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秦是半夜被拉壮丁的。
他们给他安排了个单人间,所谓的单人间也就五平方多一点,跟鸽子笼差不多,里面的陈设也就比牢房多了一台电视机;搜不到任何频道,只能看里面储存着的电视、电影。这个待遇,老实说,跟囚犯没什么区别。
刚躺下睡得迷迷糊糊,门就被推开了。
叶苏秦很警觉,门还没推开,人已经坐了起来。推门的是韦德,人没进来,隔着老远朝着他招了招手。
“有一趟业务需要跑一趟,就你我俩,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马出发。”
叶苏秦没什么好收拾的,漱了下口,擦了把脸就跟上。
“什么业务?”叶苏秦问。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韦德嘴巴很严,只是急匆匆的往前走。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直接上了一辆汽车,司机一踩油门就走。
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公事包,韦德拍拍皮包说:“一些随身物品,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吧。”
叶苏秦打开公事包,里面放着一叠菲律宾比索,一张护照、是香港护照,香港身份证。头像是自己的,但是名字一栏写着荣锦浩三个字。
叶苏秦调侃道:“这效率,杠杠的。”睡了一觉,人家把证件都准备齐活了。
公事包里还有一捆橡皮绳、黑头套、军用砍刀、地图和记事本。一部卫星电话和一块磨损严重的杂牌机械表。
“把表带上,内部有加密频道,可以进行两公里内的短途通话。”韦德给他示范了一下,摁下校表键就能够通话,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便于隐蔽。比空气耳麦高档多了,也好用多了。
夹层里还有一把Glock17,两个实装弹匣。
这架势,不像是去完成任务的,倒像奔着打劫绑架去的。
叶苏秦手法娴熟的拉开套筒,亲自验枪。试了试弹簧力度,又瞅了一眼膛线。七成新,自然做旧,打过几百发子弹,此刻状态是最好的,过了磨合期,又不失精准度。
“好枪。”叶苏秦赞叹道。
韦德眉头跳了跳,不动声色。一个枪手水平行不行,看验枪的姿势就了然了。这小家伙一看就是常年摸枪的狠人。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处码头。
接头的蛇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到人来,招了招手,从滩子里拖出一架大飞,带着他俩在海面上风驰电掣。
出了码头,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一艘菲律宾国籍的渔船飘荡在水面上,上面的人丢下来绳梯,两人借着绳梯子爬上去。
几个渔民也不废话,给他们安排了个房间就出去了,全程不说一句话。舱室有些狭小,且带着浓重的鱼腥臭,很浓郁、很刺鼻,寻常人根本待不住。靠墙壁一侧吊着两床吊床,韦德爬上去就睡。
旅途很单调,到菲律宾海域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渔船停靠在渔港,叶苏秦、韦德两人尾随着渔民下船,在外面,韦德用路边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投币进去,话筒刚接通就被他挂了,如此两次之后,叶苏秦知道对方在报平安。
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菲律宾的出租车五花八门,有蓝色、有黄色、有白色等等。黄色是机场专用车,安全系数很高,白色则是市区车,宰起客来理直气壮。
叶苏秦拦下的正是这种市面上常见的白色丰田车。司机是本地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询问他们去哪里。
韦德随口说了一个地址,招呼叶苏秦上车。
汽车刚开出港口,就拐了个弯的功夫,上面的司机换了。韦德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此趟的任务目标。”
副驾驶此刻坐着叶苏秦,他歪着脖子,单手支棱着脑袋,看架势不像是来执行任务的,倒像是来旅游度假的。他随手接过,瞄了两眼就递还回去。
照片上是一个胖嘟嘟的行政官员,看肩章,品级似乎还挺高,看肤色相貌,应该是土生土长的马来人。
