷遗忘了。所以,本就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嫁妆,好日子就那么一两年,能攒下什么东西?她再心疼皓祥,也无法给什么帮助。

除此外,大家子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若是不给点好处,生病时想额外吃点儿什么,厨房都不理睬。

为此,皓祥和多隆在一起之后,也在积极想办法弄钱。

多隆当然不会忘记他,出了酒楼就和他低声说道:“你回去筹钱,有多少是多少,到时候我一起给和亲王,赚了钱再分给你。”

“多隆,多谢你了。”皓祥心底十分感激,和亲王都是做大买卖,小钱根本没兴趣费心,哪怕他们跟着喝口汤,也比以前做的那些强。

“好兄弟,谢什么谢。”多隆正说着,见一辆马车停到身边,他正想叱责一句谁家马车不长眼,却见马车旁边走着个白衣道长,只一眼就怔住了。多隆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般出众的男子着实少见,偏偏还是个道士,当真犹如谪仙啊!

至于马车上下来的一对女娇娥,他完全没留心,哪怕夏紫薇是个美人,可也算不得绝色。

桃朔白扫了两人一眼,抬脚就要走。

多隆就是那种爱热闹的,又喜欢稀罕事,看到这么个道长,就想搭讪搭讪。

“这位道长,请留步。”多隆拦上去,笑嘻嘻的问道:“道长,您瞧瞧我,给我算一卦?我觉得我今年要发财,再算算我是不是有桃花运。”

皓祥对多隆的德性早就见惯了,笑了笑,站在一边没说话。

桃朔白被拦住也不恼,神色平静,只将多隆从头到脚看一眼,张口说道:“明年春天,你有一场桃花劫,虽与性命无忧,但必定见血,有人命缠身。”

多隆一怔:“真、真的?”

原本只是玩笑的问一问,哪里想到对方真给算了一卦,这卦象还是凶卦。如果是别的人,多隆早就恼了,可偏偏这个仙风道骨的道长一说,不但不像骗子,还让人觉得特别真实,就像已经预感到灾祸即将来临。

桃朔白却不理他了,抬脚就进了龙源楼。

紫薇金锁两个迷迷糊糊的看着这一幕,也没敢吭声。

“哎,道长,道长等等啊,我这劫要怎么避得过呀?道长你可得救我一命啊。”多隆夸张的叫喊着,跟在桃朔白后面也进去了。这多隆再纨绔,也不是没脑子,刚才是十足十的相信,这会儿清醒一点儿,半信半疑,但不妨碍他探探这个陌生古怪的道长。

甚至他已经想好,要将人引给和亲王认识,倒要看看会对和亲王说什么。

底下这点儿动静和亲王已经注意到了。

本来么,他们是站在酒楼外面说话,和亲王正好坐在二楼临窗的房间,开着窗子听着街面上各种吆喝,不期然听到多隆找道士算命,低头一看,也着实惊异于桃朔白的人物风采。

正好,多隆将桃朔白引到和亲王这儿来了。

桃朔白本就是来见和亲王,顺水推舟。

多隆一进门就故作谄媚的笑道:“王爷,我刚刚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道长,他说我明春有桃花劫,我正求他化解呢。”

弘昼本想取笑多隆,但是看到进门的桃朔白,愣了愣。那会居高临下,其实没有看的特别清楚,这会儿对面相对,弘昼竟觉得这道士有些面善,好似在这儿见过。

“道长如何称呼?”弘昼一边想,一边问。

“道号‘度朔’。”

“度朔、度朔……度朔道长?!”弘昼猛然想起为何听着耳熟了,满脸震惊的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桃朔白,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

多隆与随从都惊奇于和亲王的反应。

也怨不得弘昼如此,很多人都不知道度朔道长是何人,但他知道啊。世人都只道皇家敬佛,太后更是去了五台山礼佛,宫中又有大小佛堂,可很多人不清楚,其实皇宫里头还有座道观。

