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皱起眉，凑近了些，“沈兄为什么要杀你？”
尹栖水眼神飘忽，仔细盯着他身上的一片桃花瓣，拾起来用手指掐着，“如果说，我说，沈樟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江枫将她手中的桃花瓣拿走，随意扔向地面，“沈兄有何事瞒着我？”他打量着小女童的眉眼，“你又怎么会知道。\\\"
尹栖水又从江枫身上捡走一片花瓣，”我是幽冥帝姬你知道吧？我当然能知道很多。“
”哧。“江枫弹了下她的额头，轻笑了一声，”骗小孩子呢。“
尹栖水呼痛，小胖手揉着额头，两颊鼓起，眼睛瞪得像黑葡萄，”你不信？“
”求人，就说实话。别遮遮掩掩的。”
江枫侧躺在桃树上，一只腿曲起，抬头便是如云的粉色花簇，透过树枝缝隙，能看到一弯上弦月。
他敲了下手指，风就从四面八方来，将树枝轻轻摇晃，漫天的花海就往一处倾泻，尹栖水盘腿坐在树上，被落下来的桃花埋成了小山。
风呼啸而过，眼前从落英缤纷变为漆黑一片，尹栖水胡乱用手扒了几下，从粉色小山中探出头。
她摇了摇脑袋，将头发和耳朵上的花瓣晃走，几片落花中，她看到江枫冷冽的眉眼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边扔着身上的花瓣，义愤填膺道，“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江枫不以为然，语气很淡定，“小小岁数，就这么老气横秋的，难怪连说话都要骗哥哥。”
尹栖水气闷：“我真的是幽冥帝姬。”
江枫：“我知道。”
酒香从壶口蔓延到女童鼻尖，她凑近了些，大着胆子靠在江枫撑着的手臂上，点了一滴酒。“那你为何不信？”
江枫斜眼看了她一眼，小小的一只，明明白白的幼崽，便由着她，并不将手收回，“最后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沈兄有事瞒我的。再不说实话，就给我麻溜的滚。”
尹栖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口郁气。“行吧，我是被沈樟从冥界掳出来的，你满意了吧。”
沈兄从冥界将帝姬拐出来，结合她幽冥玄莲的本体，江枫很快就想明白了，面色古怪，“沈兄，是想养熟你再去炼器？”
尹栖水点点头，心中忐忑，一双大眼期待地看着他，“所以，江哥哥，你要帮我吗？”
一边是捡来的便宜妹妹，一边是志同道合的故友。
江枫难得顿了几秒，而后启唇，语气是轻飘飘的，“不帮。”
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失望。
他在危急时刻，出手救了她，本以为他已经所软化。结果看来，石头就是石头，是捂不热的。
没什么可抱怨的。本质上他们的一样的，沈樟、江枫、冥和她都是一类人。
表面上，冥恪守规则，江枫无视规则，沈樟玩弄规则。
可实际上，他们同样傲慢又自负，不将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凡事只讲求随心所欲。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1]而其余的，牵不起他们一点情绪，连放进眼中的资格都没有。
她坐了起来，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头顶的丸子早就变得乱糟糟的，她一步，丸子头就轻轻摇晃一下。但她并没有整理，月光，将小女童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她走过的地方，似乎还能看到轻微的花影陷落。
江枫收回视线，闭上了眼。
说了不帮后，便宜妹妹，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了呢。
尹栖水回山时，终于遇到了几个还在值夜的僮仆。
她正欲上前问，几人就向另一人行起礼来。
尹栖水抬眼看去，正是端丽贤惠的蓝衣姐姐。
她在宴席上整齐梳好的头发乱了一些，斜斜散着，多了一分风流意态。面颊的浅粉快要看不出来，深蓝的衣裙，换成了浅蓝的披帛，微微露出些里衬。
僮仆将腰弯得很低，像是不敢看她。
尹栖水却没有躲避，二人对视间，蓝衣冲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
尹栖水站在原地，蓝衣便款款向她走来，她轻柔的语气略微有些沙哑，“小妹妹，怎么还不去休息。”
尹栖水觉得自己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哽在喉头，一时竟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她。
蓝衣却微微俯身，握住她的小手，“是不是迷路了？姐姐带你回去可好？”
尹栖水又傻傻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还是不说了，可蓝衣却在路上和她主动聊起来。
蓝衣问她：“沈公子是小妹妹你的哥哥吗？”
不等尹栖水回答，蓝衣又接着说了起来，“你们可真是不像。”
不知时不时尹栖水的错觉，她从这话中，听出了点讽刺的意味。
她忽然抬头看向她，蓝衣却还是那副能包容一切的模样。
蓝衣仿佛浑然不觉，继续道，“今夜的僮仆该罚，居然把你忘了。幸好小妹妹没出事，对了，小妹妹，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
尹栖水抿唇，没说话。
见她沉默，蓝衣也不强求，本来也只想多知道一些这三人的信息。虽然江枫和沈樟早就闻名三界，但二人的来历却一直是个谜。
只知道江枫是个妖族，沈樟是个魔族。倒没听过他们来自什么世家大族。
“你们月婵宫有很多鬼吗？”尹栖水突然问了句。
“什么？”蓝衣有些惊讶，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我说，鬼。”
这次尹栖水说的很清楚了，蓝衣也听明白了。
蓝衣的面色并无异样，只带上淡淡的担忧，“是啊。宫里多是女子，阴气总比外面重些，宫内弟子从前常有遇到闹鬼之事的。
不过现在，我们七淑之一每日都会有一人专门负责巡查，宫内闹鬼之事就少了不少，一般来说都是很安全的。
不过安全起见，小妹妹平时还是不要一个人乱跑哦。”
尹栖水乖巧点头，心里却另有盘算。
走过长长的檐廊，尹栖水耳朵动了动，她似乎听到了女子的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