“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出了事情,自己担着,没有任何官方会承认这次行动,当然,你老爹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孤身敌后,就我俩,没有任何支援,所以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俩属于赶鸭子上架,之前没有做过任何默契方面的训练,这次任务还挺棘手,所以你最好机灵点,跟紧我,我们潜进去,把人弄出来,套问出情报就离开这里。”
“我负责实施绑人,你负责放哨,人来了就敲敲手表,敲三下。”
叶苏秦凛冽的冷笑算作回应。
又不是第一次干,还用你教,况且,谁是累赘,难说得很。
汽车在马尼拉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缓缓行进着,行人、出租车、三轮电动车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着,各种嘈杂混在一起,显得混乱而喧嚣。
任务地点不在城内,而是在郊区。
韦德他们一伙,看着人手不多,效率还挺高,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目标是负责海运部门运输的一名高级官员,这批偷渡过去的军火就是他经手的。还有一点,他坐的这个位置,是埃勒花了大力气推上去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车子停在郊区的一片高档住宅区外的街道上,周围环境很好,路边停泊的汽车也是豪华新款,说明这里是富人区。
一人高的铁栅栏围了一圈,上面有电网,门卫处是手持雷明顿的保安,一水的寸头小年轻,目光锐利,虎视眈眈巡视着外面。
里面有穿着花衬衫的本地人在巡逻,花衬衫下面鼓鼓囊囊的,肯定是别着手枪。
正面肯定是进不去的。
普通小区,竟然安保力量这么大,就算是富人区,也过头了。
“里面住的都是高级官员。但不是住所,是别院,用来藏女人、开party,或者拿不上台面的交易。”韦德也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两套花衬衣、大热裤和沙滩鞋递了过去,“穿上。”
两人收拾整齐,一前一后往门卫处走。
别墅区坐落在山上,他们在山脚,往上走是一个盘旋向上、不算陡的斜坡,尽头有自动抬杠Etc,四周是峭壁和铁栏栅。斜坡末端是保安亭,两名保安客气的拦下了他俩。
韦德用塔加洛语和他们交涉了几句,掏出金色请帖,一人客气的站在一旁招呼,一人进亭内,用内部电话询问了一下,随即挥挥手,放他们进去。
住宅区内部曲径通幽,环境优美,热带风情洋溢,不时有穿着泳装和三点式的各种肤色美女嘻嘻哈哈从鹅卵石小径上与他俩擦肩而过。
半路上有迎接的保镖迎面走来,带着他俩进了房子,房子很大,庭院更是辽阔,脚下是泳池,底下是沙滩。这里正在开泳池party,夜晚灯光缭绕,无边泳池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有带着迷离潋滟色彩的绚丽彩灯,泳池内水汽蒸腾,如梦似幻。
沙滩上燃起了篝火,一堆人围着篝火在跳舞狂欢,dJ声音开到最大,满耳朵都是震耳欲聋的爵士乐。
音乐棚内,两名穿着、又好像什么都没穿的女dJ手正忘我操控碟盘,不断摇摆身姿,状若疯狂。
外面的喧嚣,此刻跟他们无关,他们跟着接待保镖来到大厅,房子内的灯全部打开,灯火通明,一张张长桌上放置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自助餐模式,随意取食,酒保和侍者们穿梭其中,托盘上放着一杯杯充满果香味的高级香槟。
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另外两个保镖,自动手枪很随意的放在茶几上,手里还翻着色情杂志,一看就是半吊子枪手。
韦德给叶苏秦使了个眼色,叶苏秦比了个oK的手势。
客厅一侧是旋转向上的楼梯,上面站着一个穿当地服装巴哈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一看就不是目标人物,但应该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他热情洋溢,上来就给韦德大大的拥抱,随即不断轻拍着他后背,用塔加洛语介绍着什么,叶苏秦听不懂当地话,但看神情大概知道应该在介绍party、房子、女人,以及“风土人情”。
韦德客气的回了一句,结束了对方长篇大论似的客套话。身材痴肥矮小的男子招了招手,沙发上立马站起来两名泳装美女,一人揪住一个胳膊,发嗲撒娇。不断用胸前的波涛汹涌,蹭着两人的手臂。
“放开了玩,今天就当休闲。”韦德故意在她们面前用希莱语,希莱语是卡汶狄国语,却是个小语种,在异国他乡熟识的人不多,果然那俩女人一脸迷茫。
