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们几个都是李家户的小哥儿或媳妇,另一个不仅不讨喜,还是旁姓,竟当着他们这么多人挤兑起林家媳妇,可不让人生气么。俗话说打脸不打脸,议论人也该在背地里,当面那么尖刻可就不像话了。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以为自己长得好就了不得,还不是嫁个穷汉子,没吃没穿的,连婆么都不待见,还清高个什么劲。就这还人人夸,以为多好呢,我看也不过就这样。”
这小哥儿鼻子一哼,虽没看着乔墨,可那满脸轻鄙明显是冲着乔墨来的。
“李水莲,有你这么说话!”一个年纪稍长的媳妇喝斥道。
“你管不着!”李水莲甩个白眼,不理会一干人,扭着腰就走了。
其他人多少也觉得面上不好看,毕竟方才都和李水莲一块说话,还议论昨天的事儿,谁知眼下闹的这样。于是这些人便各找了托词,一一回家去了。
乔墨从头到尾都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无缘无故就多了个敌人?
不是他多疑乱猜,那叫李水莲的小哥儿对他的敌意十分明显,是个人就看得出来。方才那些人似乎明白内情,个个都不惊讶,更令他好奇。
“阿正……”
“阿墨,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那小哥儿就是嘴很不好,所以都十七了也没个像样的人家上门提亲,他只是在说酸话罢了。”林正怕他心里不舒坦,忙安慰几句,其实他心里也恼,可对方是个小哥儿,他一个汉子又能咋样?
乔墨笑道:“就几句话而已,我还不至于搁在心上。那个李水莲,你知道他?”
林正皱眉想了想:“才回来时有很多媒人登门,好像也提过他。”接着又说:“这村子里有两个大姓,林和李,林家户有个林福,李家户有个李水莲,都是麻烦人,大伙儿都不愿沾惹他。。”
乔墨注意到他说的是“麻烦人”,而不是不讨喜或别的词,可见……
“等有空你往李阿嬷家去问问,我走了好几年,村里有些事不是都知道。”
乔墨侧头看林正一眼,暗暗想着:这李水莲总不会惦记着林正吧?不像呀,对方可不仅敌视他,还轻视林正呢。看来是得找李阿嬷问问。
两人回了家,也没再弄早饭。
乔墨打算去李阿嬷家问问李水莲的事,顺带将黑粗布带过去,问问怎么做鞋。手工布鞋穿着还是很舒服的,估计那鞋底子不好弄。
刚拿了东西出来,就见林正已经拿了斧子,拎着一捆麻绳打算出门。
“阿正,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砍些柴回来。”林正打量他几眼,有些担心:“你身上不舒服,去屋里歇会儿吧。我给你煮碗红糖水喝。”
听了这话,乔墨不由自主的往棚子里看,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不少柴,少说也够家里用半个月。怎么还去砍柴?
至于什么煮红糖水的话,就当没听见。
“不用了,好多了。家里柴不少,如今天又冷,柴也不好打,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结果林正说:“冬天下雪,城里柴价上涨,我想着隔三差五去一趟,到过年也能挣些钱。这两天天好,我只在外山转转,不妨事。”
乔墨刚想张口阻止,却又忍住。
这事虽辛苦,可农村里家家户户为了挣点钱都辛苦,何况林正想挣钱的心思他都明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如今正是闲冬,也没别的事忙,若非家中有马充当脚力拉车,再辛苦也做不成这个赚钱的好买卖,村里不知多少人看着眼热呢。
“那你去吧,我去李阿嬷家,早点回来。”
“嗳。”林正走了两步,又回头提醒他:“阿墨,别忘了把钱给李阿嬷。”
“知道了。”乔墨目送着他去了后山,这才带上栅栏门去李阿嬷家。
到了李阿嬷家,李雪和李良媳妇秋云都在,正围坐在里屋的炭盆边做针线。李阿嬷看到他来很高兴,连忙让秋哥儿去倒水,又问了几句去林阿爹家的事。
乔墨简单说了几句,便把早准备的钱拿出来:“这些日子辛苦李阿嬷了,若不是李阿嬷一家帮着忙前忙后,我和阿正的亲事也办不起来。这是一百文,从李阿嬷家拿了两只鸡,钱还没给呢。”
“哪里要得了这么多,给七十就成了。”李阿嬷觉得他们小日子也不容易,才成亲,花费很大,只怕也没多少积蓄。
“李阿嬷已经很照顾我们了,哪能再少。等过几天阿正去县城,我买匹好布料给阿雪做被面。”
乔墨算过,鸡肉比猪肉便宜,那一斤也要十或十一二文,李阿嬷特地给挑了两只最肥的鸡,应该有四五斤,给一百个钱并不算多。本来他想将之前借的布料也算成钱给了,可一想又不妥,还是还布料的好,正好买料子,也算谢谢李雪李阿嬷辛苦。
李阿嬷见他执意,只好收了。
这时乔墨才问:“李阿嬷,我向你问一个人。”
“谁啊?”
