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岸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稻田中。
远处已经有了灯火。
天色渐渐发亮,天空云层出现了鱼肚白。
一夜鏖战,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尤其衣服都湿透了,刺棱的寒风一刮,冷得透彻心扉。
但他们不敢贸然寻求帮助。
在稻田的杂草丛中躲了起来。
上午七点,陆陆续续有村庄中的人开着汽车或者电瓶车出门,上班去了。两人瞅着空子钻出来,在一户看上去不错的小洋房前踌躇。
韦德助跑跳跃起来,一把越过低矮的贴砖围墙,轻松落入院内。打开大铁门放李欣煜进来。
用一截钢丝投开主楼大门,韦德在客厅、厨房间翻箱倒柜寻觅起食物来,这些乡下宅院没什么方便食品,有的都是冻肉、鸡蛋和面条。韦德无奈,只能动手下起厨来。
李欣煜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丢弃在地上,踩着滴水的裤筒子上了二楼,从衣柜里拿了套女主人的内衣、外套,冲进了盥洗室。
十分钟后,韦德在楼下换好了衣服,男主人的衣服明显有些紧身,伸缩性良好的涤纶布料紧紧贴在高高垒起的胸膛上,怎么看,怎么暴力感十足。
韦德有点尴尬,不过条件有限,也顾不得其他了,到时候外面套间外套,就不显得张扬了。
李欣煜换好衣服下楼,她身材错落有致,虽然女主人的衣服款式老土,但穿在她身上别具一格。
两人默默吃着食物,主食是一大碗清水面条,韦德特意摊了几个荷包蛋,绿色的葱花撒在上面,清水白面也显得生动了起来。
两人狼吞虎咽,吃完一推餐盘。
韦德说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他要去采购一些必需品。李欣煜点点头,一路逃亡,又是横跨大江的游泳,耗费体力之外,格外消耗精神,尤其一晚上没睡,李欣煜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强烈感官刺激的活动,枪林弹雨的,格外消耗精神力,现在能够挺着,已经强打精神了。
相对来说,韦德还好些,虽然身体上的疲惫是李欣煜两倍还多,他马不停蹄转战两天,其间就瞌眼睡了一小会儿,不过人精神还好,毕竟常年做这一行的,至少在精神内耗方面没李欣煜严重。好歹也是特种部队出生,打打杀杀经历多了。
嘱咐好相关事宜后,韦德套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清晨的路上,行人不多,这个村子规模不大,年轻人都进城打工了,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和咿呀学语的稚童。
一路行来,竟然鲜少碰到路人。
不过几十年发展,尤其靠近靖江这样的大城市,农村空心化严重也正常,韦德也没有上心。
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涂装的面包车突兀的从小道里横冲直撞出来,一脚刹车,车辆稳稳停在韦德身旁,推拉门一开,四五个气势汹汹的大汉照着他兜头兜脑扑过来。
韦德反应不可谓不快,拳打脚踢,一下子放倒了两人。
有人拿出火花四溅的电击器,朝着他后腰位置一捅。
韦德浑身一痉挛,两眼直勾勾的,整个人软了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他抬上车,司机一脚油门,黑色面包车风一样消失在道路尽头。
李欣煜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躺在大床上呼呼大睡。
一阵很轻微的开门声,有人踩着楼梯缓缓摸了上来。
李欣煜顿时警觉;有了跟之前叶苏秦住宿的那一晚,她睡眠现在很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警觉。房门被挤开了一条缝,外面的人还没进来,李欣煜拉起身上盖着的被子,兜头兜脑笼罩过去,进来的两个人被蒙了个正着,在宽大厚实的被褥下手舞足蹈。
啪的一声枪响,手枪走火,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孔洞。
李欣煜不再迟疑,朝着洞开的窗户奔去,矮着身子一跃而出。这里是二楼,摔下去,虽然要不了命,但是估计也会摔折手脚。
两名杀手扯开被褥,茫然四顾,就看到这么一幕,哑然失声,赶紧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
