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光没有理睬祖父的埋怨,把手一伸:“把咱家房契、地契都给我!”
“你要那个做什么?”
“验资!”
“啊?什么玩意儿?你大点声,我这个耳朵最近是愈发地聋了!”王弘之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验资,就是拿给别人看看......唉呀,算了,我说了您也不懂!”王文光不耐烦地道,“您给我就是了,别的就不用问了!”
“你要把咱家家底都拿出去,我还不能问一下了?”王弘之“啪”地将手中的碗重重放下,惊得旁边侍候的小丫鬟浑身一激灵。
见祖父动气,王文光态度也软了下来,挥手让下人退了出去,蹲在王弘之身边赔笑道:“祖父,我是要跟人做生意......”
“做生意、做生意,成天说的好听,你也不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儿!你那是做的正经生意吗?你若不是我的孙子,就你干的那些事早够上法场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如今我的官职也没了,我自己又考不上,仕途既断,那就只能想方设法弄点钱,以后至少可以当个富家翁。说起来,这事儿也赖您!”
“赖我什么?”王弘之错愕道。
“难道不是您先提出来给先皇之子封王的吗?您要不提出来,那位——哼,说不定现在还在望州钓鱼呢!”
“你......”王弘之一时语塞,气恼了半天才道,“我当初那是中了祁桦的圈套,他跟我念叨什么‘先皇有子,宜继大统;世系转移,内乱之始’。我一想有道理呀,先不说是否承继大统,封王总是应该的吧?!彼时我身为大宗令,这本就是我职责所在,自然要我来提!我当时还以为祁桦深明大义呢,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为了他的那个孽种!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却让今上占了便宜,可见这都是命啊!
只有一点是我万没想到的,那就是圣上甫一即位竟然就先借废除冗官的名义罢免了大量的荫官,结果你首当其冲!如今想来,我也的确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王弘之神色黯然,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悔意。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王文光摇摇头道,“总之,我只剩经商一条路了,您就说支不支持我吧!”
“就算是经商,也不用把咱家家底全掏出去呀?!再说了,你这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生意啊?”
“不是全掏出去,就是给人家看看,最终真正需要拿出来的股金只有二十万贯!”王文光生怕王弘之不信,又将徐尚对他说的那些添油加醋对祖父复述了一遍,连连摇晃着祖父的胳膊道,“唉呀,祖父,您就信我这一回吧,真的没有风险!连述都亲自来宣州了,还能是假的不成?这生意做成了咱就是皇商,今后就算没有您老的庇佑,孙儿也能风生水起不是?”
王弘之依旧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大孙子一再央告只好妥协:“好好好,你自己去找庞管事跟他说去。”
“诶!”王文光愉快地答应了一声,哼着小曲出去了。
王弘之独自在屋中闷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今上继承大统,自己怎么说也算是有拥立之功,不能入阁拜相倒也罢了,反倒被赶出了京城!一路的经略安抚使说起来威风,可实际上呢?自从今上主政以来,明显越来越不重视安抚使司了,许多政令都是经由内阁直接下给各州,根本不经过安抚使司,好几路的经略安抚使奉调回京之后朝廷便再未安排继任者,这明显是打算架空、甚至废除安抚使司呀!
还有那个经略同知杨康侯,事事都要插上一脚,实在是讨厌地很!这安抚使司都快成了他当家了!
还有那个麻烦的女子!哼,小小年纪不好好在闺房待着,整日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果然是贱籍之女,丝毫不懂得体面!什么“女学”?伤风败俗的玩意儿!死了也好,至少“女学”不用办了,也省得再荼毒其他良家少女。
唉!终究是老了!腿脚越来越不麻利,整日里也提不起精神,看这样子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直接去见阎王爷了!真到了地下该怎么跟早逝的儿子去说呢?我把你儿子惯坏了,弄得他现在文不成武不就的?这张老脸还不得羞臊死呀?!
罢了,由着孙子自己折腾去吧,反正这份家业早晚都是他的,早花晚花不都一样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操那份心啦!
王弘之如此自我宽慰着,逐渐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却说这边徐尚从酒楼回来以后也来见了祁翀。
“大公子,已经按您的吩咐给王文光设了饵,他上钩了!”
“嗯,”祁翀点点头又问席安,“段凤仪那边安抚好了吗?”
“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住了,他答应暂时安分几日,等咱们这边的结果。这是他列出的家中失窃的财物详单,其中一个白玉璧、一个纯金貔貅、一个西周铜鼎是最为珍贵的,尤其是这个白玉璧,此璧即为‘瑄璧楼’店名的来源,宣州人人皆知段家有这么一块白玉璧。
另外,宁老也帮着查看过了,段家的确有打斗痕迹,在隐蔽的角落还发现了少量血迹,这说明您之前关于段家下人被人强行带走的推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大公子,说起这个,杨同知那边也有发现。”韩邦杰不甘落于人后,忙道,“他说宣州大牢里的确有几个人来历不明,有男有女,但是否就是段家下人,还需要进一步查实。他怕打草惊蛇,也不敢公开去查,只能暗中进行,所以进展有些慢。”
“慢点不怕,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杨康侯外放这两年有长进呀,会动脑子了......”祁翀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杜心悦回来了,便戛然而止了。
“大公子,当铺失物清单取回来了,请您过目。”杜心悦双手呈上一页纸,继续道,“听说这家当铺快开不下去了,这几日日日都有人持当票上门要求查看自己的典当之物是否还在。有的人是真的在意那典当的物件,可也有不少人就是想浑水摸鱼,趁机讹上一笔。”
“这就是人性,不奇怪!”祁翀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目光落在了那页清单上,突然“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