若说是道观,也不大准确,实际上是一位道长曾居住过的地方。

那还是顺治朝的事儿,据说有一位来历神秘的度朔道长进了皇宫,治好了当时的襄亲王的生母懿靖大贵妃,又得到孝庄太后请托留于宫中,教导过顺治帝。及至顺治帝驭龙宾天,康熙登基,这位道长便不知去向。康熙幼时,宫中爆出天花疫情,是度朔道长出手救了康熙,因此为感念这位道长,其居住地被保留了下来,连院门上的匾也是康熙后来亲自题的——度朔清居。

度朔清居里头并没有什么道士,也不做供奉,一如度朔道长从前的布置,处处透着安宁。康熙烦心时会去坐坐,后来就改成了静修之地,在雍正晚年,也是常在此处静心。

弘昼听过度朔道长的传闻,不甚清晰,也有很多夸张言语,将信将疑。但是他曾在度朔清居见过度朔道长的画像,和眼前这个人着实像极了。

从康熙祖父登基到现在,足有一百年,难道度朔道长还活着?真修成了仙术容颜不老不成?

弘昼一直都说,人早晚都有一死,何必要避讳?所以他就乐意办丧事,吃祭品,让家人在灵堂哭丧,他还能坐在一边点评谁哭的好。尽管这其中有自我抹黑、避免被皇帝猜忌的用意,但能用这种办法,也是心态强悍了。

所以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他很快理智回笼,开始怀疑这位“度朔道长”的出现是一个阴谋。

现在依旧有反清复明,什么白莲教、红花会,从来没有消停过。

桃朔白见弘昼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意识到可能有什么变故,但他也没料到这个世界融合的那么复杂。

弘昼又恢复了闲适,笑着摆手:“度朔道长?你刚刚给多隆算的卦,能不能详细说说,本王倒是有点儿兴趣。”

桃朔白朝侧面椅子上坐了,而有他一开始交代的话,紫薇金锁留在门外没进来,这屋子里除了弘昼、多隆、皓祥,也就是弘昼的两个随从护卫。当然,这两个人只是明面儿上的,暗处,在这龙源楼里护卫的人也不少,加上本就是京城地界儿,随时都巡城官兵从街上过,安全还是很有保障。

多隆也是个人精儿,看出情形不对,给皓祥使个眼色,完全跟着弘昼的意思走。

多隆连忙笑着催促:“是啊道长,快说说,我要遇到什么桃花劫?怎么能避过去?如果你真能救我一命,我必定重谢。”

“多隆贝子的事在明春,我便是说了,也在明年应验,倒是另有一件事,就在当下。”桃朔白也不兜圈子,直言道:“事关宫中的那位还珠格格。”

弘昼脸色顿时严肃,深深看了桃朔白一眼:“道长可愿与我回府?”

不管对方将要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事涉敏感,都不能在外头说。

“随王爷安排。”桃朔白点头。

多隆见状,深知不能掺和,连忙带着皓祥告退了。

弘昼立时回府,这才发现外面还有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文文弱弱有大家闺秀之风,一个明丽娇俏,却似个丫鬟。弘昼倒是看不懂了,一个道士带着两个姑娘?难道这两个姑娘和还珠格格有关?

到了和亲王府,跟前除了贴身服侍的,并无外人。

桃朔白本身没有别的居心,也不去绕圈子,指着紫薇说道:“此女是我入京途中遇到的,山东济南人,来京城投亲。本来自到京城便分开了,直至上个月她冲撞了祭天的队伍,遭到侍卫官兵的拳脚棍棒,被展家太太看见,因着有一路结伴上京的情谊,便将人带了回去。当初只知这夏姑娘上京找爹,旁的并未多问,后来她养好了伤,才提及父亲身份。”

弘昼别看是个荒唐王爷,不代表他愚笨,相反他脑子很好用。

一开始就说和还珠格格有关,又听东山济南、又是姓夏,这姑娘年纪还和宫中新来的格格相似,一个猜测立时就蹦现在脑子里,着实竟弘昼惊出一声冷汗。

“今日我去龙源楼,本就是为见王爷。此女话中真假不敢断言,但既然涉及还珠格格,想来皇家定有论断。”桃朔白只需要给夏紫薇指条路,后面她要如何走,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道长倒是热心高义。”这般大事,别说寻常人,就是弘昼这样的王爷都觉得烫手。不说别的,皇帝已经认下一位格格,且宠爱非常,现在去告诉皇上可能认错了女儿,不但会使得皇上颜面下不来,连感情上也难以接受。

