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的毒！”沉浸在自己病痛中的段飞鸿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声音很小，但是裴清许的耳力，听得见。
他瞥了段飞鸿一眼，不予置评。
若熙熙嘴硬：“下毒就是下毒了，裴药王觉得我还能有什么理由不成？”
他说，语气带着质问：“那时我神志不清，有人救我，那个人是谁？”
这几年里，他没有查到那个女子的下落，若熙熙身旁就像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段飞鸿扯起嘴角：“还能是谁？救你的……”
“已经成了死人呗。”他憋出了后半句，心里很是郁闷。
裴清许不理他，径直看着若熙熙的眼睛：“我要你回答我。”
“代价？”她挑眉。
“你的命。”
男人清冷话落，剑刃已然落在了若熙熙雪白脖颈间。
若熙熙都没看到剑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威胁她性命的剑。
心中有摇摇欲坠了许多年的东西，一瞬间崩塌了。
童年的九幽门中，是谁站在月光下，对神明诸天发誓。
印象中笑意满满的漂亮男孩与现在的清冷面具重叠。
“我发誓，裴清许的剑，永远保护若熙熙！”
“永远是多久？”
“一辈子，两辈子，生生世世，都保护若熙熙。”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若熙熙啊。”
不一样了……
若熙熙摇头：“我不知道。”
“她分明是九幽门的人。”裴清许剑刃挪移毫厘。
段飞鸿连忙反应过来，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地在四周急得跳脚：“姓裴的，你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敢落下去我断剑山庄与你彻底决裂！”
“真不知道……”若熙熙水眸真诚。
裴清许当初就是被这双真诚的眸子骗了的。
“弱水，九幽门此前的弟子，后因为犯错被放逐，但是九幽门赶尽杀绝，那个人死在了荒郊野外。”
裴清许细细说着：“而她被放逐的日子，就是我离开九幽门半个月后。”
“这能说明什么？一个犯错的女弟子，还需要我亲自去看？”仿佛脖颈间没有那把刀似的，若熙熙向前走了一步，任凭剑刃戳伤她的皮肤，划出一道鲜血。
“裴药王还真是天真无邪啊，区区一条贱命，本门什么时候在意过？”
她嘴角嘲讽，心里哗啦啦向系统诉苦：“痛觉能不能再降一点，太他么痛了。”
她险些绷不住她的装逼表情了。
男人手中的剑不躲不闪，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没能控制自己收回剑。
少女脖颈上的血迹溢出，并未伤及要害，看上去却触目惊心。
“贱命？”
他看向她，重复一遍这个词。
他以为若熙熙明白的，原来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
那些年和她行医，游走江湖，都通通成了笑话！
原来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裴清许放下剑，剑刃上血滴滴落：“算是我问错人了。”
他想找的是曾经那个若熙熙，不是现在成为九幽门主的若熙熙。
四周空气似乎有了撕裂感，沾染若熙熙鲜血的一半剑刃凭空断裂。
面具后裴清许身上的气质变幻，有那么一瞬间，若熙熙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气质。
大宗师级别的气压。
他居然直接突破了！
“从此，世上再无九幽门下的裴清许了。”
他决然说道：“沾染上了你的血，剑都感觉肮脏。”
段飞鸿没忍住拔剑，想揍这个嘴欠的男人。
若熙熙咳嗽一声，脖子上血流得畅快无比：“断剑突破，不赖我。”
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即将臻至化境的人，也许下一个太上忘情，就是他。
裴清许已然带着断剑离开。
段飞鸿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衣袖，恨铁不成钢：“你就成全别人吧！”
脖颈上全是血，还好只是皮肉伤。
“他什么时候练了断剑的！你不是说其他路也可以吗？”
想到这里，段飞鸿更加为若熙熙感到憋屈了：“你真的不想要一点回报？”
练了断剑的人，将来都会自断情缘，不为世俗所扰，这是天下女子人人避讳断剑之人的原因。
谁也不希望自己托付终身的人会是一个无情无欲之人，那与守着活寡有什么区别。
若熙熙擦了擦血迹，平平静静：“我不喜欢他。”
所以，干嘛要和他在一起？
“你不喜欢？”段飞鸿歇斯底里，拿出一旁的镜子怼到若熙熙脸前：“这叫不喜欢？傻魔头，你睁大你的小眼睛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拜谁所赐！”
“我的亲娘嘞，您管这叫不喜欢！那么全天下人，能有几个是真心的！”
他都快被气炸了，比他知道自己不举还要激动。
若熙熙撇开脸：“好歹是青梅竹马，帮帮怎么了。”
段飞鸿险些没一榔头敲晕她。
“我看您老巴不得他直接飞升呢，假扮那个弱水帮他治病，一路逃着追杀，还是我发现你们躺尸救回来的，下毒也不下重点，怎么还让他知道身边有人了？还有那些凭空掉的秘籍，你是铺了多少路啊！”
他一股脑全说出来，这秘密装在他脑袋里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
倒完了他才看向若熙熙。
少女趴在床上沉思：“你先走吧。”
“记得处理伤口昂。”
段飞鸿无奈，他手笨，处理不来这些。
而这些年里，若熙熙处理伤口的手法一日比一日熟练。
都拜那个家伙所赐。
“知道了。”
他这才离开。
“几日后的武林盟，我要看到你完完整整出现在场子上。”临走前他还不忘补充：“还有，知道你不愿意花斗笠的钱，过几日我给你送来，金丝银丝玉线绫罗绸缎，各式各样随你挑，穿得像个男人就行。”
若熙熙总是忘记这些事情，虎头虎脑的，若他不提醒，到时候场上只会担惊受怕。
“哦。”若熙熙放空眼神。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地上还有半截断剑。
许久过后，若熙熙挪动脚步，拿起了那柄断剑。
“系统，在吗？”
系统不应声。
想来是去整理数据了。
若熙熙这才看了看断剑。
断剑上的鲜血干涸，滴落点点晶莹。
如果可以喜欢，谁不会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