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小一时沉默,看着冰天目莲眼角有泪珠溢出,只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太适合。
“阿妈,我们先回去吧,我算着空间风暴要来了,家里的结界是不是还没有张起来?”豆蔻轻轻擦掉自己阿妈脸上的泪痕,转头朝张小小眨了眨眼,便不由分说地将冰天目莲拽走了,冰天目莲挣了挣,到底还是被豆蔻又搂又抱地带走了。
剩下的蓝袍女孩儿们在被冰天目莲突然一席话给打断惊喜情绪之后,很快又重新兴高采烈起来——
“你就是天目琼花呀?我只听阿妈说过你哎,我是短叶木槿花!”咋咋呼呼讲话的是个杏仁眼圆溜溜身量娇小玲珑的女孩儿,旁边跟她手拉着手的女孩子看起来跟短叶木槿花有五成相似,却是生有十分纤长细致的眉眼,身材也颇为高挑,后者有些拘谨地攥了攥短叶木槿花的手,细声细语:“我是长叶木槿花。”
一颗脑袋突然从木槿姐妹花中间探出来,银白卷毛簇拥着一张神采飞扬的精致小脸,她兴冲冲地说话,语速很快:“天目琼花那你不是新生的啊,我还想当阿妈呢,对了我是重葵!那是白刺莓和夕雾花,”指着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孩儿,重葵向张小小介绍道:“左边那个爱笑的是白刺莓,右边的是夕雾花。”
被重葵指着的两个女孩儿都朝张小小露出一抹微笑,白刺莓的相貌更娇妍,笑容柔美而烂漫,眉眼清秀目光纯真的夕雾花则有些腼腆,她抿着唇露出一抹微笑朝张小小点了点头。
“羽叶茑萝跟百山祖冷杉没过来,肯定在干坏事,”重葵面色微红,连忙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个神色慵懒的女孩儿想要带过这个话题,然而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她手指微僵,本就很快的说话语速更快了:“她是十八芍药,”快快地说完了对方的名字,就要介绍下一个,只不过那个叫做十八芍药的女孩儿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重葵指过来的动作,她生有一双含情桃花眼,一张生香绛珠唇,此刻微微挑了眉,眸光潋滟生波地瞅住了重葵的玉白指尖,若有所指地,媚眼如丝地,探出舌尖慢之又慢地,舔了舔自己艳红丰润的唇瓣。
重葵连下一个人都来不及介绍了,连忙缩回手,涨红了脸朝着十八芍药呸呸呸地吐口水,下一刻人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要介绍自己的重葵不知跑哪里去了,最后一个女孩儿便自己报了名号:“我是地生垂花兰,叫我地生兰就好。”她眸色极为幽深,气质典雅庄重,在那双蓝色深重的眼瞳凝视之下,张小小直觉对方不太友善。
那丝不善转瞬即逝,地生兰垂下头,低眉敛目,似乎是在望着下方的滚滚云海,又似乎不是,她静默片刻,垂着眼帘开口道:“空间风暴要来了,大家先回去布置下结界,天目琼花,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见阿妈。”
也不管张小小有没有跟上,也不管其他人听到她后半句话如何震惊,地生兰说完话就直接离开了。张小小只得急忙跟过去。
“地生兰也有阿妈?”重葵从夕雾花背后探出头,满脸惊讶。她突然冒出来,把夕雾花吓了一大跳,白刺莓一只手揽住夕雾花的腰,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敲重葵的脑门,后者朝她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回答重葵的是懒洋洋往回飞的十八芍药,她撩了撩搭在肩上的卷发,慢吞吞道:“地生垂花兰和冰天目莲都是有过阿妈的,而且据我所知,她们有着同一个阿妈,至于她们的阿妈是谁,最后又去了哪里——”
重葵听着她慢腾腾讲话很是着急,她忍不住出声催促:“她们阿妈是谁呀?去哪里了啊?”
眨了眨眼,十八芍药手指卷了卷头发,轻笑出声:“想知道?”