下面是个钢棚,缓冲了下坠力道,女孩滚落下去,砸在水泥板上,吃痛低呼,身上,脸上都出现了豁口,鲜血直流,但并不影响行动,她赶紧爬起来,手脚并用爬过矮墙,朝着外面的空旷地带跑去。
一名杀手正准备开枪,被一旁的同伴拦住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民房。
杀手会意,毕竟是居住区,动静太大容易招惹麻烦,而且手枪远距离精度不高,尤其是移动的目标。
几辆小轿车不紧不慢的发动起来,慢悠悠的尾随着跌跌撞撞的李欣煜,颇有种猫戏老鼠的调调,黑色镀膜车窗缓缓降下,带着黑色墨镜的西装男默默掏出手枪,慢条斯理的拧紧消声器,枪口露出窗户外面,随着侧畔人影的跑动起起落落。
西装男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微笑,墨镜的倒映中,李欣煜整张脸因为恐惧完全扭曲,五官搅在一起,透着一股绝望和歇斯底里。
西装男扣紧扳机。
这时候,一股大力袭来。
巨大的撞击力将这辆丰田车系的轿车撞得横移出去四五米,车轮陷入田埂中,车头剧烈变形,发动机盖扭曲弹开,露出里面冒着白汽的发动机部件。
杀手和司机被撞得七晕八素。
突兀撞过来的是一辆陆地巡洋舰。车门被推开,有人朝着李欣煜招手,表情焦虑急躁。
“夏莉,你怎么在这里?”
“有事待会儿再说,赶紧的,大小姐,上车。”夏莉一把拉住李欣煜的手,用力将其拽上车。车门重重关上,司机一打方向盘,四个轮子在地面上侧向横移甩了半圈,摩擦混合着橡胶燃烧的焦糊味,在地面上留下深深一道车辙印子。
一脚油门,陆地巡洋舰急速窜了出去,一头拐进了稻田里。
两辆赶来围堵在路口的轿车望田兴叹,他们悬挂不够,根本跑不了这种烂泥路。几人端着手枪下车,一个个跳脚怒骂,因为是村庄地带,还没嚣张到开枪射击的地步。
陆地巡洋舰车窗降下,露出一只比这中指的手。
........
远处的犬吠渐行渐远!
随着天光渐渐大亮,搜山队终于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追剿。好在,情急之下,能够拿来的只是几只看家护院的土狗,如果是军犬,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叶苏秦双臂支撑在悬崖峭壁上,这是仅能够容纳一人的天堑,坐落在裂开的山体中央,四周是漫无边际的绿色植被,密密麻麻,层峦叠嶂,目之所及,都是高耸陡峭的岩壁和裸露的岩体山麓。
这一处,正好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夹缝过道上,来的路处处充满危机,除了捕猎的陷坑外、还有自然缔造,鬼斧神工的陡峭岩坡,上面长满滑溜溜的苔藓植被,稍不注意就会滑落悬崖。
也正是因为这样独特的地理环境,让叶苏秦一伙躲过了追捕。
当晚,看到一辆辆越野车冲出厂房的时候,叶苏秦果断就往后跑,好在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大概方位和附近的地理稍稍还是有些知晓的。
他专门选择那种不利于越野车行驶的道路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复杂的地形,逼迫对面只能徒步下来追。
虽然叶苏秦背着伊莲娜这个累赘,但是他本身就是纳米携带者,体力和运动神经跟正常人,简直是两个科属的生物。背着七十多斤重的伊莲娜,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如履平地。
这边闹得太欢,吸引来了绝大部分目光。
也好,给韦德和老唐那边减轻压力,韦德那边不好说,这个人水平有,但不是很高,这点从两人执行任务中能够看出端倪;老唐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人处事风格和架势,就是那种老而弥坚的老油条。
一滴汗缓缓自脸颊滑落,滴落在七八米深的悬崖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微细响。他侧耳细听,方圆上百米内没有任何人为制造的躁动和声音,他稍稍放下点心来。
他保持双手撑住两壁的动作已经很久,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固定而变得酸软疼痛。尤其背上还架着一个人。
伊莲娜伤势很重,两枚步枪弹,一枚打在小腹,套着防弹衣,但巨大的子弹动能打断了她一根肋骨,一枚打在肩膀上,是个贯穿伤,但血流不止,逃亡途中,叶苏秦寻个间隙给她稍稍包扎了一下,至少血不流了。
