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同样时候,淮城的天已经到了傍晚。
在一道水路关卡中,有一艘如楼船那般高大的货船缓缓驶入。
但这货船有些奇怪,上面站满了人,不见半点货物
但是负责检查来往船只的士兵不管这些。
他们正跃跃欲试,想着这船这般大,定是能刮下不少油水。
只是还不等他们将船只拦下,就有领队的十夫长着急忙慌赶过来,一人赏了一两个脆的。
“把你们几个没眼睛的,看不清上面的是谁吗?”
十夫长神情暴怒,还带着些许慌张。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的士兵们有些委屈,再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船上的人。
夏日的傍晚残阳如血,江河上方的云海都是橙红色的,阳光倔强地从中探出,为世间续着光明。
借着这一点橙红色的余光,他们勉强能看清船上的人。
咦,有几个人好像很熟悉,好像在水师的时候见过。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望台,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便衣的男子,他正双手负后,冷眼看向他们。
“嘶,好像是……好像是徐副将!”
有士兵认出来那个男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徐副将,是扬州水师的实权大人物,在老侯爷时期便立下赫赫战功。
由于性格暴虐,犯下了许多事,被老侯爷不喜,时常遭到责骂,但是副将之职也一直没动过,只是手头上的军权受到了削减。
直到前端世间老侯爷沉水荡秋江,叶潭上位后又将其提拔起来,更是将扬州水师最强悍的飙洪营归于他管辖。
有人猜测,新任侯爷是有意将他提拔为水师将军,作为自己的心腹。
但他现在应该是在水师地盘待着啊?往常时分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及各种才能回家,要来淮城是需要报备的。
怎么今日穿着便服,乘着货船就来了?
不对!
这位眼尖的士兵发现了,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发现了。
这艘货船,竟然与水师战场很想象,就像是拿战船改装的。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再也不敢看向徐副将。
徐副将如此胆大妄为,背后定是有人撑腰的,至于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徐副将俯瞰着下方,嘴角微微上扬。
“诸位士兵辛苦了,回去后,去找你们长官领一两银子,就说是我徐檀交代的!”
说罢,岸上的诸位士官皆欢呼一声,然后齐齐低头感谢副将大人。
徐副将挥了挥手,眼神有些幽邃。
货船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开到了港口,徐副将刚从船上走下,就看到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牵着一匹骏马跑了过来。
“大人,小的来了。”
小厮一脸谄媚,将马牵到徐副将身边。
徐副将微微点头,手里弹出一个银白色的事物。
“赏你的!”
说话间,徐副将一脚就跃了上去,坐上了马鞍,牵住了马辔,再两腿一夹,只听得一声马啸,码头边扬起一路飞尘。
而后,跟随徐副将一起下船的士兵们也整整齐齐分成两队,快速奔跑而去。
只留下那名小厮握着徐副将丢来的东西站在原地,
那物什,银光闪闪的,还有些重量。
他看了看,是银子,再掂量掂量,嚯,足有十两重!
这一行赚了啊!
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眼角边上去了,赶紧将银子收起,追着徐副将的方向跑去。
好家伙,这一路上阵势浩荡,徐副将的马就没想过减慢速度。
就算有小贩临时走不及,他也不管,拉起马辔就一个跃空,根本不去看身后小贩怎么样了。
大莫是一刻钟的时间,他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座崭新的、豪华的府邸前。
这是他上个月刚置办的大宅子,是一个五进的院落。
入朱色大门,十几位小厮已经涌了上来,垂头低眉站在两排。
“恭迎大人回府!”
徐副将扯开大步走了进去,沿着游廊,绕过影壁,迈入正房。
还未坐下呢,就有家仆将茶水拱了上来,是早春只能一摘的苍山云雾,量少价贵。
他喝了一口茶后,吩咐道:“叫八房的夫人烧好水,再把十房、十二房的夫人一齐叫过去。”
徐副将摩挲着下巴,咧了咧嘴。
“这段时间老是待在水上,都尝不了荤了。”
家仆听了吩咐后就下去,留着他一人继续喝茶。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阵轻微又不漂浮的脚步声。
“大人,不先去跟侯爷汇报吗?”
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他穿着青色的布衣,脸上满是褶子,但双眼却格外锋利。
徐副将见到突然出现的老者非但不感到生气,还站了起来,将老者迎了进来。
“苏老,许久不见了。”
苏老笑呵呵地与徐副将行礼,等到徐副将坐下后,他才坐下。
“大人,如今局势不明,正是需要表明忠心的时候,侯爷还在等着您呢。”
徐副将没有说话,时而看着苏老,时而用手敲打着桌面。
“如果一条狗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抛弃,那它还会忠心自己的主人吗?”
苏老似笑非笑地说道:“好用的狗永远不会被主人抛弃,更何况是一个人呢?还是一个有能力沟通两方的人。”
徐副将微微颔首,自嘲笑了一声:“是本官想杂了,这便赶紧去找侯爷表了忠心去。”
他起身向外走去,看着身后同样站起的苏老。
“大人还有何事?”
苏老笑问道。
徐副将沉吟了一会,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江州岛屿放过烟雨楼的事情就不要特意跟苏老说了,显得像邀功一样。
他刚转身走出正房大门,眼前就走了自己的老部下,赤帆营的校尉,刘尽达。
刘尽达一脸焦急模样,一见到徐副将立马就大喊了起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徐副将立马叱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他又转头看向苏老,苏老立马笑道:“小老儿先行一步。”
等到苏老走远,他才瞪着刘尽达,低声吼道:“什么事?”
刘尽达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徐副将其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后,立马脸色阴沉。
上面写着陈流的证词,证明前任韦齐县令是因为查一宗命案才会入狱的。
那是一宗关于少女被杀的案件,案情不复杂,凶手就是刘尽达。
按照韦齐的一贯行事作风,定是不能让刘尽达逍遥法外的。
奈何刘尽达背后的靠山就是徐副将,徐副将也看韦齐不顺眼许久,趁着老侯爷身亡,顺势就将韦齐打入天牢。
并且联合同僚上奏,将他的官职取掉,让其永世不能翻身。
“怎么回事?!”
徐副将现在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