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商没有在庆元春逗留太久,自己在武林翘楚大会崭露头角,必然是惹起一番风云际会,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那些精彩绝艳的句子,还有横空出世的百鸟朝凤图,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还有自己如此高调的亮相每每有天生异象伴随,口口相传也不知一夜发酵之后,北都城里百姓的嘴中自己又将是如何英明神武气宇非凡了。
唉!这人呐,就是忍不住要出风头。
初来乍到就只想着低调行事混吃等死,闲来逗弄一下腊月和初八,多有滋有味,非要咱出来抛头露面的。
可实力他不允许啊!
这份苦试问又有谁知?
驾车的韩小兑听着三爷在车厢内长吁短叹,莫名所以。
难不成爷今儿个不尽兴?
不应该啊,瞧庆元春的姑娘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依恋不舍的戏码,三爷该是又斩获了一批芳心才是。
都说清吟小班的红姑那矜持得比富家小姐还过分,想要一亲芳泽的富家子弟砸进了多少金银也甭想做入幕之宾。
三爷这是怕影响不好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恣意行事了吧。
这份苦,确实煎熬。
就是这韩家潭胡同确实人多眼杂往来无白丁,要传出大麓文仙狎妓,怕不得闹翻了天去。
王府特地遣人知会了一声,让三爷赶紧回府呆着。
“爷,回王府的路上可都堵满了人,咱得绕点远路从后院进去,今儿个长安街不好走咯。”
“那帮娘子军彻底把路给堵上了?”
“还不止,多了很多江湖门派的女侠,都往王府扔了不少锦帕,比咱北都城的小娘子奔放多了,果然是江湖儿女敢爱敢恨。”
“…………,何来人间一惊鸿,只是世间一俗人。枉有一杯醉人酒,难解半点俗世愁。”
“爷,这几句话你该留着去翘楚大会上说,保准惊呆了世人!”
“爷的肚子里货还多着呢缺这几句?就是烦呐,你不懂。”
韩小兑嘿嘿一笑,有啥可烦的,不如让我也试试,盼着念着呢。
一主一仆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特意换了一辆平凡的马车,生怕就给满大街跑的仰慕者们给拦下。
瞧瞧那些举着横幅高喊三爷的,都快把北都城给掀了个底朝天咯。
灯火百万家,人道是,天下此处月色最多。
八大胡同里,一等清吟小班坐馆的院子不少,除去独领风骚的庆元春,梧桐宛也是极富盛名。
庆元春有掌间舞的绝技,梧桐宛则是有一当红名伶,艺名筱凤仙。
凤凰栖于梧桐,便是梧桐宛的来历。
庆元春背后的东家是十三太保之一的风月无双大阿姐,梧桐宛的东家却有很多人不知来历。
可在北都和庆元春打了多年擂台,梧桐苑屹立不倒,自有其浑厚的背景。
在二楼一处厢房里,正对着胡同巷子,临街开了一扇窗,略微开了一条缝,等载着姜商的马车缓缓而过,窗户给轻轻地合上。
能清晰掌握姜商行程的人不多,慕容梅苏算一个。
和庆元春青素雅致的风格不同,梧桐宛室内的装饰,雕花艳染十分讲究,大艳而不落俗套,布置之人应是极度享受豪奢带来的滋味。
慕容梅苏手里端着一杯玉酿春,唏嘘道:“北都的达官贵人就是懂享受,梧桐宛可比江南那几家院子高明得多,再呆几天怕也是北都城里寄情声色,醉心犬马的名仕咯。”
作陪的是一位半老徐娘,明面上是梧桐宛的老板娘,名为巧玲。
年轻的时候也是艳名四播的秦淮八艳之一,岁月不饶人,临了半百年纪,也没找到个老实人把自己给嫁了。
也就重操旧业打理起梧桐宛的事,为人处世极为圆滑,周游在名流士绅之间,颇为吃香,倒还有好她这一口的,就是没处可下嘴,滑溜得很。
“慕容少爷少在北都走动,在姑苏还不是一等一的风流子,天下风月都是一个路数,就是北都城啊,多了些大官人,穷讲究,可不比南都各个说洋话摩登得很。”
巧玲的声线异常柔软,当年也是十里秦淮河的一把好嗓子,用软糯的江南口音说着京片子,别有一番风味,单听声音,就跟二八年华的小娘子一般。
慕容梅苏大有深意的撇了一眼,笑道:“玲姐儿这声线一旦扯开了,可要人命!”
