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宗等人落脚的这处院子,不比姜商那一座。
并且梨宗人少,偌大的戏班子在北都,可来参加翘楚大会的也就两人。
戏子伶人虽受天家百姓追捧,但在江湖人眼里终归是撂地卖艺那摊子事。
亏得院子清静,还算幽雅。
姜商落座在老烟枪的对面,倒也愿意和这位梨园行的老祖宗交流。
因为新派,不比那些个大掌门人,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
“想不到前辈还有这么一个绝活,倒也跟街边算卦不同,瞧着稀奇。”
老烟枪摆下的是一个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小匣子,上面开了一个小口,旁边散着一些圆形的棋子,跟象棋差不多的大小,无刻字,五颜六色的。
“是墨阁流出来的玩意儿,三少爷听过赊刀人的事吧,都是前人玩剩下的玩意,老朽就图个新鲜,闲来玩玩,也算是给自个儿提个醒。”
老烟枪确实枪杆子不离口,三两下就把院子给整得云蒸雾缭,关键那烟味儿闻得不算刺鼻,透着丝丝香味儿。
姜商笑道:“府上还留了点龙衍香,捎回儿让下人给送过去,也没人享用,还是前些年送上门的,正好借花献佛。”
老烟枪哈哈一笑,点了点烟头。
“百顺胡同,云箴堂,三少爷可别送错了咯。”
“哪会记错。”
老烟枪却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姜商,喷了一口烟出来。
“三少爷不会就想拿着点龙衍香就要把云箴堂的台柱子给拐跑吧,丫头可还得养活一大帮子的嘴巴呢。”
姜商尴尬一笑,“这不以前不会听戏嘛,以后肯定去给云箴堂捧捧场。”
老烟枪丝毫不害臊道:“北辽王府的三少爷捧场可不能小气吧啦的,免得让人瞧了笑话。”
“那是!”
眼见着自家老祖宗愈发得没脸没臊,在一旁的陆青衣不依地喊了声,“祖宗!”
老烟枪却是嘿嘿一笑,“老祖也是过来人,这看对了眼的缘分,还不得心里跟猫挠似的,有什么扭扭捏捏的,云箴堂它就是戏班子,还不得达官贵人和座儿们给捧着,三少爷也别觉得老朽市侩,本就是卖艺人,就这点地儿气。”
可姜商这会儿哪里会落了老烟枪的面子,这还不眼巴巴地想勾搭人家一宗之内的台柱子嘛,还不得阿谀奉承着。
自然也如老烟枪自己说的,云箴堂它就是个卖唱的戏班子,搁在江湖上算是梨宗的一支分脉,还真跟江湖上的破事牵连甚少。
要不是这一次武林翘楚举办,姜商还真不知道原来梨园行里的,也在武林中算一家。
老烟枪指了指茶几上的小匣子,道:“三少爷不问个辞?老朽还算有几分本事,占卜问卦这活儿,也不比太华那牛鼻子差了。”
姜商这会儿才开始认真打量摆在桌上的小匣子。
确实是江湖上最神秘低调的九大门派之一,墨阁的出品。
极尽奇技淫巧,那手艺就连见惯现代社会诸多稀奇玩意的姜商也惊叹不已。
指了指桌上散落的几个彩色棋子,问道:“前辈,如何问辞?”
老烟枪夹起一片棋子,朝着小匣子上的口子一指。
“三少爷只要心里想着求何事,投棋进去即可。”
关于这些神神道道的占卜问卦,姜商自然是不信的。
可过来这么些个日子,什么天生大异象都看了个遍,再玄乎的事自然也有几分可信度,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来个问卜求心安。
夹起了两枚棋子,笑道:“那就问个时运。”
说着把棋子投进了墨匣盒子里,按着提示晃了几晃。
立马从墨匣子下方掉出一卷褂纸。
摊开一看。
避患辞:
辞曰:成立未安身,惊扰常在心。曽几遭险阻,他日遇知音。
不由递给了老烟枪,道:“还请前辈解疑,不过看辞所言,不像是好事啊。”
老烟枪接过一看,倒也是大有深意地点头。
“确实如此,此乃孤立之兆,卜者或怀恐怖,畏有忧患,宜以正自守,以免于祸,待神人救护,终会脱厄祛疾。”
“三少爷既然是问得时运,怕是会有隐患发生,还需多加留意,不得不防啊。”
避患辞,一听就不是好路数,再听老烟枪所言,感觉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会有忧患在身,要以正自守。
其实跟自己这个把月来不敢跨出王府半步挺吻合,生怕有人起了歹心。
自己家世如此显贵,又在武林翘楚大会大展风头,有人忌恨挂念,似乎都在情理之中的事。
果然高调行事没好事,咱就该乖乖得做个低调平凡的普通人,就没了那些破烂事。
敢情这投棋问辞还有点意思。
当下又有了一些心思,问道:“前辈,一日可问几辞?”
