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钱小沫下意识猛抽了口气,低声惊呼,昏睡中的雷铭竟然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小沫……小沫……”
雷铭梦呓着,喘息着,嘶哑的声音像是从他灵魂深处抽丝剥茧出來似的,沒有丝毫气力,可是他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抓着钱小沫的手腕生疼,好似怕她如烟似雾般的散去。
“小沫…你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
钱小沫紧皱着眉头,扳着雷铭的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你是爱我的……你怀着我们的孩子……你是爱我的……你不要走…不要走……”
雷铭依旧昏迷不醒的呢喃着,他的声音喑哑沉重又时断时续,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找不到水源饥渴的人,却又偏让钱小沫在他的呢喃声中越陷越深。她停止了挣扎,看着雷铭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和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她心软了。
“小沫…你不要走……外面的雨好大,你别离开我…你会生病你会迷路的……迷路……我已经迷路了……失去了你,我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生命……你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执意要离开?为什么雨这么大?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小沫…”
雷铭挣扎着,猛地惊坐而起。
“我在…”钱小沫潸然泪下,双手紧紧捧着雷铭的手,“我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雷铭感觉到了钱小沫手中的暖意,哪怕依旧在昏睡中,却情不自禁侧身过來拥抱着她。
“你來了…小沫……你终于來了…”
“是……我、我來了……”
钱小沫站在床边,双手抱着雷铭的身子,眼泪滚滚沿着她的脸颊落在了雷铭的发间。
她心疼着,心酸着,心狠着。
雷铭依偎在她的怀里,湿润的侧脸浸透了钱小沫薄薄的衬衣,嘴角却带着盈盈的笑意,失而复得是格外的心满意足。
钱小沫忍声抽泣着,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怀里的雷铭,直到他的梦呓声渐渐淡去。
她歪头凝视着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安睡了下去,于是轻轻地推着他的肩头,沒想到这一推,雷铭突然又抽搐着癫狂着,喘气低沉又猛烈,撕心裂肺地发出阵阵喊叫,是渴望更是渴求…
“小沫…你在哪里?小沫……你走了?你抛弃了我……你丢弃了我……小沫…”
钱小沫急忙扶住他的双肩,可是雷铭的手中失去了她的温暖,空空如也,茫然地在空中挥舞着,寻找着,摸索着,一如那夜他在暴风雨中毫无方向地追寻,像一个可怕恐怖的疯子…
“我在…我在…”
钱小沫哭喊着回应着,雷铭却像是听不见一样,整个人躺在病床上又是胡乱发疯地挥着胳膊,又是张牙舞爪地跺着脚,浑身都在挣扎,浑身都在颤抖,好像有人压迫着他逼迫着他似的,就连手背上输液的针头里,都回流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雷铭……雷铭……”钱小沫慌了神,雷铭现在完全失去了控制。
“你让开…”
顾琪雪一把推开了钱小沫,立刻摁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器,医生和护士紧跟着赶來。
钱小沫眼睁睁看着医生拉上了蓝色的帷幕,猛的收紧了一颗心,忐忑不安地伸长了脖子。
“麻烦你们先出去。”
护士请出了钱小沫和顾琪雪,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钱小沫站在病房外急不可耐,顾琪雪满是责备地斜睨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听说雷铭出了事……”
“如果你真是担心他的话,也不会把事情闹成这样…”顾琪雪双手抱肩,趾高气扬,“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从來都不需要你…你的存在和出现,只会给雷铭带來更大的烦恼…”
钱小沫泪眼婆娑地凝望着顾琪雪,“我会走,但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会……”
“你看不出來他现在是高烧不退吗?”
钱小沫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她会觉得自己的手心里这么的烫,像火烧一样。
“你走吧,我只当你沒有來过,以后,也请你不要再來…”
“我知道……”钱小沫耸拉着脑袋,“我以后都不会再來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他…如果他知道彬彬是他的孩子,我相信他会很快接受你,很快……”钱小沫的声音颤了颤,“很快,忘了我……”
顾琪雪不可一世地一笑,“那是当然…”
钱小沫又望了眼雷铭的病房,叹了口气,转身擦过顾琪雪的肩头。
顾琪雪冷笑着看着钱小沫的背影,什么话都沒说。
钱小沫犹豫不安地进了电梯,电梯几乎每在一层就会停一下,然后涌进來一群人。渐渐地,电梯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钱小沫被挤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贴着壁面,根本沒人在意。
“……妈,那个柯少他一定会给你们找到住的地方……”
熟悉的声音猛地传进了钱小沫的耳朵里,她的眼睛一亮,立刻抬起头來。
就在她眼前三四个人的距离,站着钱妈和钱小湘,钱小沫踮着脚尖也只能勉强看见她们。
“现在千雅醒了,柯浩瀚要忙的事情更多,我不想烦他。”
“可是小沫现在了无音讯的,爸妈又被雷晴赶了出來……”
什么?钱小沫一怔,自己的爸妈,被雷晴赶了出來?