“刚好碰上,便是我不理会,早晚会有人寻上门来。”桃朔白不认为小燕子憋得住话,不管是冲动脱口而出也好,还是担心早晚路出马脚也好,小燕子迟早会被人察觉是假格格。在认格格这件事上,令妃是出力最多的人,无形中就和小燕子绑在一起,岂能看着事情败露?那时一切和夏紫薇有关的人,都会被处理。

桃朔白自然不怕,但与其被动涉入,不如自己选择主动。

“事关重大,还请道长先留在府里。”弘昼自然要去济南查一查真假,也得稳住眼前的人。

“我就在京城,王爷有事差人去通知一声就行。夏紫薇可以留在王爷府上。”桃朔白说了展家宅子的位置,便告辞离去。

弘昼派出马车相送,桃朔白没推辞。

待得车夫回来,禀报道:“王爷,打听清楚了,那个展家据说是桐城来的……”

有弘昼的嘱咐,车夫送了人,一是确定展家住处,二是打探展家底细。展家的宅子是买来的,周遭不是富户就是官家,寻常人想买也未必那么容易,新来的住户也会被周边各家打探明白。

“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展家,竟有这样一个道士。”此时弘昼没将展家看在眼里,在他看来,展家不过是桃朔白的暂住地、护身衣。

弘昼将紫薇金锁交给福晋,福晋得了话,便将两人安顿下来,又试探一番。紫薇本就单纯,加上来之前桃朔白说弘昼是她叔叔,福晋自然是她婶娘,所以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事后,福晋来见弘昼,皱着眉头叹道:“王爷,我看那个夏紫薇不像说谎,一应细节清楚明白,只怕是……”

弘昼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当初我看那还珠格格就觉得不大对,咱们皇上那个性子,喜欢的肯定是温柔的美人,小燕子一口京话,咋咋呼呼,据说还不识字,偏皇上喜欢,查都不查就将人认了。”

“这事儿不好管啊,延禧宫那位可不是善茬。”福晋说道。

“不急,等济南回了消息再说。”弘昼打算好了,就算那个还珠格格真是假的,他可以将紫薇送到太后跟前去。

却说此时在皇宫里贵为格格的小燕子,日子并不好过。

一开始是重伤下迷迷糊糊回答了一些问题,让乾隆和令妃以为她是夏雨荷的女儿,令妃见乾隆被勾起内疚,便顺水推舟恭喜皇上父女团聚。小燕子则被一句“格格千岁”震晕了头,又看皇上这么疼爱自己,心里就起了变化,居然生出荒谬的暂时先借紫薇的爹的想法。

小燕子兴奋激动后,也有后怕,她试探的说万一自己不是格格呢?

令妃却是一脸严肃的警告她:“皇上认定你是格格,你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否则不但是鄂敏和我,还有格格你,都会被砍掉脑袋!”

小燕子当然怕掉脑袋,再说做格格有人服侍,有山珍海味,有金银珠宝,她快乐的像只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时间就将紫薇忘到了脑后。

然而仅仅几天过去,小燕子开始做恶梦了,总是在梦里看见一个很像紫薇的女人像她索命,说她是个冒牌货,要掏出她的心肝吃掉。

“啊——”大半夜,小燕子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摸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仿佛还能感受到心脏被挖出的疼痛。

“格格,您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吗?要不要传太医?”明月彩霞这两天就一直守在床边,此时连忙询问。

小燕子却是眼神微微涣散,一面大口喘气,一面大喊:“我不做格格啦!我不做格格啦!我把格格还给紫薇!求求你放过我吧!”

