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楠攀上矮松边缘爬了上去,一个半人高的黑洞洞的洞口就在眼前,侧耳细听,洞中毫无声息,宋楠稍微犹豫了一下,拔出腰间佩刀猫着腰缓缓往里边摩挲。!.
这岩洞像是天然形成,地面坑洼不平,全是突出的石棱,宋楠不得不一边顾及脚下,一边注意看前方的黑暗处;在转过一跳极小的弯道之后,猛然间面前风声飒然,宋楠下意识的后缩身子挥刀格挡,就听当啷一声,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劲便将袭击之物格挡开来,那物撞上岩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宋楠的脚下。
宋楠贴着岩壁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洞内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却无人应答;那人既失兵刃,宋楠倒也不甚害怕,腾出手来取出火折子吹亮,往地上一瞧,顿时惊叫出声。
落在脚边的那兵刃是一柄短剑,那是宋楠再熟悉不过的一柄短剑,那是叶芳姑的兵刃,虽非神兵利器,但是叶父教叶芳姑习武时所送,叶芳姑极为看重。
宋楠既惊又喜,颤声叫道:“是芳姑么?”
洞内的喘息声一窒,一个虚弱之极的声音低低的道:“你是何人?”
宋楠明白洞内的回声会让声音变调,叶芳姑怕是没听出自己的声音,但自己却听出了那确实是叶芳姑的声音,于是惊喜大叫,奔过弯角,一不小心头撞到山洞的顶端突出的岩石,撞得头晕眼花皮破血流,宋楠也全然不在乎。
微弱的火光中,叶芳姑浑身血污斜斜依在洞璧边,颤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一副要自裁的摸样,双目瞪得老大,迷茫的看着面前本来之人。
“我是宋楠啊,可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宋楠欢声大叫,上前来一把将叶芳姑搂在怀里,眼中竟有泪水涌出。
叶芳姑心头一松,手中匕首当啷落下,眼睛一闭,竟然昏厥了过去。宋楠吓了一跳,忙灌清水捏人中几番折腾,叶芳姑幽幽醒来,伸手摸了摸宋楠的脸,确认一切无误,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宋楠柔声安慰她,打量她全身上下,发现叶芳姑身上多处受伤,后肩尚有半截箭支没有拔出来,顿时慌得不知所措。叶芳姑的身子也瘦的厉害,眼睛凹陷,身子极度虚弱,喘息声如扯风箱一般,头脸上都热的火烫。
宋楠知道,这八天时间,这般炎热的气候,身上的伤口若不处理必会化脓感染引发大烧,现在的叶芳姑生命恐在垂危之时;于是立刻动手脱了叶芳姑的士兵甲胄,露出她的身体来替她检查伤口。幸好除了后肩的箭伤已经化脓溃烂之外,其余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很明显叶芳姑自己也做过处理,都已经结了伤疤并无大碍。
宋楠脱下小褂撕碎成数条,低声对半昏迷状态的叶芳姑道:“忍着点,我帮你将箭头拔出来上药。”
叶芳姑微微点头,宋楠握住半截箭杆咬牙用力一拔,箭头拔出,带出一大片血肉,流出紫黑的脓血来。叶芳姑闷哼一声直接晕倒,宋楠探她鼻息如常知道并无大碍,索性趁着她昏迷之际,将匕首在火折子上烧了烧,将箭头左近的腐肉尽数清理干净,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整个一包贯入伤口,再用布条静静包扎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宋楠也是满头大汗,心中砰砰乱跳。用自己的外衣将叶芳姑的身子松松裹了起来抱在怀里,口对口喂了几口清水,又用湿布条给叶芳姑擦拭了脸颊额头等处,不一会儿,叶芳姑再次醒了过来。
“好了,我带你回大营去,你的身子需要立刻调理,不然恐怕麻烦的很。你可还能撑得住么?”宋楠柔声发问。
叶芳姑浑身无力的瘫在宋楠怀中,微微喘息道:“让我歇息一会,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我需要歇息一会缓口气。”
宋楠轻轻搂着她,在她蓬乱的头发上用手轻轻的梳理,叶芳姑眼睛半闭,靠在宋楠身上慢慢恢复气力,两人都没说话,但心中却有千言万语在交流,宋楠庆幸于能找到叶芳姑,叶芳姑也庆幸终于能被找到,这种感觉他人无法体会。
半晌后,宋楠低声道:“你受苦了,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这里距离当日事发之处相隔十几里,隔着十几座山头呢。”
叶芳姑低低的道:“当日在崖上鞑子兵围困上来的时候,我和你亲卫营的那位王大哥一起冲向鞑子,王大哥用火器射杀了十几名鞑子,我则冲向侧首,打算擒住一名鞑子首领,但鞑子实在太多,我只杀了七八个便陷入了重围之中……对了,那王大哥怎样了?”
