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只有了绝的哭喊声,周围人全数都低头不语,陆无歇垂眸看似面容平淡,那藏在玄色袖口下的大掌不知何时也悄然握紧。
“我那天回去,妙妙和阿然都不在,起初我以为她们只是出去玩,一会就回来了,我等呀,等呀,从黑夜严寒等到天光乍暖,可迟迟等不到她们娘俩。”了绝说着,有些气短,他拍了拍胸脯,擦掉眼角的泪水继续道:
“于是我背上竹篓准备一路采药一路寻找,怎料我刚出门,隔壁张大娘就扯着我说出事儿了,周妙妙和楚然的尸体被发现抛弃在北郊乱坟岗...”
说完,了绝闭眼,似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面如死灰。
“既然周妙妙和楚然出事儿是二十年的事情。你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陆无歇问出心中疑惑。
了绝摇摇头,难过、自责全数都写在脸上:“当年肃清闹灾荒,县里就差成匪窝了,只要谁家有点吃的,取暖的都得看护好,保不准被谁偷了、抢了去。
妙妙死的惨,被发现的时候身上...”
他顿了一下,道:“未着寸缕,所以当时有人传言妙妙私自出门是去找了匪头子,岂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阿然的命也丢了。”
了绝说着,扬起手一巴掌打在自个的脸上,响声回荡在整个大堂。
“我当时竟然还信了,甚至觉得楚家出了这么个女人而觉得丢人,一气之下去灵山寺出家。”
“你的脸...”陆无歇欲言又止。
了绝解释道:“楚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觉得我这个一家之主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旁人,在进入灵山寺之前便易了容。”
陆无歇听罢,了然:“所以本世子是不是可以认为,了尘倒卖假药材的事你也参与其中。”
“是!”了绝回答得响亮:“了尘根本就是个撇脚郎中,就他那点水平,没医死人都是好的。
灵山寺香火是旺,可是了尘是什么人?”
他愤愤啐了一口道:“况且就灵山寺那点香火钱还得供养寺庙里其他的僧人,了尘定然要在其他地方想法子,肃清县的百姓单纯,加之这么多年都没出个什么像样的郎中,五年前,我不过是不经意给一个香客瞧好了常年顽疾,他的算盘就打在我的身上了。”
了绝说到这,面色微微一变,扯动的嘴角带着几分苦涩道:“其实我本无意和他合作,毕竟这违背身为医者悬壶济世的誓言。
可他们为了拉拢我,把他们心中最大的秘密说于我,当我知道妙妙和阿然的真正死因,我便开始计划筹谋了,他们既然能用佛祖流泪来诓骗世人,他们贪污银子的事实,我又为何不能给用?
事到如今世子爷你知道了所有真相,老夫问你,如果这事儿换给你,你会如何选择?你们会如何选择?”
了绝把视线落在林堇身上,之后又挪到大堂内看管他的两名衙役身上。
“如果是本世子就把他们送进刑部的水牢让他们生不如死.”就在了绝以为没人能辩驳得了他,陆无歇抬眼开了口:
“了绝你或许不知道吧?皇上为了防止某些官员在一方揽独权,出现官官相护,官官勾结的问题,特设立刑审院。它凌驾于刑部和大理寺外,独立存在,不受任何官宦约束,直隶于皇上管理,你有很多路可以走,只是选了一条最偏激的。”
了绝深深望了陆无歇一眼,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随着一张画押纸放在他面前。
他按上鲜红的手印,被衙门衙役押进牢房。
与此同时,李府。
钟璃坐在冯氏的对面,望着她一口口喝着面前的小粥,缄默不语。
直到半空中燃起一束烟火,钟璃起身把敞着的门扉关上,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子放在桌上:“冯娘子这是调经理气的方子,是在下根据你稍早之前给在下的方子,加之上次号脉之后开的,按时服用,日子久了身子自然可恢复。”
冯氏拿过钟璃递上来的方子,看了一眼叠好放在胸口道:“多谢钟公子了,还劳烦公子跑一趟,妾身感激不尽。”
钟璃给冯氏回了个笑脸,之后又把了绝给冯氏开的方子放在桌上。
冯氏有些不明所以。
钟璃也不准备卖关子了,她深吸一口气道:“冯娘子,这人已经交代了,您不如也实话说了吧。”
说着,她的指尖在避子汤的方子上敲了敲,意思不言而喻。
冯娘子端着粥碗,面不改色地把里面的粥全数灌下道:“钟公子说什么妾身不懂。”
“李昆。”钟璃面色淡然地说道:“凶手穿了李昆的鞋子把李昆背进柴房,而你就是那个帮凶手从柴房神不知鬼不觉走出来的人吧。”
“噗...”冯氏轻笑一声,道:“钟公子,这后院这么多的人,你怎么就偏偏怀疑妾身呢?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深吸一口气,道:“今个早晨我来冯娘子房间前去了后院柴房附近找线索,发现推金汁的一个板车上有些许泥土痕迹,甚至还有柴房里的稻草。
说实话冯娘子很聪明,你知道了绝穿着李昆的鞋进入柴房,想做到不留痕迹,了绝的足迹必然不能出现在柴房,于是你便用了推金汁的板车把了绝推出了李府后院。
没有人会怀疑你,毕竟一个姨娘的足迹在李府到处都有,想要抓住你的把柄,根本是不可能的。”
冯氏听到这,双手托腮的望着钟璃道:“钟公子的分析很有意思,这种杀人手法也确实可以解释为何柴房门口只有李昆进入的痕迹没有离开的,也没有外人的足迹,但是,我和你嘴里的了绝师傅只有一张方子的交集。
再者,钟公子也说了,了绝师傅明知道鲤粉有问题却不告知妾身,定然是和妾身有仇的,妾身为何会帮衬一个仇人杀了自己的相公呢?”
钟璃深深望着冯氏,她知道此刻所有的证据冯氏都能狡猾地推脱开,愿不愿意认罪也只能凭冯氏自个的意愿。
“既然如此。”钟璃站起身子,对着冯氏拱手道:“钟璃先告辞了,希望冯娘子日后身体康健,美意延年”
说罢,钟璃拉开厢房门快步离开。
当屋内仅剩下冯氏一人的时候,她望着钟璃给她调理身子的方子笑了笑,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慢慢点燃。
火光照亮冯氏那张惊艳四方的容颜,她起身对着西面跪地磕头道:“母亲,仇!女儿报了,既然杀了人,女儿也不准备苟活,您再等等,等着李府彻底被查抄,女儿就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