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还沒听清楚接下來钱妈的对话,电梯已经到了底层,钱妈和钱小湘随着人流已经出了电梯。钱小沫奋力地拨开人群才好不容易冲出來,但是明晃晃的医院大厅里,早已经不见了钱妈和钱小湘的身影。
“对不起……妈……”
钱小沫的身子一软,趔趄着。
因为女儿一时的错误,却要自己的爸妈來替她承担…
深海市这么大,他们钱家在这里沒有亲戚朋友,爸妈又能去哪里呢?
夜色渐渐深沉,风吹过起满地的梧桐叶,钱小沫一步一步缓缓朝路边的迈凯伦走去。
连荣麟一直站在车外,双手插在裤兜里,见着钱小沫來了,赶紧迎了上去。
“冷着了吧?”连荣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我买了热牛奶,赶紧上车喝了。”
“我……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
“我知道自己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尤其是……是我还打了你,但是……”钱小沫着急地咽了咽喉咙里的硬物,语速变得急促起來,“但是雷晴把我爸妈赶出了雷家别墅……”
连荣麟蹙了蹙眉,沒等钱小沫说下去,“我可以接他们过來和你住在一起……或者,你可以和你爸妈一起去我的公寓,我指的不是宠物店对面的出租屋,是我自己名下的公寓,也就是……我住的地方。”
钱小沫的泪眸闪了闪,低垂着头,“你……你不恨我?”
“恨你什么?恨你的责骂,还是恨你那两耳光?”连荣麟浅浅一笑,抬手揉了揉钱小沫的头顶,“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怎么会恨你?”
将來的某一天,你知道慈善晚会那夜的真相后,你或许会更恨我…
连荣麟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钱小沫,梗在咽喉的话始终沒有说出口。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他这样做,都是为了钱小沫好…
“我不想去你家打扰你,我觉得出租屋,已经很好了。我不会白住的,住多久,我给你多久的房租。”
“随便你吧…”
连荣麟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己不能逼她太紧,否则她会连这个出租屋也不要的。
两人上了迈凯伦,一路往回赶去,到了出租屋后,连荣麟才打电话给钱小湘,假称自己在路上遇见了钱小沫,让钱小湘通知钱爸钱妈过來。钱小湘顿时欢呼雀跃,二十多分钟后,钱小湘已经带着钱爸钱妈站在了出租屋的客厅里。
钱爸脸色苍白,十分严肃;钱妈虽然心疼女儿,面色和蔼,但也是唉声叹气。
连荣麟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人,主动告辞了,钱小湘执意要送他出门,客厅里只留下了钱小沫和钱爸钱妈三人,空气都紧张得可怕。好像膨胀的气球,下一秒随时都会爆炸。
“当初是你执意要和他结婚,现在,你又为什么要离婚?”
钱爸恼怒地低吼着,气得双手直拍在轮椅的扶手上,钱妈赶紧小声安慰几句,也沒用。
钱小沫颔首站在二老的面前,自知理亏,良久无话。
砰地一声,她重重地跪在了他们的面前,二老顿时惊愕不已……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冰冷的银辉轻轻抚过这座安静的城市。
雷铭这时终于清醒了过來,病床边上依旧围满了人。
“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雷晴一直趴在他的身边,他一有动静,雷晴立刻醒了。
雷铭恍然若失地望着眼前人,开口,“小沫呢?”
“又是她…她还是沒有來过…”
“……”
沒來过?雷铭迷惑了,他明明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在他做恶梦的时候抱住了他。
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满满的爱…明明,就是钱小沫啊…
“來,喝点水。”柳语端着水杯递到雷铭的唇边。
雷铭看向自己的床头柜,上面放着已经冷掉的羊肉泡馍和小吃,他猛地一阵欢喜,不顾手上的点滴就要下床,“小沫…小沫一定來过……只有她知道这些东西……她一定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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