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勒塔白贰师城风光无限的世子殿下自然不知晓自己已经先为北辽立下第一桩军功,远在齐鲁的战事因为一手天上仙人的万里借剑,彻底把满怀壮志的东和国侵略步伐给遏制。
主持威海战事的北辽五虎少将雷霆在那人间惊艳一幕之后在军帐就笑言过,“咱们那位殿下虽人在万里之外,却是为戊边军开了一个好头,当记一大功!”
此番说法当然并非表面上看如此简单,在北辽根基尚浅的世子殿下,要在姜苏退位之后全盘接手五十万戊边军还是有诸多掣肘,只是少壮一派为能在新王继位之后牢牢把控五十万戊边军,除了自身建立剽悍军功之外,再就是牢牢围绕世子殿下身边,顺利接棒。
关于这般暗潮涌动,如今的姜商无暇顾及,大月氏的薛扶坨虽然被一记神仙手给打懵圈了,可天生的野心家哪里会就此止戈,起码大月氏还有数万可战之兵,卷土重来不是难事。
再不济,有你姜商在的地方大月氏退避三舍便是,可你堂堂一个北辽世子,又加上天下形势混乱当真能持剑呆在贰师城不走?
也出于这般思量,闹出一出人间杀力巅峰的世子殿下才没有在贰师城大开杀戒。
一是出于王者之剑仁义驯服,杀人容易教化难,破你大月氏三千六百骑,就算加上步兵整整六千刀,在当世那般神仙下凡的境地,就算给你薛扶坨再多一倍的兵力,世子殿下要万军丛中取下首级何难?
可杀了一个薛扶坨,天疆百国的各自厮杀情况就能止住?
答案显然易见是不能,只会有无数个薛扶坨重新崛起,究其根本自然是中原的王者之风并没有吹拂整个天疆地域的每一处角落,再有沙俄,魔宫势力等在背后扶持,与其日后对上一些个不知咱北辽神仙手段的对手,还不如就留下一个对世子殿下心有阴影的薛扶坨,令他每一次挥军杀伐之前都要百般忌惮是否还有一剑东来,演绎万里山河。
在看着大月氏兵马远远退去,再无屠城意思之后,早已有些透支过头的世子殿下才终于下了风头,落在踏实土地上差点就踉跄出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让背后将他视为中原神仙的贰师城百姓看出端倪。
在天疆埋下一颗正待发芽的种子,不可谓用心良苦,可每一次都要整这么大的场面,说实话世子殿下可没把握。
这一次是托魔师天保和帝武甲的福,要不是这两位开天门洒气运,又有御九天的不讲道理,怎么可能有如此波澜壮阔的出剑,姜商再得天独厚真要论境界不还是堪堪入了入神境,都还没稳固好境界,好比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切还是虚的,真跟天下间那些在入神境浸淫许久的老入神宗师捉对厮杀,依然有些捉襟见肘。
让李月环在贰师城继续撒播一些中原神话北辽无敌的言说,既然扮演了天神下凡,世子殿下这会儿自然不能融入凡俗里跟那些奉他为神明的百姓其乐融融,留下一个谪仙背影,就被吴氏剑主带走调息。
留下更多的神秘,把一个形象去做到极致,这些本就是世间宗教惯用的手法,塑造出的各类神明总得披上一层又一层的面纱,真让人知道同样是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凡人,没了那层神秘感,又哪来日后的以神传神?
畏惧来自杀戮,敬畏来自未知,操纵人心的手法,凭空塑造一个神性最是有效,何况世子殿下表演了这么几招神仙手段可是让满城百姓亲眼所见,眼见为实,坐实了天神保佑的传奇。
在一处山崖峭壁间,被吴氏剑主一手拎过来的世子殿下就连坐着都费劲,躺在地上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吃下气运一时爽,又有天道气运又有人间大运,再加上老祖宗馈赠的剑道气运和孔襄给予的儒家文运,差点就给自己吃撑吃爆。
相比那一次在梁山之巅鲸吞八百里烟波浩渺,令自己体内经脉都给撑宽了一倍,最后不得不跃下山巅给了一记如来神掌万佛朝宗才堪堪宣泄掉,而这一次各种气运纷至沓来,用之不竭,出了那么声势浩荡的一剑都难以宣泄。
世子殿下倒也想再出几剑把撑得要爆炸的气运再消耗点,只是人身终归是血肉之躯还未曾打磨成天神之体,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威风一次,甭说杀人抖风流了,立马就给各种气运撑爆当场给炸成一团浆糊。
如今就是红脸红润,肚皮滚圆,各种大气运在体内相互碰撞,就算把体内真气流经之处的各大窍穴都大开府门疯狂吸纳还是无法及时消化,亏得是当初魔师天保还给留了一颗天道圣种在体内居中调停,要不然这一次天人反哺人间大气运,世子殿下独享一大口,单这一笔账就要跟他清算许久。
吴氏剑主闷哼了一声,知道凭姜商自己绝难渡过当前难关,一掌顶在他的背心尽力去疏导,像是人间气运亦或儒家文运他帮不上太大的忙,可稍稍压下由自己灌输而去的人间剑运还是能帮上一二。
各种气运碰撞才是姜商体内如此混乱的根本,少了一道剑运,形势相比之下就清晰明朗得多,儒家那一份运数本就是醇厚正大之气远远没有人间气运那么难以驯服野蛮。
“把心神集中在那一颗天道圣种里,这一份人间大气运本就是魔师天保有意为之,想要吃下这一口,你就得靠它来调停。”
姜商立马明白吴氏剑主的意思,说来说去人间大气运虽滂沱浩荡,可还是魔师天保自身对于人间感悟而来,殊途同归可谓是同源同流之属。