宋楠叹了口气道:“中了十几箭摔下山崖了,尸首已经找回来在长城脚下安葬了。”
叶芳姑哦了一声,声音平静的道:“那也难怪,那么多的鞑子兵,我当时也抱着必死之心了。”
宋楠在她额头一吻,低声道:“然后你奋力逃脱了,怎地不回到长城上去?”
叶芳姑道:“我杀了几名鞑子,见周围鞑子越来越多知道无法擒获鞑子首领,又怕暴露了你们的行迹,于是便奋力往北冲。天可怜见,北边鞑子并不多,居然被我冲来了一条路。但是后面的鞑子一起放箭,我的肩膀上中了一箭后再无拼杀之力,于是拼死往北跑。鞑子兵们跟在后面追赶,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总之翻山越岭爬上下坡一路亡命,幸而鞑子兵集结准备攻击长城,这才没被左近山头的鞑子兵拦截。一小队鞑子阴魂不散的坠在我身后一直跟到这座山顶上,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跑了,就在这里跟他们厮杀了一场,被我杀了两名鞑子后,我被逼到了这处山崖的顶端,我自知难以逃脱,当然不甘被擒受辱,于是从崖顶跳下打算做个了断,可没想到居然落在一丛松树上没有摔下去,这里居然有个存身的山洞,于是便爬了进来。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里了。”
叶芳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开始剧烈的喘息,宋楠忙递过水去让她抿了几口,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叶芳姑跳崖是求死,天可怜见居然没有死成,否则早几日自己的手下寻找到的必是叶芳姑的尸体了。那些鞑子兵必然以为叶芳姑必死,又受军令催逼攻长城,这才匆匆离去。否则花半日时间绕到山谷中搜寻,若不见叶芳姑的尸体,必然会发现这峭壁上的秘密。
“这八天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无法行动,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叶芳姑苦笑道:“之前所携的干粮和清水只够一日,我全身伤痛又不能移动,即便能动也不敢出去,生恐鞑子守在上下等着我,幸而这洞中倒也不缺吃喝。”
宋楠讶异道:“这里有什么可吃可喝的?”
叶芳姑朝一侧的洞璧勉力一指道:“那里有水。”
宋楠探火折子过去仔细查看,果见一侧的洞璧有些湿润,岩石缝隙竟然有水渗出,只是很少很少的一小片湿润之地。
“我磕了便舔石头上的水喝,虽然很少,但总比渴死要强了。”叶芳姑道。
宋楠心中一痛,怜爱的搂紧她:“那吃的呢,光喝水可坚持不了八天时间。”
“八天么?我都不知道多少天了;吃的东西也有,你瞧那边。”
宋楠再次探头查看,只见一角的岩石下盘旋着一些皮肉和骨头,那是几条蛇的遗骸。
“洞里晚上有很多蝙蝠,一些蛇会爬进来吃蝙蝠,我便抓了它们当饭吃,虽然没抓到几条,但也足以让我饿不死啦。”叶芳姑故作轻松的道。
宋楠恍然,心中愧疚之余不禁对叶芳姑肃然起敬,在这种情形下能活下来需要的是强大的生存意识,慢说是身受重伤之人,便是一个健康的人被困在这里,若无强大的求生**,那也是个死。
“我在这里时时昏迷过去,身上发烧,伤口又无法治疗,背后的箭伤我根本够不着,只能将箭杆折断免得刮擦碰撞引起剧痛,几天无法脱身,我也想过干脆一刀割了自己的喉咙了事,免得受这折磨之苦。但一想到你和易儿双双,我便下不去手去。”叶芳姑满脸泪痕,这几日所受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他人无法想象。
宋楠微微叹息,若叶芳姑忍受不住自己了断了性命,虽然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但必将成为自己终生之痛了。
“老天开眼,终究让我寻到了你。”宋楠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是啊,夫君,回去后我决定了,从此不摸刀剑兵刃,好生的在家里守着你和易儿双双还有姐妹们过日子,此事之后,我愈发觉得生之可贵,这大好生命是人世间最珍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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