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李介惊慌失措,大声呼唤,横面却被突然斜过来一把利剑生生止住脚步,剑锋离他的咽喉只有几毫,他似乎只要再稍稍滚动喉结,这把锋利的剑就会划开他的脖子。
“殿下?”李介不动,双目里满含不解和犹如遇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的无奈。
“李介,带我去金銮殿!”太子殿下说。
他小小年纪,手上的肉都没有长全,稚嫩又纤弱的把那把将近二十斤的重剑拿在手上十分吃力,端不平,却也不肯放下。父皇还没有教过他怎么拿剑,这要是一挥出去,估计手腕都得脱臼。可是拿不稳,他就越发憎恨自己的无能,细弱的手臂上竟然隐隐有青筋暴起,他在使劲,仿佛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殿下,金銮殿此时必定乱成一团,您就随奴赶快离开吧,密道不容易被发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介膝行到太子殿下面前,握着重剑的主人慌张地后退了好几步,生怕真的割开了那几寸皮肉。
“南蛮子打进来了,作为一朝太子,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逃出去又怎么样?苟活于世又怎么样?逃走了,南蛮子的铁骑就不会踏碎那金銮琉璃殿了吗,外头二十丈的城墙都拦不住,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父皇母后在大殿死死拼命,难道我不该留下来吗?!”太子殿下越说越激动,一张脸红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接连着手上的剑也更加拿不稳了。
李介疯狂地摇摇头,他附身于地面,用额头轻轻地叩首,失声道:“太子殿下,国要亡,城门要破,南蛮子的铁骑就要踏碎这琉璃殿宇,您就听奴的一句,听陛下的一句,莫要再任性了,随奴走吧!”
太子听了一愣,又退了一步,踉踉跄跄地快要站不稳,手里的重剑“哐当”一声砸到地上,悲伤又愤怒地说:“任性?在你们看来,我这就是任性吗?父皇也觉得我任性,现在连你一个奴也觉得我任性了吗?我留下来守着,我做错了什么?!就算是死,我也是死在了帝天的皇土上!”他大吼大叫,像疯子,亦像当初只有满月的时候缩在母后怀里嘤嘤哭泣蛮不讲理的样子。
殿外的烈火烧起来了,有许多人奔走的声音和天空中妖兽吼叫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介终于不再多言,看着眼前的三寸黑砖地面,虔诚却又淡淡地出声:“奴不敢,奴是奉陛下口谕,请太子听旨。”
太子殿下像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他僵直地站在原地,重剑掉在地上都没有力气弯腰捡起来。随后又退了几步,怔怔地跪在了砖地上,就像是在亲吻地面,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儿臣听旨。”
“吾儿阿澜,速速随李介离宫去,万不可再回这金銮殿来,从今以后,世上再无什么太子殿下,切记不可暴露行踪身份,好好活着,万不可再任性胡为了。”
短短数语,他却能想到父皇那张严苛的脸;短短几句,他却读出了生离死别的意味来。再也不要回来,是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的意思吗?今夜这一别,是不是此生都不会再有团圆的机会了?父皇最后……最后竟然还是嘱咐他不要再任性了,在他眼中,一直以来我只会是任性的吗?
他双眼微阖,身形颤抖,那双原本清晰分明的眸子变得灰白,他脸上挂着哀伤,像一只被套进牢笼的小兽。
李介看太子殿下缩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了,清居殿的外面飞速闪过众多人影。来不及了,必须要走!
他迅速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捡起地上的那件银白色狐裘,走到太子殿下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