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冷却塔,黑压压夜色下透着一股浓浓压抑的厂房,隐隐绰绰间,树姿摇曳,偶有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展翅高飞。
面前的是一家占地面积中等规模的拆船厂遗址。
这类中小型拆船厂,在靖江,乃至全国各地都有很多。卡汶狄是渔业大国,每年陆续下水的船只超过五千艘,同样,面临限期报废的船只,在这个基础上只多不少。有陈旧不堪的渔船,有年久失修的货轮,有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民用或者半军用的特种船只。
拆船厂是劳动密集型的低利润行业,报废的船只只能当做废铁卖,卖船的也不会计较这三瓜两枣,往往价格会被压得很低,而拆船厂为了实现利润的提升,往往拆炼一体化,在工厂内兴建炼钢厂,购置炼钢炉和冷却塔,还要布置大大小小的露天或者半露天的仓储区,用来摆放拆卸下来的废铁或者自家锻造好的钢锭,这些钢锭往往一放就是好几年,寻得国际钢铁期货上涨的周期才会进行抛售,这就往往需要更多,更廉价的土地资源。
这些拆船厂占地面积通常会很大,内部设施和建筑鳞次栉比,跟个小镇似的。
眼前这处拆船厂坐落在北岸江流分支上,沿着河道往前行驶不足百公里就是出海口,特殊的地理位置,带来了可观的利润。
靖江作为卡汶狄拿得出手的经济都市,四十年间进行了三次大规模产业链升级和城区深化改造。随着周边人流朝着市中心区域集中和国际钢铁期货大周期下跌困扰,好多城市周边产业园都遭受了一定的打击,有的整体拆迁搬移,有的破产重组或者废弃,这家叫德卡巴勒的拆船厂也在三年前破产,被另外一家外资企业收购。
往常也没见几个人过来,也不招收新员工,只有两个看门大爷整天泡着一壶茶,一坐就是一整天。
厂区内部的码头上,黑夜下,隐隐绰绰有几个光晕点缀,巨大的黑色阴影静静停靠在深水弯上,数量足足有七八艘,都是临时等待准备拆卸报废的轮船。
船舶外面锈迹斑驳,木质甲板腐朽不堪,几只鸟雀飞落下来,停靠在栏杆上,扁着头梳理着羽毛。
吱嘎。
舱门开合的声响吓走了一片鸟雀,一只高邦战术靴从容不迫的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来人戴着战术眼镜,剃着板寸,眼神桀骜凶戾,黑色作战服下鼓鼓囊囊,显然带着家伙。
站在船头迎风而下,溪流飞溅,他舒服的呻吟了声,抖了两下拉上了拉链,看似闲淡的朝着远处眺望了片刻,拢了拢作战服,夜晚的风,有些大,尤其在江海边上。
他搓了搓手,低着头,缩着脖子再次迈入船舱内。
就在这名武装人员躲入船舱的刹那,隔着一公里开外的某处山坡上,一个不起眼的亮点闪烁了一下,忠实记录下了这一幕。
照片被无线传输设备传递回了后方。
李欣煜小心翼翼端着长焦摄像机,匍匐在一处草甸子下,身上盖着苫布,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她穿戴着草绿色的军服,左手边有一把步枪。
有人在其身后挪动了下身形,往前匍匐前进了几步,伸出一截枪管来。
是一名狙击手,他小心的隐蔽着身形,脸上涂抹了油彩,身上穿着吉利服,不过举手投足间,一股浓浓的业余味道,怎么都飘散不了。
54组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拢共只有三十余名组员,除了小部分外派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员无法按时抵达之外,能够拿枪的,全部到了。
参与这次任务的足足有十五名成员。
哈立德腿脚不便,指挥权下放给了伊莲娜。
54组虽然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组成,但是如果指谍报能力或者组织策划能力,那是没的说,但是突发情况下的武装应对和特种作战,则欠缺的很。除了韦德,很难再找出几个像样的特种人员。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可圈可点的地方,但54组整体武力还是不俗的,当然这个标准是按照民间武装来定义的,如果是国家层面或者军级层面来定义,则弱得很。
远远隔着厂房足足有两公里的位置,指挥车停车熄火,将自己掩藏在一处倒塌的蔓藤丛中,外面是丛生的灌木丛,将车辆整个身形掩盖了起来,后面则是小树林。