明月彩霞脸色一白,连忙低头,只当没听到这些话。

令妃早就交代过,格格一旦发梦就会胡言乱语,不论她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当自己是聋子瞎子,否则,这宫里死两个人简单的很。

明月彩霞当然清楚,她们已经是漱芳斋的人,和还珠格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格格如果有个万一,先受苦的肯定是她们这些奴才。包括小凳子、小桌子在内,四个人最近很愁苦,他们似乎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足以掉脑袋的秘密,为了保命,他们只能听令妃的吩咐,将一切死死的捂住。

小燕子渐渐冷静下来,将明月彩霞赶了出去。

她没再睡,她根本不敢睡。

将桌子上的桌布抽掉,把所有得来的钗环首饰以及值钱的玉瓶摆设都撞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她又偷来小凳子的太监服换了,用帐子上的铜钩自制了一个飞抓百练索,直等明月彩霞禁不住犯困睡着,这才轻手蹑脚的溜出漱芳斋,打算连夜逃出皇宫。

但小燕子的功夫三脚猫,皇宫的宫墙很高,她轻功上不去,所谓的飞抓百练索到底是用细铜钩做的,经不住力道,爬到一半跌下来,被侍卫们给抓住了。若非及时出声,让人发现她是还珠格格,只怕侍卫手中的枪尖儿就刺进她胸膛里了。

侍卫们不敢大意,将还珠格格带到乾清宫。

高无庸是乾清宫首领太监,乾隆身边的老人儿,一看还珠格格这般打扮被侍卫带来,就已猜到大概。自从还珠格格入宫可真没一日安分,高无庸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胡闹的格格,偏生皇上觉得新鲜,又对其愧疚,越发宠得不像话。

高无庸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动声色,对着小燕子施了一礼,道:“还珠格格,您这是……”

“皇阿玛呢?”小燕子被抓了包,却一点儿心虚胆怯也没有,反倒气哼哼的。

高无庸道:“格格,皇上睡下了。近来皇上睡眠不佳,难得睡得安稳,奴才不敢惊扰。”

“高公公,皇上醒了。”这时殿内出来个小太监禀报。

高无庸连忙回到殿内,果然见乾隆已坐起身,脸色在烛光照映下泛着白,气色极差,自然心情也不好:“高无庸,外头什么事?”

侍卫早将事情回禀了,高无庸便照实回了。

乾隆刚从高无庸手里接了温热的茶水,听了小燕子居然半夜爬墙出宫,顿时只觉得火气窜头,茶杯啪的砸在地上:“荒唐!她一个年轻格格,居然半夜去翻墙?简直不成体统!”

高无庸顿时把头压的更低。

小太监在外禀报:“皇上,令妃娘娘来了。”

乾隆心情很不好,只想尽快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清静清静。

令妃消息灵通,得知小燕子的事儿,赶紧过来做和事老儿,又能在皇上面上展示自己的温柔慈爱,又能给还珠格格卖个好处。当然,她也不能不来,宫里宫外都将还珠格格与她归在一处,还珠格格倒霉,对她没半点好处。

令妃摸清了小燕子的脾气,立时便觉得,这是对付皇后的最好人选。

小燕子进来,也不行礼,就喊了一声:“皇阿玛,令妃娘娘。”

以前不觉得,但今晚乾隆好不容易睡得安稳,却被惊扰了,心情阴郁,看什么都不顺眼。若是以前,他宠着小燕子,觉得小燕子是个开心果,给沉闷的皇宫带来了欢乐,便是做些出格事儿也不以为意,还觉得是直率真性情。可今晚却不同,看到小燕子没规没矩目无尊长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小燕子,你跟朕说说,你今晚干什么了?这是什么?”乾隆将一捆绳索丢在她面前,脸上阴云密布,声音冰冷中含着震怒。

令妃吃了一惊,没想到皇上火气这么大,一时倒不敢随便张口了。

小燕子却不怕,还振振有词:“这是飞抓百练索。”说着埋怨小凳子给找来的东西不好,做出的飞抓百练索不好用,害她摔了下来,摔得浑身都疼。

令妃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说你从哪儿摔下来了?”

