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又思及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平国公府,其实也多有令麦高不解之处,须知夺权之争若想成事,最至关重要的便是兵权。虽说北伐之行的确为平国公世子竖立了不小的威名,但归京后虽也受了封赏,却还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皇亲国戚,难免有些枉费心机之感。
而如今想来,麦高有些明白了皇上为何要将北辽后续之事交给了自己,而不是平国公世子,想来皇上也未必就对平国公府的谋划一无所觉,这才极力多方制衡平国公府,不给他们丝毫机会以插手军中之事。
只是麦高却是不大理解,为何皇上会敢于信任自己,毕竟初时乃是平国公世子将自己引荐给的皇上,而随后他二人一同经历了北辽的种种,在外人看来,也算是相交莫逆。就连今夜,商丘府尹和孙家少主敢如此放手一搏,所倚仗的不也正是麦高同平国公世子的交情。而皇上竟会将北辽交予麦高这个看似是平国公府派系的人,其中心思实在令麦高百思不得其解。
麦高越想就越觉头痛,深觉自己似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时间颇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随着刑房内的血腥气愈发浓郁,麦高状似不动如山地微笑看着二人,让正在受刑的两人心下不免愈加畏惧,便随着身体上承受的巨大痛苦,终于在又一轮刑罚的间隙,商丘府尹忍不住开始拼命摇头向麦高示意,口中还呜噜呜噜地不住发出声响。
麦高见状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几名亲卫暂且停下,然后命他们取下商丘府尹口中的破布,商丘府尹这才得以喘息片刻,随即便颤声道“大人为何不能给我们个痛快,如此作践我等又有何意义。”
麦高面色平淡地说出了令商丘府尹目眦欲裂的答案,“因为本官还有一些事没能想明白,既然二位不愿多说,本官便也只好看着你们的惨状,令思路能更清晰些,所以还望二位不要介意,本官习惯于如此思考,反正二位也不能给本官答案,那么本官借助此法想清楚其中关窍总还是可以的。”
商丘府尹忍不住恨声问道“若是大人今夜想不清楚呢。”
麦高淡淡地笑着道“本官即便此刻想不清楚也是无碍,晚些时候待本官将你们的头颅斩下,没事的时候便拿出来品鉴一二,想来早晚能领悟通透的。”
二人闻言具是大惊失色,商丘府尹控制不住满面惊惶,颤声问道“何至于此,麦大人,你竟是连个全尸都不留给我们吗。”
麦高见着二人的做派颇感诧异,这绝不是惧于身首分离,定然另有隐情,面上不显,口中随意地道“还望府尹大人见谅,本官惯是如此,遇事若不弄个清楚明白就会寝食难安,故而本官不介意用任何手段探查真相,既然不想本官自己不舒服,那就只能让旁人难受了,还望二位能担待一二,待到本官困乏了,届时自然就可以结束了。”
麦高说罢便向一旁的武家亲卫示意,让他们继续,商丘府尹忙道“大人想知道什么,若下官知晓定然据实以告,只希望大人能给我们个痛快。”
麦高还在揣摩他二人刚刚的表现,闻言微微偏了偏头,忽然福至心灵,思及上一世曾看过的影视作品中死人要如何传递消息,麦高笑着试探道“府尹大人既然乐于配合,本官确是有一问,且府尹大人定然能为本官解惑,此前你们费尽心机意欲从本官嘴里套话,可你二人具都身陷刑房之中,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要如何传递消息出去呢。”
“且你们早已知晓,一旦本官离开此处,就定然要取走你们的性命,可你们却是丝毫不惧,相较于自己的身家性命反倒是更为重视本官掩藏的那些秘密,可一旦身死,你们岂不是枉费心机,不如府尹大人同本官说说,若你们能得以知晓本官的隐秘,要如何让这大牢之外的人得知呢。”
商丘府尹原以为麦高还会纠结于陈家的计划,正考虑着该说些什么无碍大局的消息,也好让自己少受些罪,却没想到麦高竟直接问了这么个问题,半晌不知如何作答,麦高面色陡然转冷,“如此简单的问题府尹大人都不愿相告,那还何必浪费本官的时间,我们还是继续吧。”
一旁被绑在刑架上的孙家少主,忍不住也口中呜呜地示意,麦高让亲卫将他嘴里的破布也取了出来,孙家少主急喘了几口气,恼怒地道“麦大人,你也知我等定然不能说些要紧的消息,你又何必浪费功夫,还不如给我们个痛快。”
麦高见他二人一心求死,对自己此前的猜测更是肯定了几分,看向他二人道“你们如此一心求死,本官推测,要么你们是以退为进,希望本官因着有所顾忌不敢随意下杀手,以免错过一探内情的机会;要么就是你们即便身死,也能把此间消息传递出去,可若真如此,一来除非你们手中有能人可通灵,唤回你们的魂魄,二来或者你们此前便曾约定好过什么暗号,届时自是能从你们的尸骸上一窥究竟。”
麦高见二人面上仍强自镇定,略一沉吟,忽地抚掌笑道“本官倒是想了个好主意,鬼魂之事本官自是管不得的,但你们的尸身本官却是能随意处置的,待到你二人身首异处,本官便将你们的骸骨一把火烧了,届时你们即便有千般手段也都已化成了灰烬,本官自是也能放心些,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二人闻言神色再难控制瞬间大变,麦高便知自己猜中了,暗叹陈家和皇家商都院果然手段了得,竟能让他二人心甘情愿为了探寻麦高身上的秘密,泰然赴死,实是出乎麦高的意料之外。只是麦高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自己身负的秘密,绝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即便麦高愿意悉数告知,他们两具死尸又如何能向外准确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