这个位置是考量过的,无论救急应援还是脱困,都有余地。
黑色涂装的指挥车外形看着像一辆厢式货车,司机神情戒备持枪坐在驾驶室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外面。车厢内,五六名技术人员正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屏幕,伊莲娜抱着膀子,冷眼在狭小的过道上踱步。
平面地图上,十几个小红点正在快速靠近厂房。
这是安装在突击队身上的定位器和单兵通讯设备,第一视角的单兵摄像头下,几名组员身手便捷的窜入岗亭,迅速制服了两名看大门的保安。
厂区很大,但他们有全套的立体建筑图纸,从四通八达的甬道到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结构,都有,突击队很轻松的突入了厂房。
根据得到的情报,这批军火都妥善安置在码头的一艘编号为cG223的小货轮上,毫无疑问,货轮上有着敌对方超过五名的武装人员看守,稍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开动马达,驶离港口,让偷袭者望洋兴叹。
为此这次行动,伊莲娜做了详细的预案和布置。
突击队主要由哈立德的私人安保人员和54组的外勤组成,虽说在训练上,稍显不足,但是毕竟应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而是一小伙本地黑帮分子。难度上,倒也大打折扣。
伊莲娜紧盯着屏幕,十三个红点沿着街道迅速靠近目标。
登船成了最大的难点。
伊莲娜敲了敲耳麦,耳机里传来轻咳的声音,她无奈的笑笑,真拿这帮家伙没有办法。
短暂而轻微的扑哧声。
膛口焰在漆夜下一闪而逝,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安装了消声器的狙击步枪,发出的声音很小。船头上,一名站在顶部甲板上巡逻的黑帮人员应声倒下。
狙击手掩护下,几名突击手快速组装伸缩抓钩,开始抛投,固定爪牢牢扣紧栏杆,一队队人员一按滑索推进器,整个人吊在索吊上快速攀升。
“什么声音?”
有人踢开舱门冲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疾风骤雨的扫射。
mp5冲锋枪射速很高,尤其适合甲板这种短兵相接的环境。
出来的几个人被打成了筛子,后续人员仓惶后撤,突击队把握时机鱼贯而入,狭小的过道内传出阵阵激烈的枪声。
狭小封闭的环境下,就看谁的人多,谁的枪多,虽然并非绝对,但是枪多的一方一定占据巨大的优势。
伊莲娜轻轻咬着嘴唇,任务实行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无外乎怎么销毁这批堆积如山的军火以及危害极大的鸿雁2型单兵导弹。
犯罪集团守住了底仓,正在负隅顽抗。
零星的几个乘员舱里找到了码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色军火箱,里面躺着一支支AK47,保养得十分完好。
伊莲娜观看着通过前方传递回来的即时视频,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情报无误。
随即又有些后怕,这些军用武器如果流入到市面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国内暴动情绪一直高涨,眼看首相选举日逐步靠近,各方角逐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各党派和各选民群体直接的矛盾日益裸露化,可谓是不可开交。
有些极端分子已经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好在及时被他们察觉和制止,不然很可能引发全国性的骚乱。
伊莲娜单手托着下巴,表情变得轻松,而战局也在逐渐明朗和平息下来。
对面已经弹尽粮绝,要不是考虑到这是一个军火库,无法动用手雷之类的攻坚武器,这场战斗早就在几分钟前结束了。
咕咕——!
草窝子里有一支鹧鸪飞窜了起来,吸引来了司机的目光,随即一枚子弹飞出去,掀开他半个头盖骨,脑浆混合着血液涂满了前挡风玻璃,淅淅沥沥蜿蜒而下。
寂静的夜色下,膝盖高的草丛中,站立起无数的漆黑色的人影。
而车厢内的众人,尚浑然不觉。
哒哒哒哒——!
