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幻,硝烟四起。
江右省豫章府,聚拢了整个天下的江湖人,听着一则则战报送达,如同一道道闷雷狠狠地落在心头上。
大麓朝廷花费大精力鼓捣出来的四镇抚司和品武庭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能,紧随着北辽云川楼的军情揭露,偌大江山的动静,同样在第一时间传进了京师北都。
御书房里,品武庭的千知先生上官玄策把最新到手的军情递给了武玺帝陈煊。
一座标注着几处鲜红地表的沙盘摆列在前,随意一看大麓的万里河山如今战乱四起。
西北的嘉峪关,北方的雁门关,齐鲁的龙须岛,浔阳的大戟军,好比四把利刃,剑锋直指京师北都。
陈煊移步到沙盘前,看着天下形势和手里最新的军情,久久不能自语。
偌大的御书房里,只有魏貂寺和上官玄策两人作陪,气氛沉如水。
“凉王真的在换防嘉峪关军队?”
陈煊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魔宫转道西域天疆的消息第一时间从川蜀发了回来,可有凉王陈显和凉州元氏坐镇西凉省守着西北进入中原的咽喉之地,当时并没有觉得此事会有多棘手。
但凉王陈显这段日子里不断的动作,却让人发现他的目的不简单,再到品武庭把嘉峪关换防的事宜捅了上来,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就这么真真切切的摆在了面前。
“凉王他可是父皇的亲弟弟啊,他是我皇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煊依然不相信看到的听到的就是事实,凉王陈显乃是文玺帝一母所出的亲兄弟,文玺帝登基之时就封了这么一个一字并肩王,让其扼守西域,再加上封了凉州元氏元曦为皇后,让皇室宗亲和外戚共同盯着西域天疆,以为是万世太平的部署,谁会知道到如今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从文玺帝开始,大麓天家最担忧的无非就是坐镇北辽的姜苏和开国先祖册封,管着中原钱袋子的越王这两人。
北辽地势偏远又是穷山恶水,毗邻草原又和沙俄帝国,高丽国接壤,一面靠海,三面环敌,与齐鲁隔海相望,入中原的路途又有天下第一关山海关镇着,如此一块战士纷争之地,为什么就拖不跨北辽,反而养出了一支战力冠绝天下的戊边军?
开国先祖封各地边疆王的时候,不得不说是留了一手的,让皇室宗亲管着天下一半赋税的江南,不想凉了开国功勋最大的姜氏给封到了北辽,目的就是想让无休无止的战事和贫瘠的土地拖垮姜氏,一旦出现变故,撤销了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就变得有理有据。
先祖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即不能让天下人说陈氏有那狡兔死走狗烹的心思,也要彻底铲除对陈氏不利的姜氏。
可世事难料,姜家出了一个经商奇才姜二爷,楞是凭着一己之力支撑起北辽的庞大开支,而常年的战事更是养出了一支战无不胜天下震慑的五十万戊边军。
偏偏最是心头大患的北辽,如今还在兢兢业业地替朝廷守着边疆,让大麓的东北一片太平盛世,而最受信赖的皇室宗亲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造反的迹象。
到底是为什么?
陈煊想不通。
但形势非常明朗,越王陈秀派遣出的那一支万人大戟军驻守在江南北大门浔阳府,扼守七省通衢,再往前打下了武昌,可就真得占据了中原的心脏。
荆鄂能拦得住大戟军嘛?
答案显而易见,拦不住的。
大戟军作为大麓唯一能和戊边军相提并论的精锐雄狮,一直是朝廷最大的依仗,一旦越王起兵,陈煊都不知道该调哪支大军来和大戟军厮杀?难道厚着脸皮向北辽讨兵,让戊边军过山海关去和大戟军死磕不成?
嘉峪关破,西域三番势力沿着西廊走道直指京畿道,朝廷又该如何去守?