令妃只知道她半夜穿着太监服被带到皇上这儿来,具体做了什么并不清楚。

小燕子说道:“从墙上啊。我早就说想出宫去走走,可所有人都盯着我,这不准那不准。我实在想宫外的朋友,想柳青柳红,想小豆子,我忍受不了啦。”

当然,这些算不得借口,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去见紫薇。

“胡闹!简直是太胡闹了!”乾隆突然站起来怒声责斥:“你现在已经被封为格格了,不再是外面的小混混,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到底是从哪儿学的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朕还记得你娘,那是个像水一样温柔的女子,你怎么就会这些旁门左道?”

小燕子先是被一震,但那点害怕很快就没了,她想到做格格的各种痛苦,想到连日的恶梦,顿时委屈的大喊:“你别提我娘!你哪里还记得我娘是像水还是像火?你这皇宫里这个妃那个妃,这个嫔那个嫔,早将我娘忘的一干二净了,否则怎么会将她冰在大明湖畔,你一走就是十几年,却让她守活寡守到死呢?”

“放肆!放肆!”乾隆没想到小燕子敢顶撞他,还敢诛心的指责他,别说他今晚本就怒火高涨,就算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容忍小燕子如此挑衅!

“来人!将还珠格格押下去,重重的打二十板子!”乾隆见令妃要开口,又说:“谁都不许求情,谁敢求情,就跟还珠格格一起挨板子!”

令妃顿时失了声,对这般暴怒的乾隆,心中亦是惧怕。

小燕子被押在外面打板子,那板子可没留什么水分,打的小燕子哭爹喊娘,偏她又觉得委屈,还夹杂着骂乾隆的话。

令妃暗暗着急,蹲在小燕子面前苦着脸求道:“小祖宗啊,何必嘴硬,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你就服个软,求求你皇阿玛,这么打下去,你一个好好儿的姑娘家可要毁了啊。”

小燕子终于觉得受不了啦,可她又拉不下面子求乾隆,就开始哭她可怜的娘,夏雨荷。

若是在从前,乾隆肯定内疚了,后悔了,要停住板子,指不定还要给小燕子赔个不是。但现在乾隆恼火的很,特别是小燕子那些指责的话不停的回响在脑子里,不期然与近日的梦境结合,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突然眼前一黑,人就栽倒了。

“皇上!”高无庸大惊,连忙吩咐请太医。

令妃也着实吓住了。

几个行刑的侍卫面面相觑,顿了顿,继续将板子打完。若是皇上还醒着,可能会心软叫停,但现在皇上居然被还珠格格气晕过去了,哪怕事后不追加责罚已是隆恩,这二十板子定是不能少了。

可怜小燕子一通板子挨下来,活蹦乱跳的燕子已经变成半死不活的燕子。

令妃心忧乾隆,哪里顾得上小燕子,只让两个小太监抬着送回漱芳斋,与此同时不断盘算着这事儿的影响。就算乾隆没有大碍,但小燕子气昏了皇阿玛,传出去岂非不孝忤逆?对女孩子来说,等于声名尽毁,还想嫁个好额驸?若小燕子当真沾了污点,还可能带累令妃。

但是,令妃有些犹疑,毕竟之前皇上宠爱小燕子有目共睹,今晚的态度很古怪啊。

要说乾隆的变化,同小燕子急着出宫一样,同是被梦境所扰。

不同的是,小燕子做了恶梦,乾隆却是夜夜美人在怀,被翻红浪。

乾隆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小燕子来寻亲,勾起了他已经遥远的记忆,竟想起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实际上,他的确记不清夏雨荷的模样,还是通过小燕子述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柔如水、痴痴守候的女子形象,正因夏雨荷默默念了他十九年,令他被感动了,觉得那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后悔当初没能将其接入宫来。

或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居然梦到了夏雨荷。

好似有回到了大明湖畔,他与夏雨荷下棋作画,赏景作诗,两情缱绻,好不快活。特别是,夏雨荷在梦中的面目是清晰可辨的,依旧是年轻如水,一举一动又别有惑人的魅力。

乾隆沉溺于梦境,休息跟不上,加之他到底五十岁的人了,却房事不知节制,身体日渐亏空。太医已委婉提醒过,但这事乾隆自己也无法阻止,一入梦,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下子可好,身体本就虚的很,又被怒气一冲,等到再次醒来,身体依然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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