把剑运和文气先给安置好后,剩下最后横冲直撞的人间大气运,再让天道圣种去吸纳镇压,一切就变得井然有序,可饶是如此依然折磨了世子殿下许久才终于暂时给安置了下来。
但要说彻底消化收为己用,只能是用时间慢慢去磨,再怎么不讲道理也不能一口就能吃成胖子,尤其是武道登高,最重根基沓实,空中楼阁再绚丽璀璨,一经摇晃结果都是掉在地上的一坨烂木头。
在王府用尽了各种珍稀药材打造出一副血气浑厚的体魄,可要跟入神境修士相比,底子依然算是太差了点,怪只怪世子殿下这些年破镜的速度太过匪夷所思,哪有人一年时间从地品一跃而上到入神,能折腾到现在依然活蹦乱跳已然属于大奇迹。
“还想苟着性命的话以后这种超出自己境界的花活就少摆弄,今儿个要不是老祖跑这一趟,你个小兔崽子就被几千把马刀给剁成肉泥了,真当自己是那人间真无敌了?那几人的手法手段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被老祖宗一顿喝骂,世子殿下只是嘿嘿傻笑。
当初在洗剑山老祖宗可是说了自己要去周游天下不管世俗事,这不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想法赶到天南地北的天疆再次剑开天门,迎来人间最大一场盛宴。
他乡遇至亲,人生大喜事,骂得凶不也是关之切的体现,不然独占人间剑运八斗的老祖宗哪舍得把这一身剑运尽诸灌注给自己,起码在剑道上,天品御九天的天时,洗剑山的地利,和老祖的人和齐聚,剑道一途的天地人三才合一,他姜商不是人间独风流的大剑仙还有谁?
吴氏剑主见姜商那一张笑得灿烂的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哪还不知道这厮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冷哼道:“甭想老祖带你一路回北辽,此去数千里正是打磨自身气运的大好时机,你的底子薄更缺磨炼,吴卿就是太宠你,走个江湖还带着一箩筐的废物傍身,那是害你。”
姜商一声哀嚎,“老祖!”
“孤身一人转战千里,只要平平安安的走回北辽,以后这人间就再也没人能撂翻你,再磨个几年上几个境界,和那被打下天幕的人间真无敌掰掰手腕有得打,现在嘛,你小子最好看到他就绕着走,不然绝对一拳就能打爆你的狗头。”
“老祖说得极是,这不出了天疆就是草原的势力范围,三儿不就怕那老匹夫侯在哪个角落等着,就惦记着取我这小小狗头。”
吴氏剑主嗤笑道:“那老匹夫这会儿真要能跋山涉水来搜你轮得着你现在在这儿装神弄鬼?入了入神境与天地契合与天道共鸣任你天涯海角都找寻得到,除非是像那几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楞是把自己当成死人来过,以为能瞒天过海,可在那曾上过半步超凡的老匹夫眼里,除非就是真死了,不然躲不了的。”
“老祖宗哎,白眉老贼真要不死不休的找上门可咋办?”
“呵,老匹夫一年之内休想大张旗鼓地与人动手,帝武甲的拳头真以为这么好消瘦?要不老祖拎着你去试试?”
“使不得使不得!就是老匹夫把伤养好了又该咋办,人间真无敌可是魔师亲口说得。”
“你小子是当北辽的人马都是些摆设不成?你娘是百年江湖里唯一一个女子剑仙,中原各家如今也要保你,那老匹夫真要事后孤身一人摸到北辽去找你麻烦,呵呵,送人头无疑。”
世子殿下放心得拍了拍胸口长呼一口气,只要近几年不跟真叶史白眉单对单捉对厮杀就没事,咱一年破个几境问题不大,等爬到通圣境,他娘的,到时候可就有底子跟你这人间真无敌来掰掰手腕了。
吴氏剑主撇了一眼姜商,笑道:“通圣就想找回场子?没个半步超凡你就躲他远点,想死就去打打看。”
“这么凶?”
吴氏剑主没有正面回答姜商的疑问,转头看着天幕上依然光彩夺目的大气象。
良久悠悠一叹。
“三教一家独占人间气运,可也不是给帝武甲和真叶史白眉走出另外一条以武证道,这些个人间传统手艺人呐,蛮不讲理!”
姜商深以为然。
三人登天,其中无一人是属于三教一家中人,时代轮回,得享数千年的三教一家起码在登天这条大道上已经被武道给远远抛在身后。
“能跑能跳就赶紧回家去,这一路往东,厮杀不少,真能要了你性命的不说没有,可男儿不经历生死磨炼,这些个馈赠之物终归成不了你自身的实力,一路打回去,日后无惧天地,姜商,兵家一脉的登顶,尤其是剑修一脉,这人间大风流绝不该让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独美。”
“定不负老祖宗的期望。”
散尽一身剑运的吴氏剑主毅然转身,朝着大月氏军伍退走的方向迈步而去,宽厚的背影已经略显萧条,不如以往那般,像是横在人间的剑。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钢。
这位吴氏剑主身无一剑,可依然剑气满满。
“老祖此去?”
“安心归途,大月氏就让老祖宗为你盯着,贼心不死,战乱不止,没人震慑的胡夷,放不下心头的那把屠刀。”
“谢老祖宗!”
“哈,卖你北辽一个面子,难不成,老祖的这把剑敢不给面子?”
“必须给!”
但使天地剑客存,不叫胡马踏山河。
这茫茫人世里,谁敢不给面子?
那么,上前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