“二辞!”
姜商二话不说,夹起两片彩色棋子就投进了墨匣里,等着卦纸下来第一时间就抓起来看。
欢悦辞。
辞曰:刚柔相应,和悦之兆,凡事和顺,恒有欢忻。
“前辈这可是吉辞吧?”
老烟枪接过一看,哈哈一笑,“三少爷,刚是为何求辞?”
姜商没羞没臊道:“求得是姻缘!”
老烟枪哑然失笑,“太华那牛鼻子看人确实是准啊。辞解疑:此为和顺欢愉之兆,主家室和睦,可觅得佳偶,吉祥之兆也,卜者得之,处世和谐,事业有收。”
“恭喜三少爷,好事将近咯!”
听得姜商是只拿眼神往陆青衣那边飘。
惹得这位金儓魁首任是历练多年也难免爬上一腮的韵红。
可觅佳偶,说得也够直白彻底了。
旖旎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太久,很快,遍寻爷不着的韩小兑就摸了过来。
“爷,你可让我一通好找。都快把北都城给翻了个遍,你倒好躲在这里喝茶闲叙呢。”
姜商被打断了气氛十分苦恼,笑骂道:“活生生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啥事火急火燎的。”
韩小兑嘿嘿一笑,“是赵爷,都快要把府上的侍卫都喊出来寻你了呢,听说是宝二爷给做得局,给你庆功呢。”
姜商一听就坏事。
这几个无色不欢的胚子做得局,还不得是胡同里的那点事。
这才跟陆青衣给勾搭上,转头就去勾栏院里胡混,你小子有没有点眼力架啊。
可既然这局是他二哥做得,不去还真抹不开面儿。
虽然姜商和老二姜煜不亲,但毕竟是一家人,这胡同不逛也得逛。
“嗐,如今龙象宗这边人山人海的,爷能出得去?让他们再缓缓,急什么呢?”
姜商说得是事实。
今儿个狠狠地出了个大风头,文翘文仙之名还热乎得紧,龙象宗上下都是来找姜商道喜的人,怕他一露面就得给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别说去逛胡同了,步都迈不出几步。
姜商也是托词想在这儿再跟陆青衣眉来眼去腻歪一阵子,却不料老烟枪眼珠子一转,给了个机会。
“前会儿宫里的公公要云箴堂去大内给太后唱几出戏,老朽就要丫头回去跟那般猴崽子知会一声,三少爷就搭乘丫头的马车出去,保准没人拦。”
姜商也是奇怪,为何老烟枪当真有想把陆青衣往他怀里送的意思,这是要抱抱北辽王的大腿攀个高枝好享福?
可怎么看这梨宗老祖也不像是个热衷于追名逐利的人儿,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戏?
只是一想到从京郊到百顺胡同好长一段路,跟陆青衣呆在一个车厢里,这还不是天赐的良机啊!
想也不想,拍掌叫好。
“就听前辈的安排,搭个便车。”
陆青衣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码子事,幽怨得喊了一声,“祖宗!”
只是这声调,倒也千肯万肯。
都说这青年男女,只看对了眼就巴不得日夜厮守在一起,跟拿浆糊粘着一般扯也扯不开,放在谪仙天女之类的身上,同样如此。
老烟枪哈哈一笑。
“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难不成还不合心意?”
老爷子上道啊!
确实是过来人,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