叶苏秦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哈哈一笑,搂过美女,大步朝着泳池走去。
韦德则跑去交际,韦德的身份不似伪装,看来在之前出任务其间,培养了一批高端人脉,此刻拿捏着一杯香槟在一众豪客富商堆里游刃有余的斡旋。
叶苏秦放开了在泳池边缘玩耍,好歹也当过几天阔少爷,灯红酒绿的东西见识过不少,不会当场丢撵。
陪同的美女别看嘻嘻哈哈陪同玩耍,两只眼睛贼溜溜的。
叶苏秦也没光顾着玩,两只眼睛看似不经意的在人群中搜寻目标。四十分钟后,韦德从主楼出来,打发走了随身的女伴,一个人捏着一杯酒,静悄悄的在廊道上品着。
叶苏秦掏出一叠菲律宾比索,塞进女孩胸口,耳语了一句:“我去弄点吃的,你自己玩。”
女孩瞄了一眼,见不是美金,而是比索,顿时兴趣索然,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韦德开始往外走,叶苏秦很有默契的踱着自由散漫的步子迈入了主楼,随即在两分钟后从侧面廊道小路离开。
主楼很大,由一高两矮,三座连接在一起的欧式建筑组成。韦德此刻走向的就是左侧的客房,在无人处,快走几步,躲进了装饰用的矮草坪中,悄无声息的潜伏过去。
两名保镖守在房门处,视线不断逡巡,叶苏秦快步走上去,与擦肩而过的服务员碰了个正着,手上托盘的酒撒了一些出来,淋在衬衣上。
服务员赶紧拿出手巾擦拭,忙不迭的抱歉。
小插曲吸引了两位保镖的注意,但目光停留不差过三秒。这个时间段里,一个黑影突然快跑几步,攀着房檐偷偷潜入了客房二楼。
叶苏秦打发走了服务员,轻轻对着远处保镖笑笑点了点头,对方选择了无视,叶苏秦也不在意,而是看似漫不经心的走着,边走边看林园风景。保镖们也懒得管他,只要不靠近客房就行。
韦德蹑手蹑脚行走在客房二楼过道间,别看仅仅只是一座客房,房间出奇的大,里面起码有十几个房间,有的房间传出压抑的闷哼,有的则是肆无忌惮的尖叫,淫言秽语充斥其间。
韦德用铁丝投开一扇房门,快速拧开把手冲了进去,拿起边上的一个金属台灯,照着床上肥头大耳,浑身赤裸的男人就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男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血头血脑的倒在床上,晕过去了。底下的女人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大张着嘴想要尖叫。
不过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恰如此时,绚丽的烟花和巨大的礼炮声由外传来,掩盖了房内的声响。
“切,有点意思,干得还不错。”韦德手脚利索的敲晕了女人,望着外面绚丽多彩的烟花,嘴角歪了歪,难得夸了一句。
叶苏秦将身上最后一点比索递给了烟花师傅,那是一个带着草帽的菲律宾大叔,翘着二郎腿,懒散的躺在太阳椅上,他刚刚起身放了今天助兴的第一波烟花,虽然跟老板要求的时间早了二十多分钟,但是,谁在乎呢。
叶苏秦踩着视野盲区靠近客房小院,身后是大捧大捧升腾而起,绚丽多姿的烟花秀。强光在黑夜中尤为吸引人注意力,保镖们抱着膀子欣赏着烟花秀,从而忽略了二楼上些微的闷哼和动静,也忽略了快速靠近的一个剪影。
叭!
一个麻布袋从二楼丢了下来,砸在屋子背面的草丛中。麻布包发出一声闷哼,隐隐有挣扎的痕迹。韦德跳下来,一脚踢在麻布袋的凸起部位上,这一脚力道恰到好处,把痛醒的男子再次打晕。
远处有人招了招手。
是叶苏秦。
他刚刚在后厨地块搞定了一辆送餐的面包车,同时顺道从围栏那边将先前丢进来的包袱拿了,里面有两把Glock17、捆人用的橡皮绳和乙醚之类的迷药。
左右无人,韦德将目标塞进面包车后车厢里,顺便用注射针头给那家伙打了一针麻醉剂,省得半路醒来坏了事儿。
韦德上车,叶苏秦挪到驾驶位置,这个地段他熟,开车的活自然落到韦德肩上。
拧开发动机钥匙,一阵轰鸣,汽车缓缓动了起来,沿着原路往回走。
车辆稳稳当当的出行,沿途巡逻的保安并不阻拦,也不停车检查,看样子,外紧内松,终究有些业余。
两个人把心塞进肚子里,耳边听着电台劲爆的民族歌谣,咿咿呀呀跟着哼唱起来。
就在这时,一行七人迎面走来,气势汹汹,各个手上拿着长枪短炮,目光狠厉阴鸷。为首之人留着披肩长发,穿着一件白西装,手臂上全是裸露的纹身。
庭院两旁一排路灯,灯光璀璨,加上天上闪烁的烟花和大厅辉煌的灯火,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
两伙人四目相对,那长发男子抬手一指,大喊:“就是他们,别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