“李水莲。”
“李水莲?”李阿嬷诧异的看他一眼,猜测道:“你遇到他了?什么时候遇到的?”
乔墨便将早上的事说了,又满眼疑惑的说:“他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我得罪他了?”
一旁的秋哥儿插话道:“之前你们阿正刚回来时好多媒人说亲,就有人给林正提李水莲,要的聘礼可不低。虽说后来亲事没成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了,可难保他见你们两个好,心里不舒坦了。”
“这能有什么仇啊,嘴也太坏了!”李雪虽生在农户,可自小有阿爹阿么大哥宠着,又没出门子,虽有几分自己的心思,到底成算太少,因此人说话也直,跟腼腆清秀的长相不太相符。
“你们知道什么,真以为他是看不得阿正和小乔两个好啊?”李阿嬷对李水莲很看不上眼,说道:“那李水莲针对小乔,虽是因为嫉妒,可不仅仅是嫉妒两人过的好,他真正嫉妒的是小乔生的比他好。”
原来李水莲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反而是个挺乖巧漂亮讨人喜欢的小哥儿。
说来这户人家在村里也很有名,有一个贪酒无赖的阿爹,一个贪财虚荣的阿么,夫夫俩只有一个小哥儿,也很疼爱,幼时的李水莲也着实招人喜欢。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自从有一年李水莲去了县城的舅舅家,回来后就是大变样。
李水莲的改变,虽也是受了县城繁华的诱惑,可到底和自家阿爹阿么脱不了关系。
水莲阿爹叫李大,平时是无酒不欢,贵的喝不起,就买镇上自产的烧酒,每天饭前必定要喝一两。若是闻到谁家有酒香,舔着脸就凑上去,不顾旁人脸色言语,只要酒喝。
昨天这林大之所以没去喜宴上讨酒,还是因为水莲气儿不平给拦住了。
水莲阿么人称金阿嬷,每日里穿戴整齐就在村子里晃悠,给人看他发上的两根金簪子,手腕子上的几只银镯子。一张口就说钱,说钱就必定说自家买了什么花了多少,又说去县里见识了什么,享受了什么。
夫夫两个养个小哥儿,随着小哥儿越长越大,发觉模样格外俊俏,在上林村是独一枝,顿时起了心思。
两人把水莲精心的养起来,可谓百依百顺,由此惯出了水莲跋扈的脾气,不容吃亏的性子。加之村里人赞叹他长的好,他也自觉是村中小哥儿里的第一人,在阿爹阿么的熏陶下,笃定自己将来必定要嫁到县城里去做富贵人,心气儿也越发高了。
这么一来,水莲看不上十里八村的所有小子,认为都是些穷鬼泥腿子,他才不去吃那个苦。其阿爹阿么也盼着自家小哥儿嫁个富裕人家,到时候能得一大笔聘礼,自此随着儿子吃香喝辣,在十里八村享尽风光。
然而事实却很不如人意,渐渐的水莲年纪大了,坏名声也传出去了,却一直没有想象中的富家公子来求娶。
眼看十八了,一家三个都急了,水莲最是急切。偏这时村里办喜事,小夫郎还是人人夸赞长得俊俏不凡,还说将他给比了三条街去,他哪能不又气又恨又妒。
李阿嬷笑着说:“这水莲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模样生的好,可现在小乔生的比他还好,又比他小两岁,还人人都夸性子也好,他那脾气能忍得住?可不是将小乔视作眼中钉么。”
乔墨听到这番原由,心里头的感觉颇是微妙。
也就是说水莲是村中一枝花,而自己却将对方碾压的黯然失色,对方便由妒生恨,盯上他了?呵、呵,他对于“村花”这项荣誉称号一点也不稀罕,谁拿走他谢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