巧玲风情万种地掩嘴一笑。
“慕容少爷乃风月老餮深悉陈年佳酿的味儿浓,只是奴家蒲柳之姿怕污了少爷的身子,要不让奴家女儿来作陪,考究下梧桐宛的功底。”
慕容梅苏哈哈摇头。
“有机会真要向玲姐儿讨教讨教,今儿个就算了,早有了安排。说点正事,姜家三少爷可曾在梧桐宛留宿过?”
“三爷是八大胡同里的宠儿,哪家院子没被他胡闹过,就是口味刁钻了点,可谁叫做咱们这行的姑娘就爱个俏贪个才,就三爷那仙人之姿连奴家也瞧着心动呢。”
“功底如何?”
“慕容少爷指得是?”
“天赋异禀,神勇无敌?”
“不曾觉得,更像是银枪蜡烛头,吃老本。”
“奇了怪哉,当真有一夜开窍的说法?”
“姜三爷以往在胡同里有个浑人的绰号,爱闹腾但也不见料子,今儿个听一些客人说起武林翘楚大会的事儿,也是奇怪,莫非以往是扮着呢。”
“哦~当真藏得这么深!”
这时厢房外笃笃响起了敲门声,慕容梅苏眉头一挑。
“姐姐麻烦给咱杜才子安排得妥帖一点,这位对穿肠今儿个可虚着呢,另外不管这房有何声响切莫扰了雅兴。”
巧玲盈盈一拜后启门退去。
门口正站着一位清水芙蓉似的仙子,紧咬着嘴唇浑身都在颤栗。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到了某个层次上,几乎可通神。
瞧瞧这些赶来参与翘楚大会的武林俊彦,谁又猜到仅是个牵线木偶,身后缠着千丝万缕。
慕容梅苏则是大为满意地看着俏生生的女子,笑道:“天都仙子请进来,梅苏久等了。”
来人不正是黄山派的左小青,武林绝色榜上的一佳丽。
脸色苍白如纸,在门外垂首浑身颤栗,显然在挣扎要不要走进厢房。
一旦过了此门,那令江湖儿郎吹捧的天都仙子就彻底沦为了玩物。
巧玲却是眉头一皱道:“慕容少爷,此举怕是不妥。”
慕容梅苏冷道:“玲姐儿,这事你就莫要管了吧。”
巧玲却是哼了一声,“大爷现在就在梧桐宛,绝不会让慕容少爷你如此胡闹,一切听大爷的吩咐。”
慕容梅苏闷哼了一声。
他虽然是姑苏小王爷,可依然对身后那位爷,忌惮万分。
在梧桐宛一座从不对恩客开放的院子里,巧玲毕恭毕敬地侯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喘,捏着声线隔着房门道:“爷,慕容梅苏如此胡闹要不要……”
其实慕容梅苏这人有怪癖,爱折腾,还准备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玩意。
这个时候利用长乐坊的力量对黄山左小青下手,事后必然会闹出不小的风波,故而巧玲才会拿更大的一尊佛去压一压。
房内传出一把极负磁性的声音,难分雌雄。
“就说是爷的意思,他慕容梅苏要闹就滚回姑苏闹去,在北都,就安份老实点,黄山派的这位天都仙子,爷,另有安排!”
巧玲无声退去。
屋内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大爷。
是梧桐宛的爷,更是慕容梅苏的爷。
每次与之对话,这心肝呐,颤得慌。
等巧玲退去后,房里的声音幽幽响起。
“天都仙子和谪仙人,应该更配吧,呵,不知道这份大礼桃三郎可喜欢?”
“江湖人,不过是一群任人摆布的杂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