十几个人影端着自动步枪疯狂朝着指挥车扫射,厚重的车厢壁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孔洞,子弹射穿了车厢钢板,肆无忌惮在内部空间乱窜,显示屏、中控主机、桌椅板凳以及各种设备被打得四分五裂,零部件乱飞。
血浸透了甲板,从车厢缝隙间淅淅沥沥滴落下来,在车底下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泊。
里面的技术人员当场被打死,就算没死,剩下一口气的也仅仅只是勉强活着,哀嚎不止。
伊莲娜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在枪声响起、司机倒下的时候,就整个人侧跃开来,双手抱头,整个人蜷曲起来,躲避在一处杂货堆后面,偏僻的车厢最内侧角落位置,因为射击角的缘故,落空了大部分子弹,饶是如此,也被打中了两发。
大威力的步枪弹,就算穿着防弹衣也没用,好在被铁质外壁阻挡了一下势能,但是打入身体,依然让她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武装人员流窜过来。
那些不明来路的武装人员并不上车检查,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汽油桶,沿着车身泼洒。
其中一人打开火机,轻描淡写的抛入空中,一伙人冷酷的转身,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
与此同时,另一条战线上的意外也在悄然发生。
李欣煜尖叫一声,双手抱着脑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脸上,手上,身体上流下来的全是滚烫的鲜血。
热腾腾的鲜血顺着她的头、她的脸流下,流入到衣服里面,粘粘的十分不舒服。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像一只鹌鹑,死命的贴紧地面,不断挪腾着往后躲,想要躲避这片时刻蕴含着死亡的恐惧之地。
十秒钟前,来自厂区冷却塔上的一枚角度刁钻的子弹,轻轻松松夺走了身畔那位狙击手的性命。子弹是从他额头钻入的,后脑勺部位整个爆裂开来,碎骨、脑浆和鲜血兜头兜脑的淋了一旁的李欣煜一身。
出于安全考虑,也因为人手奇缺的缘故,原本不该参与本次行动的李欣煜,以一名观察手的身份隔着老远,参与这场尤为严峻的任务。
作为摄影爱好者,她在盯梢跟远程拍摄拥有不俗的水平,坐这个位置,倒也不显得生疏,只是没有想到.......
现实的严酷性,跟遐想中的,根本是两个场景。
四周枪声骤然变得激烈起来,从陡坡上俯视下去,无数的光点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在数条阴暗的走道上或者半开的窗户后面响彻。
仿佛有了预演似的,无数黑衣武装从各个建筑物或者犄角旮旯里涌出来,人数足足有上百人,外围留守的54组成员瞬间全军覆没,涌进船舱进行作战的也凶多吉少。
两枚枪榴弹准备抛入舱门内,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两侧黑衣士兵侧着身子朝内部小心翼翼持枪搜索。间或有急促的枪声响起,过道上的夹角,残存的54组成员做着负隅顽抗,形势突然转换,令这伙人有一刹那的懵圈。
黑衣士兵作战素质高超,配合默契,跟54组业余人员不同,他们一组火力掩护,一组猫着身子前进,双方无间隔交换,压得对面抬不起头来。尤其船舱地形狭小,训练水平优劣一下子就展现出来。
用一枚震爆弹突袭最后一个藏身之所后,先期进去的九名组员全部被乱枪击毙。
旷野上响起一阵发动机轰鸣,但是没有车灯,锁定不了目标,只能够凭借自身过硬的军事素养进行预判。
负责厂区外清剿的黑衣士兵抬枪,朝着可能的地方倾泻弹药,长长的火舌交织成一张火网,笼罩过去。
一辆黑色轿车被打得玻璃破碎,轮毂脱落,车门被狠狠凿了无数个大洞,日系产的车子根本经不住自动步枪的直射,歪歪扭扭撞在一口大树上,水箱破裂,发动机冒烟。
队长指了指几个属下,让他们过去查看,两人小心翼翼持枪靠过去。侧面,几个短点射打了过来。
四处警戒的黑衣士兵当下倒下去三个,剩下的赶紧跑动躲藏起来,朝着刚才枪声传来的地方扫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