“当然了!”重葵不明所以地瞪她。
十八芍药抬起一支柔若无骨的手臂,指尖从自己唇角一路向下,拂过胸前滑过腰肢,最后停留在小腹上,一下一下画着圈,她意有所指:“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舔了舔唇,十八芍药压低了的声线愈发缠绵诱惑,仿若撩拨人心的靡靡之音:“小重葵,我什么都告诉你呦~”
重葵脸色爆红:“你!你!芍药,芍药大坏蛋!”她“呀”了一声,捂着脸飞快地跑掉了。
瞧着重葵落荒而逃,短叶木槿花笑的要打滚,长叶木槿花一脸无奈,那边儿白刺莓正跟夕雾花咬耳朵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夕雾花的头越来越低,到最后都要埋进胸口了,她抬手要推开白刺莓,力道却软软的直接被白刺莓抓住亲了一口。
十八芍药的视线扫过她们,扫过远处云巅之上的大陆,扫过无穷无尽的茫茫云海,最终投向了头顶上空的浩大苍穹,她闭了闭眼,轻声喃喃:“天目琼花啊…”
对于自己离开后发生的这一切,张小小毫不知情,她紧紧跟随在地生兰身后,朝着前方那一片悬浮于天际的大陆飞了过去。
单纯目测距离的话,那片大陆并没有多远,实际上张小小却是跟在地生兰身后飞了很很久,想到她们过来的时候不过眨眼的功夫,要么是地生兰故意放慢了速度,要么就是她们来时提高了速度,无论如何都叫张小小有些咋舌。
那片大陆远望就很是山清水秀,拉进距离之后映入眼帘的风景便愈发让人心折。
漫山皆为葱葱绿树,树冠皆有累累果实,珍禽异兽散步其中,或举头或垂首,姿态悠悠然。有险峻高峰云横雾绕间鸟鸣声声,也有幽深低谷水流湍急时落花翩翩。有悬崖落瀑,卷起千堆雪,也有平原野村,依依墟里烟。
地生兰带着张小小自这一片大好山河上空飞越而过,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途中片刻不曾停留,直到行至一座极高极险的山峰之前,地生兰才微一甩袖,绕了过去。
只是绕过一座高山,眼前景色却骤然一变。
天地俱白,天之白是为无数浓云翻卷铺展,地之白则因无尽浅沙堆叠覆盖,黄金为檐银为瓦,水晶为柱玉为墙。宫阙拔地起,直上云霄间。
张小小目瞪口呆。
地生兰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张小小回过神来,默默地闭上了自己大张的嘴巴。不是她见识短浅——好吧,她的确是见识少,毕竟她活这么大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么一幕场景,她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你是从人间界来的吧?”地生兰幽幽出声。
转头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张小小便应了一声。
地生兰忽然叹了一口气,“你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么?”
张小小:……
她还真的不太好奇,实际上自从看到这一片白茫茫之后,张小小忍不住想到了和自己失散的白淼。
尽管明知道这种思念对眼下处境毫无作用,她还是克制不住这种入骨入髓的焦灼,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念,然而一直被压抑着的情感此时此刻强烈爆发后所带来的冲击力,叫张小小几乎有立刻扭头离开的冲动。
上一秒还是在共赴鱼水之欢,你侬我侬,情缠意也缠,下一秒就分散两地,两不相知,两不相见。
她没有谈过恋爱,她不曾喜欢过什么人,因此她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才清楚才知道,什么叫相思苦穿肠肚——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要是现在就动身去找白淼,张小小何尝不能找到,但是天目琼花的疑似故人疑似故乡出现了,用着天目琼花所给的这一条性命,她就只能背负着天目琼花所背负的责任,哪怕她现在都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份责任。
望着下方看起来就十分绵软的素白沙地,以及沙地之上丛生的植株灌木所结出的累累果实,张小小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要是白淼在这里,她是不是会在沙地上打个滚然后沾一身沙子过来蹭自己呢,她是不是会去一颗一颗地品尝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子然后捧一堆过来跟自己说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呢……她会的吧…
张小小怔怔地想着,地生兰在一旁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了。
被张小小苦苦思念的白淼,这会儿正把自己的尾巴甩过来甩过去。躺在地上四肢大张,白淼正在懒洋洋地晒肚皮,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被太阳晒的蓬松松暖乎乎的——应该是叫太阳吧?没记错的话,人间界天空上那个圆圆热热的东西是叫做太阳,那么这边儿天空上虽然有七个圆圆热热的东西,也应该叫做太阳。
伸爪子挠了挠肚皮,白淼抖了抖耳朵,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翻个身,从喉咙里发出嗷呜一声,然后就听见一溜小跑的哒哒哒脚步声响起,带着食物所特有的美味气息,由远及近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