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宁府尹刚刚被武家亲卫如同抓牲口般搭在马鞍上,又颠簸了许久,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面如土色,乍然听闻麦高如此问,神色颇为怪异地道“麦大人莫要玩笑,这怎么可能,这长平镇的知县不过就是个出身贫寒的同进士罢了,没有任何特殊的背景和倚仗,这才多年不得重用提升,只能任一个小小的长平镇知县罢了,本官到任淮宁后,他倒也算乖觉,特意登门拜本官为老师,不过是只求照拂一二而已,此等微末之流又如何能做成大人所言之事。”
麦高闻此微微皱了皱眉头,略一沉吟,又追问道“那不知这位知县在此处任职已有了几年。”
淮宁府尹极力整理着自己的记忆,随即微微一愣,似是又努力回想了一番,突然面色怪异地开口道“本官,本官也不知道,本官到任时他就已经是长平镇知县了。”
麦高心下暗道果然如此,面上不显,意味深长地看向二人道“此等状况本官并非初见,上一个这般有违常理在一地长期任职的官员,乃是本官在河真州遇见过的陈通判,而他之所以能在河真州连任却是为了皇家商都院在那处的布局。只是今日这位既然不曾给你们留丝毫颜面,想来与皇家商都院应不是一路人,而本官也吃了个闭门羹,怕是个另有所属的一股势力,实是令本官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
夏乾却是出言反驳道“即便是守门的府兵有失体统,城中的百姓却未必如大人所言那般,大人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麦高摇头轻笑道“左右此时无事,本官倒也不妨同你们闲话几句,本官原本也不知长平镇内究竟有何内幕,只是刚刚前往城门的这一路上,本官方才发觉,这整个镇上百姓的行事做派都颇为诡异,虽说看似毫无异常,所有人都在专注于忙着各自手头之事,甚至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就连一队陌生的人马穿城而过都未兴起一丝的好奇,而此种表现却正是最大的纰漏之处。”
“毕竟普通百姓即便再如何忙碌,也难免对身边的新鲜事产生好奇,围观议论一二才是常态,而这长平镇中的百姓却对我们的动作仿若未觉,想来要么就是对本官行事知之甚祥,要么就是有旁的东西限制规矩着他们,例如军纪或是上峰的命令,不过无论因由为何,都印证了一点,那便是如今这个镇上的人都不是普通百姓。”
麦高看向一旁的淮宁府尹似笑非笑地道“这长平镇可不是个小县,万八千的人口总还是有的,如果真如本官所料,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兵丁,那么在距离京畿重地如此近便之处,竟会有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本官不得不说,府尹大人,你着实是居功至伟。”
夏乾和淮宁府尹听了麦高的这一番分析,不免也突然意识到,此处之事的不同寻常,夏乾还是强自镇定地自我安慰道“麦大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我等竟毫无所觉,实在是天方夜谭,大人应是多虑了。”
麦高轻声笑道“若这长平镇真的尽在你等的掌控之中,那么夏先生要如何解释,刚刚在城门处,守城的官兵为何会不让我们出城,甚至更是对我等诸人皆视而不见呢。”
夏乾细思下也觉此事的确处处透着怪异,他实是解释不清其中内情,于是也不再同麦高争辩,只是安坐于一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麦高也不再继续纠结此事,淡淡地笑着道“我们且等等吧,想来一会儿便应会有人寻上门来,主动现身为我们解惑。”
待到麦高话音落下,厅内便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心怀忐忑地等着麦高口中的来人,而此时的麦高面上虽仍是看不出丝毫异常,心中思绪却是不住地在翻腾,他实在未成想,一趟淮宁之行竟然会让自己牵扯到这么一桩事中来,不禁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毕竟无论这隐匿在长平镇中的势力属于哪一方,既然已经袒露于人前,想来必然是来者不善。
麦高此刻只是烦恼,不知他们贸然将自己这一行人围困在城中,究竟所为何事,麦高自觉自己今次前来长平镇纯属巧合,此前麦高也好夏乾一行人也罢,关注的焦点都放在了陈家身上,不免忽略了长平镇的异常,想来这镇中之人若是直接放任他们离开,应是不会被发现任何端倪,故而这镇中之人的今日之举应是为了现身于人前,必然有所图谋。
而这引得镇中之人动作的多半便应是麦高自己,毕竟长平镇与淮宁府咫尺之隔,若是这镇中之人意欲图谋算计夏乾和淮宁府尹,实是无需等到今日,此前应是有数不尽的机会,只是不知这人要在麦高身上谋求些什么,麦高如今只希望对方的要求莫要太过为难自己,不然届时想要脱身怕是就要难了。
麦高转而思及如今大通的局势,这长平镇多半既不属于平国公府一派,应也不是皇上暗中的人手,麦高实是不知此种两方胶着的局面中,异军突起,又加入了一股新的势力到底是好是坏。而且来人既然寻到了麦高面前,必正是因着太祖传承的名头,怕也是所图非小,只是麦高这时实在是对背后之人的身份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却也无法谋划应对之法。
麦高在这边暗自理着自己的思绪,而坐在一旁的夏乾和淮宁府尹,此时心下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二人心如明镜,麦高此前所言绝非信口雌黄,若是此处之人乃是与他们同属一派,绝不会放任他们陷入困局不施以援手。
而也正因如此,他们即将面对的局面便更为可怕,竟然能有人在陈家的根基所在安插了如此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近万人的人马与淮宁近在咫尺,若非被他们今日误打误撞地发现,说不得便会成为日后足以影响局势的变数,一时间他二人,越想越是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