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婉抿唇,她这个年纪,去那绣衣坊做姑姑,未免太不合适。虽然离她出宫还是有些遥远,可看那顾太后的意思,若是不同意,肯定没有她好果子吃了。
起码是个管理层人物,应该不会吃多少苦,许静婉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可急坏了皇上,只见他双目炯炯地望着许静婉,似乎要看看她究竟是真心想要离开还是迫于太后的压力。
然而,许静婉的神色淡定,对他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他于是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苏公公,来拟诏书!”
许静婉告退,神色愉悦。
一路上,都有下人引着许静婉到那绣衣坊。当从轿上下来,一抬头,便看见绣衣坊几个大字悬挂在一个红漆大门之上。
走进去,有好些绣娘正在院子里一针一线地绣着手中的绣品,模样专注,似没注意到许静婉的到来。
苏公公当众宣读了皇上刚拟的诏书,那些绣娘便一个个起身,向许静婉行礼:“许姑姑好!”
许静婉点点头,看着那一个个低眉顺目的绣娘,心想,这些人应该好相处吧!
“许姑姑,皇上那里还有事,杂家就先走一步了!”苏公公大步离去,那些绣娘看着他的背影,都慢慢坐了下来,看都没看许静婉一眼。
许静婉尴尬地站在那里,随即走到那些绣娘的中间。她发现,这些果然是宫中的绣娘,那技术,和前世那最出色的绣工都可以一比了。只是,略显粗糙罢了!
只见她近旁一位绣娘手中正拿着金丝线。她绣的是一个老虎,虎头微昂,浑身的肌肉曲线尽显着森林之王的霸气。
右边一位绣娘则绣的一只白兔,白兔抬起一双小白手,在嘴边擦拭着,那洁白的兔毛,衬上红红的眼睛。栩栩如生。可爱至极。
而正前方的两个绣娘,其中一位绣着一个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孔雀,孔雀的尾巴虽未展开。可已经可见那五颜六色的孔雀羽毛,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另一个则神态端庄,手中绣着一幅百鸟朝凤图,各种鸟儿。形态各异,有的如箭一般飞行。有的侧过头去,在空中看着身后的同伴,有的则休憩在一根树枝之上,或大。或小,或群聚,或散开。看得许静婉倒是有些醉了。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许静婉突然问道。
可那两人,似乎已经沉浸在绣品之中。皆没回应。过了一会儿,那绣着百鸟图的绣娘才缓缓站了起来,对着许静婉作揖道:“回姑姑,奴婢名为青荷,她叫夏春。”
许静婉这才发现,这名自称青荷的姑娘,模样俊秀,脸庞娇小,但却五官精致,说话时自带一股笑意。
而那名夏春,却还手执花针,似没听到青荷所说,自顾自地绣着那艳丽的孔雀。
许静婉虽有些怒,可是第一天来,还不太清楚各自的情况,许静婉于是淡淡的笑笑。
这时,人群的最后面,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身旁,道:“我叫古丽,姑姑想必一路也累了,奴婢带您去!
古丽人如其名,长得比较高大,五官也比较的粗犷,虽然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可却显出一股老成模样,她的模样有点像许静婉前世电视里见到的那些新疆女孩,性格也比较的开朗。
这人和人也许就是有这缘分,许静婉第一眼看见古丽,就觉得和她很是投缘。
到了厢房,只见这房间很宽敞,摆设都带着股女子特有的情调,虽比不上那徐妃娘娘的玉华宫那般的富丽,然而却不输于任何一个大家闺秀的厢房。
“这原是我们原来绣衣坊夏姑姑住的地方,听说您要来,我们都好好打扫过的。”
许静婉微蹙眉头,问道:“你们的夏姑姑多大年纪!”
古丽道:“夏姑姑便是那绣娘夏春的娘亲,夏春的绣品在我们绣衣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和那青荷不相上下。可夏春许是仗着她娘亲是我们的姑姑,便总觉着高人一等,有些傲气!”