这些还是外部伤害,最重要的是面积不小的烧伤,尤其背部,贴靠在车厢壁上,被灼烫的铁板燎起了一大块。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得不到休息和治疗,也没有无菌环境提供,伤口在持续恶化,尤其现在这种潮湿阴暗的糟糕环境,更一步加剧了病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一个干燥的环境,进行基础治疗,不然伊莲娜这条命捡不捡的回来,难说得很。
叶苏秦沿着山壁缓缓滑下来,小心翼翼落入涧底,头上不断有细蒙蒙的水汽滑落下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是那种阴湿,衣服薄薄一层贴在身上,分外难受。
他深一脚,浅一脚,在大量腐殖质上行走。山涧底部常年阴暗潮湿,孳生了大量昆虫细菌,还有厚达一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的腐殖质,如同在地面上贴了一层由烂泥做的皮肤。分外令人不舒服。
头顶肆意滋长的藤蔓跟植被把整个天空包裹得严实,阳光只能勉强穿过缝隙,留下光怪陆离的斑点。
叶苏秦就在这样光怪陆离的斑点中行进。
背上的伊莲娜发出低沉的痛苦呢喃,叶苏秦一搭额头,坏了,起高烧了。
视野之内,是一片黑色空洞的空间,是一处极其隐秘的山涧,两侧高大的石壁夹杂着仅容一人通过的间隙。前后都一样,光洁滑腻,虽然突石嶙峋,但是想要在滑不留手的山壁上再爬上去,怕是千难万难。
唯一之路只能顺着山涧缝隙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然在下面发现了一个能够容纳两人的小洞窟,拔开散乱阻挡在洞口上的干枯藤条,叶苏秦先把伊莲娜放了进去,然后自己侧着身子进入。
他三下五除二把伊莲娜脱光,点了一堆火,衣服架起来烤,同时拔出匕首。
目光不受控制的飘向那一对波涛汹涌的乳峰,孤男寡女,一时间叶苏秦竟然有些耳红心跳,不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去心中的躁动。
救人要紧。
子弹打出的贯穿伤口,情况不容乐观,血没有结痂,还在往外渗。
叶苏秦把匕首烧得两面发红,折下一截木棍塞在她嘴里,一把将滚烫的匕首摁压在伤口上。
昏迷中的伊莲娜猛然双目圆睁,整个人仰卧了起来,嘴里嗬嗬嗬的发出压抑已久的痛苦声音,可惜因为含着木棍的原因,没有传递出来,只化作一声闷哼,兜头再次摔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连续两下,伊莲娜整个人虚脱了,浑身冒着汗水,双眼无神注视着洞窟顶部。那是彻底虚脱的征兆。
叶苏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治疗烧伤的草药,以前训练营教导野外特训的时候,教官提过一嘴,至于有没有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把草药细细碾碎,用刮子小心翼翼涂抹在伊莲娜的后背,此刻她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一开始涂抹还会间接性震颤,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肌体正常反应慢慢弱了下去。草药浸入肌肤有点丝丝凉凉,带着些微的疼痛感,并不强烈。
伊莲娜渐渐能够习惯这种像毛毛虫在攀爬的瘙痒。
叶苏秦扯下晒干的衬衣,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用力扯成布片,给她环腰包扎起来。
随后把衣服给她套上,山涧有些冷,伊莲娜重伤在身,受不了风寒。
烘烤过后的衣服带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随着一口热汤灌下,伊莲娜的精神好了很多。
一整个白天,叶苏秦都在忙活,他打了一只野兔,剥皮去内脏,在小溪里收拾干净,半只下锅煮了一锅肉汤,半只插在木棍上烧烤。
所谓的锅也不过是一块凹下去的大石块。
伊莲娜胃口奇差,叶苏秦用芭蕉叶裹着肉汁送服了一点下去,咬了几口兔腿就吃不下去了。
“不吃饭,哪来力气,你现在需要食补,就算胃口差,至少也得糊弄下肚子,强迫自己吃点下去。”叶苏秦呵斥道。
伊莲娜低着头,茫然摇了摇头,眼神迷茫,带着一点令人心痛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