而这些人再和雁门关的北狄戎兵力汇合,后果完全无法想象。
再有齐鲁的西方列强登陆,一旦齐鲁沦陷,一路杀到京畿道,平坦大路敞开绕开山海关,一路打上来再无雄关据守,天子守国门,这到底守得什么国门?战事一起,京师北都就直接沦为第一战线。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年幼的武玺帝陈煊暴怒地一脚揣在了沙盘之上,整个御书房乱成一团。
自从文玺帝开始,大麓就一直对北辽采用各种手段,挑拨离间分化拉拢,甚至如今都用上了栽赃嫁祸都啃不下这根梗在喉咙不除不快的刺,把朝廷大部分的精力都拖了进去,现在却是换来这么一出。
面对群敌环视,陈煊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去解开如今破烂的局面。
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封无可封的北辽王,难道接下来的大麓乱局还要靠姜苏这老贼去平定嘛?
一想到此间种种,陈煊止不住的心头一阵烦恶。
求谁他都不想求姓姜的,可如今他除了求助北辽,还能如何?
好一局南北呼应之势,陈显和陈秀这两人是不是疯了,和他们走在一起的都是谁啊,蒙元余孽的魔宫,胡姓而来的元氏,草原的狄戎,甚至连岛国东和,西方列强都勾结上了,他们这是要把汉家的江山拱手让这些番外夷民给瓜分了啊。
“四镇抚司的人都是废物嘛,朝廷这些年拨了多少银两给他们,为什么人家都已经准备妥当开始出兵了,这帮狗奴才都还蒙在鼓里,是不是等这些乱臣贼子杀到京师把朕的脑袋割下来了,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年幼的陈煊肆意地发着脾气,把御书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可心里的憋屈又能如何宣泄。
形势已是如此,大吵大闹又能解决什么。
魏貂寺一直静静地看着陈煊耍着小孩气的性子。
是啊,终归还只是一个刚满十二的孩子,他又哪里懂复杂的人心呢?
宦官不言政,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就算魏吾贤一直觉得朝廷倒行逆施如此针对北辽极为不妥,可终归还是恪守本分绝不多加一言。
牟然想起当初提出栽赃北辽一谋的内阁首辅张斐矩,魏吾贤突然觉得,要不是这老贼制定了这条计谋,把所有的精力专注到针对北辽这边,又对各地的异动视而不见,朝廷又岂会被这些人弄到如今这般措手不及的地步。
造反啊,没个几年的准备时间,这些人如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拿北辽当幌子,把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如果张斐矩这人是有意为之的话,后果不敢想象,此人到底在暗中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一招平平无奇的落子,即将让享了太平盛世三十年的大麓,一朝倾覆。
好狠辣的绝户计!
杀人还诛心。
“皇上,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魏吾贤不得不出声。
“皇上!”
上官玄策也同样如此作想。
作为朝廷暗地里的情报机构,他知道更多的辛秘,大麓的乱远远不止眼前这些,还有更多。
“朕,要怎么做?”
陈煊无力地跌坐在地,露出少年老成伪装下属于孩子的无助。
“下旨给曜王爷,尽起洋浦军校的三十万洋浦军遏止大戟军,江南乃是大麓的经纪命脉,南方不能乱。”
“下旨给太师,过山海关前往奉天,让戊边军入关,收复龙须岛。”
“下旨驻守玉门关的皇甫将军支援嘉峪关。”
“立刻调动拱卫京畿道的四大营前往雁门关。”
上官玄策一口气吐出早已在心底打好的腹稿。
未免大麓瞬间倾塌,这些事少一件都不行。
“朕,一定要这么做嘛?”
“皇上,诸事刻不容缓,一点都不能再耽搁。”
“要不要在朝会上商讨一番。”
“皇上,再不下旨,大麓就完了。”
“大麓要完了!?”
魏吾贤和上官玄策双双跪伏在地。
一个少年皇帝,一朝文武百官,懂个屁的战事!
朝会?
等着这帮只会耍嘴皮子的官员商量出一个结果,京师都要被人围了。
“皇上!请下旨。”
“陛下!”
“下旨?呵呵,朕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