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尹栖水将口中的竹叶吐出来，“你不去？”
这人当她大慈善家呢？不过是当了她一会的哥哥，就敢跟她讨价还价了吗？
不等她动作，刚刚还颤抖的鬼魂忽然有了勇气似的，他一步步地，向尹栖水飘来。
尹栖水指尖已点上了灵气，只待她动作。
“砰！”
灵力还未放出，眼前的鬼魂就突然碎裂。
黑雾洋洋洒落，逐渐变得浅淡。
然后，凝成一颗白色的魂珠，落在她的手心。
尹栖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鬼什么意思？
在她面前自爆，然后又不伤人，反而让她白捡了一颗魂珠？
她低头看向那颗纯净无瑕的魂珠。
里面的魂力虽不及红衣女鬼，颜色却白得近乎透明。
她还记得哥哥曾给她讲过的故事中，就有一则关于魂珠的。
三界的生灵死后，会以魂魄的形式存在于世间。
黑白无常将寿元已尽的鬼魂押送回九泉，而那些逃跑的、迷失的、隐匿的，则在三界或黄泉中，善魂渐消，只剩下恶念。
若有鬼魂不入轮回，三界之人，可令其魂飞魄散；冥界鬼修，则可将其炼制成魂珠，服用可补全自身魂力。
普通的恶鬼炼制的魂珠多为灰色，而作恶多端的大鬼魂珠颜色则会更黑。
只有死前心思明澈的鬼魂的魂珠才会是白色。
但恶鬼哪有什么良心，她原以为无垢魂珠，只是哥哥哄着她玩的罢了。
但如今，还真让她见着了。
很奇怪的感受，手上的无垢魂珠明明没有温度，尹栖水却觉得手心都在发烫。
无垢魂珠，恶鬼的忏悔，持有者，清心明目，不入魔障。
原来，不仅仅是演戏吗？
尹栖水将无垢魂珠收好，向那恶鬼曾藏身的苦石竹走去。
绿色的竹皮被划开，翻着毛刺的白色划痕，刻着“见恕”二字。
原来也不是害怕得颤抖吗？只是，在跟她道歉。
多么懦弱的一只鬼，连道歉，都不敢说出口。可就是这样一只鬼，亲手断送了自己投胎的机会。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她沉默了一会，挥手将那一节竹子斩断，取下刻着小字的一节，收入袖中。
在拿到竹节的那一瞬，尹栖水又顿住了。
空心的苦石竹，不该有这样的分量。
她将苦石竹倒转了一个面，里面果然有东西。
她伸手取出，里面是密密麻麻泛着光泽的红线。
正是一曲红绡，最稀有的炼器材料之一。
就像，惹了妹妹生气的哥哥要用珍贵的礼物祈求她的原谅一般。
过去的五百年，冥也无数次这样做过，可是，“你又不是我的哥哥。”
女童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瞬间就消散在风里。
她低下眼，月光洒落在指尖。
哥哥就是哥哥，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所以，小鬼，别想我记得你。
我只是，需要这一样炼器材料罢了，尹栖水对自己说着。
她取出一根红绡，穿过了无垢魂珠，戴在了手腕上，她只是，需要而已。
小小的人影穿过竹林，继续往前面的桃林走去。
大大的影子落在地面，尹栖水抬起头，玄色衣袍就垂在空中。
桃花瓣轻飘飘坠落，已在江枫衣服上落了不少。
他枕着手臂靠在树上，手中一壶酒，香气弥漫。
“江哥哥。”
“你来了。”
尹栖水觉得这个仰头的姿势太费劲，索性也上了树，坐在离他更高更细的树枝上。
江枫从袖中又取出一个酒杯，悠悠倒了满杯，扔给小女童，“陪我喝酒。”
尹栖水表示拒绝，“我还小。”以玄莲的生长期来算，她还只是个幼崽呢。
江枫嗤笑了一声，风动，尹栖水也顺势接过了那稳稳的一杯酒。
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理她了，只对着酒壶口，吞咽着。
酒香顺着他的薄唇蔓延到他玉白的喉结。
尹栖水莫名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对着手中的酒杯就抿了口。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她安慰自己道。
“咳咳咳。”辛辣的酒味蔓延，初次尝酒的她，并不适应。
她涨红了脸，又觉得有些丢人，不死心地还要继续。
一片桃叶却弹掉了她手中的酒杯。
“还真是个小孩？”
尹栖水瞪他，”不然呢？“
江枫又低低笑了两声。
这人，冷脸也奇怪，笑的也奇怪。
空气沉默下来，月夜，桃林，美酒。
任何一样，都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抛去白天的肆意张扬，夜晚便只剩下无边的寂寥。
她突然跳了下去，一把扑在江枫身上。
江枫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躲避不及，让女童得了逞，趴在了他怀中。
反应过来后，江枫的气息瞬间变得很冷，就要将人扔出去。
在江枫恐怖的威胁下，尹栖水汗毛竖起，却仍颤抖着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划拉了几下。
她在他的手心写字，“你可以屏蔽掉沈湛的监视吗？”
江枫皱眉，他从不避讳故友，如今虽不知小女童为何这样问，但也回了她一个“否。”
尹栖水有些失望，果然不能指望他会帮她。
他会不会替她保守秘密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等明天他就告诉沈樟，然后她又会被关进大牢。
女童的气息倏地变得低落，她说了声“打扰了”，翻了个身，生无可恋地就从树干滚落下去。
手上的动作快过脑子，江枫的手直接逮住了小女童的衣领。
他自己也愣住了，黑着脸，将小女童又一点一点拖上来。
尹栖水几乎是在空中转了个圈，她懵逼的大眼看向他。
江枫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先声夺人，“你说。”
尹栖水仍然十分谨慎，在他手中划拉，像只乖巧的小猫“他能听见吗？”
江枫妥协，“听不见了，你说吧。”
尹栖水面色严肃，“如果沈樟想杀了我，你会怎么样？”
江枫嘴角勾起，漫不经心回道，“给他递刀子？”
尹栖水：卒。
尹栖水：“你怎么这么狠心？”
江枫看她，见她肉肉的小脸愁云密布，她难道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