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年秋,郑驻滑之师奉命经由轘辕关撤入郑国境内。
没有了郑人羁绊的滑国当即选择倒向王室,来自北虢的一支王师偏师于是进驻滑国,并带来了滑国人赖以生存的粮食。
周郑双方隔着轘辕关干瞪眼,王师攻不进去,郑人也跑不出来。
秋收的日子即将临近,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双方用来博弈。
不管仗再怎么打,粮食还是必须要收的。
滑国、蔡国退出战事之后,双方的动作暂时停歇了下来。
齐国方面,一切仍然风平浪静,就好像齐国从来就没有打算掺和这件事情一样。
但一直宅在临淄宫城东宫之中的齐太子诸儿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平静。
由于陈国的内乱和郑国闪击蔡国的成功,致使反郑联盟被撕开了半边,只有周、卫和被严重削弱的陈国在明面上对抗郑人,齐、宋两方仍是薛定谔的反郑状态。
王室要是衡量力量对比,觉得胜算不大,那周郑之争可就要延期收场了。
诸儿当然不是担心以后对付不了郑国,但中原四分五裂的局面维持久了,就会出现各种不妙的情况。
如果有嗅觉灵敏的人,一定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
比如说,鄋瞒的长狄联合北戎之人,已经隐隐有威胁齐国北境之势。要不是在无棣驻守的连氏大夫连平父率领族徒与长狄小规模接战,让戎狄们吃了点亏,恐怕这些人早已大举入侵了。
又比如说,王十年秋七月,郑伯、蔡侯在邓国会面,忧心的那位南方大佬最近也在舔舐着自己的熊掌,蠢蠢欲动地观察着中原的情况。
汉阳诸姬各个瑟瑟发抖,拼命想要抱紧曾国的大腿。
而曾国,也是一副自身难保的样子。
当年放任鄂国被灭,把铜绿山拱手让人,以至于有了今日,不亦宜哉!
无论是王室、齐国还是郑国,要是不早点整合起诸夏之力,到时候就真要南蛮与北狄交,中原不绝若线了。
对郑国的战争计划已经准备妥当,不仅是针对郑国,诸儿也草拟了万一情况不对,转而协助郑国反叛王室的计划。
但无论如何,周、郑之间必须决出一个胜负来。
齐侯禄甫仍然维持着调停者的形象,但调和的对象已经从周、郑转变为了地区小国。
自与郑伯会面以来,齐侯又与鲁侯允、曹伯终生在陶丘盟誓,相约互不侵犯。
接着一连会盟了莱、夷、莒、杞诸国,重申友好合作关系。
又与邾国为首的泗上小国在鲁国费邑会面,明面上还是呼吁和平,实则是要邾国协同齐人一起监视鲁国,防止鲁国生变。
给东部诸国都敲了警钟,不要等齐郑拉开阵势之时在背后搞小动作。
为应对戎狄的威胁,齐上卿高傒在本城高唐监视长狄。自当年夏季起,高氏的族徒替换下连氏之徒,在无棣邑驻守,管理当地的鲁人。
上卿国仲在纪国常驻,国氏族徒在密邑防备,威慑当地势力和莱、夷两东夷小国。
上大夫百里视管理范邑通衢之地,疏浚水道,修缮桥梁道路,筹措维修军械所需的部件之类,皆存储于范邑。
鲍氏大夫敬叔最近情况很不妙,大概是酷爱海产,又有大笔的家财可以支配,于是胡吃海塞,弄得嘌呤摄入过度,得了痛风。嗣子鲍叔牙在家照看父亲,公室交代的职务皆被推辞了。
大夫管夷吾仍在操办国师改编之事,在与太子诸儿商讨之后,保留了选锋兵的编制,先将选锋旅下属的人员统一迁至临淄城南宫城东街,就在那家“君子汤”的东面街巷,编制成一乡。
乡名就以本乡的名产业命名,称为“汤乡”。
工商乡的规划原本不计入征兵行列,但另外开设了募集的通道,万一兵员不足,也有现成的机制来从工商之乡中抽取人力。另外,军粮的输送、器械的维修等等辅助性的工作,也将交由工商之乡来完成。
除此之外,一切按照管仲之策,在临淄城中划出十四个士农之乡,分制三军十四旅,加上一旅选锋,仍是十五旅。
将纪国一口吞下,齐国公室的财政状况大大改善,甚至能将选锋旅单独列出,建立第一支常备军。
公子彭生成为了汤乡的乡良人,也就是选锋旅的旅帅。选锋旅的士卒不再四时从事生产,而是严加训练。每一个伍都配发了弓或弩,由伍长操持。伍长们受公子彭生亲自教学,习齐军金鼓进退之法,练纪昌之射术。
徒卒们再由伍长管教,习进退之法,练长驱奔袭及搏斗之术。为了应对郑军弓弩的威胁,也在徒卒伍中编入干戈手二人,矛、戟手则各一人。
自灭纪以来,齐国从纪国缴获了不少战车,如今在临淄已存有六百辆之多。
临淄一乡,有十连,十连有四十里,四十里有四百轨,共二千家。
故而一旅四十乘,有十卒,每卒二百人,下辖四乘战车,每一乘,就是一个小戎,两个方阵。每个小戎,就是十个伍,在战车两翼分列各五个伍的方阵。
相比于郑军的“鱼丽”之阵那一比七十五的乘卒比配置,齐军“小戎”之阵的选择是增加战车乘的数量。
春秋之世,车属徒卒的配置改了又改,数百年也没有一个定论是哪种配比最佳,无非是各家诸侯按照本国的情况因地制宜而已。
手头的战车多了,徒卒少了,一乘敌不过别人一乘,那就用两乘去夹击一乘,以绝对的优势兵力碾压对手。
手头的战车少了,徒卒多了,就往一乘中塞入更多的徒卒,看看否能依靠徒卒的兵力优势先击溃人家的徒卒。
适合自己的,就是好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