古丽说完,便帮许静婉把她的一些杂碎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房间内。
许静婉托腮凝思着,白日见着的两位姑娘,确实是有些不同,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她来这里便是顶替那夏姑姑的职位,难怪夏春会对她不予理睬。
可是,既然夏春是这里的顶级绣娘之一,那么,拉拢她还是必要的。
许静婉便只喝了杯茶,便吩咐古丽立即带她去绣娘们的寝居看看。可站起身那会儿,她又想起自己包袱里好像还有些手链,都是从珠玉轩带来的,原本就打算送人的,这回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绣娘们的寝居都十分幽静,一路走来,都是静悄悄的,可是快要靠近时,却发现里面正喧闹的厉害。
只听得一位绣娘道:“夏春,别以为你还是那夏姑姑的女儿就了不起了,你娘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绣衣坊的姑姑了,你还是别总是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出来。”
“就是就是,今天那新姑姑过来,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小心那姑姑把你给扔出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表现出对那夏春的不满,可是,却一直没听到夏春的声音。
许静婉推门。
“许姑姑好!”
许静婉点点头,看向角落里仿佛天外之人一般的夏春。只见她白皙的皮肤有几缕发丝斜斜地垂在耳际,后面的盘发很是端庄,一身淡青色的衣服很好的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
“你们忙各自的事情,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居所!”许静婉说完,眼神便四下打量起来。
这房间挺大,一个个床都并拢来,可见是人挨人睡着的。都在一间房,人多是非多,也是在所难免。
许静婉正打算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却瞥见角落里一张单独列出来的床。那床铺上的被褥之类都是簇新的,而且上面都绣着精美的刺绣。
一个粉色的罩子两边都用银钩挂着,整洁干净,清新的颜色很是亮眼。
“这是谁的铺?”许静婉问道。
古丽上前道:“回许姑姑,这是夏春的床铺!”
许静婉嗯了一声,便转身看向夏春。只见她还是一副娴静的模样坐在那里,手里正拿着一个手帕看着,似乎方才那些绣娘们说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许静婉慢慢走近,道:“随我来!”
夏春似乎没听到,可古丽却是热情地将她拉了起来,道:“姑姑叫你呢!”
夏春抬眸,那双眼睛似琉璃一般,黑色的瞳孔中似装满了故事,水润灵动,让人见了生怜。
许静婉也不扭捏摆架子了,笑着伸出手来,握住那青色袖笼中的白皙嫩手,便往外走。
夏春此时总算是有了些表情,只见她目光看向那许静婉握住自己的手,脚步却有些迟疑的顿了顿。
古丽看向许静婉,询问的目光似在说,需不需要她帮忙。
许静婉微微摇头,手中使了使劲,夏春便随着她一块儿走了出去。
屋内一干人都是摇头,也有的惊奇,夏春,竟然被人给带走了,平日里,除了绣东西,她可是既不说话,也不怎么出门的。
到了厢房,许静婉关上门,夏春冷冷地伫立在屋内,问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那表情显然是极其的不悦。
一个绣娘,竟敢如此和绣衣坊的姑姑说话,还果然是被宠坏了啊!
许静婉强忍下怒气,道:“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娘住的房间吗?”
按理说,那夏姑姑是夏春的娘亲,那夏春应该是这处居所的常客。
“不想!”夏春撇过头去,紧咬着下唇道。
许静婉纳闷,便是问道:“为何?”
夏春却是不语了,一直紧闭着嘴唇,眼睛慢慢都红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估计她是要哭出来了。许静婉见了,只得摇头,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我也不为难你了!
本想和夏春多交流交流,探探她的想法,没想到,却是如此情形。难道是因为夏春太过内向了?
夏春一刻不留的推门走了,一阵风从门外吹了进来,虽然快要入夏了,可许静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慢慢走过去,将那门小心的关好。
可是却在脚下看见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朵荷花,在绿色的荷叶衬托下,荷花显得极其的娇嫩,含羞待放。
许静婉抬眸,嗓子里正欲出声,却见那夏春已经走得没了影儿。她只得慢慢踱了回来:“罢了,一个怪人!明日再给她就是了!”
许是白日过得辛苦,夜晚倒是好眠,清晨窗外的鸟叫唤醒了许静婉。她起身来,门外便有丫鬟过来伺候她洗漱,一切仿佛又回到当初在王府生活时的状态。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是绣衣坊的姑姑。
两个丫鬟,一个名为石月,一个名为六琴,石月负责帮许静婉洗漱,六琴则帮她梳头,穿戴。
许静婉心里记挂着把那荷花荷包还给夏春,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走过个园子,穿过拱门,便是那绣衣坊做绣活的地方了。昨日来时,天气好,便都在外头做绣活。今日有些阴沉,绣娘们便都到屋内去做绣活了。
刚走到门口,只听得里头吵吵嚷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