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廊眼神阴晦,沉默了好一阵儿,最终咬咬牙开口道:
“没错,我就是从江州那边逃出来的点灯翁,钱不花的家也是我让人去搬的。
至于你说的什么小膛山,老侯爷,我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从来没去过那里。”
七分真,三分假,这是江湖中人常用的编谎手段,而且他肯定也抓准我找不到相关证据,但这就更证明小膛山的真相十分恐怖……吴悠略带玩味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吗,可我恰好找到一个在小膛山上看到你的人,他说曾见你帮那群水师消解武夫真气,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江廊身躯顿时大震,口不择言道:“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看到,他们都死……”
说着说着,他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嗯?你怎么知道都死了?你不是说你没上过小膛山吗?”
吴悠一边笑着一把拔出了剑。
“我这人很不喜欢别人骗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成全你!”
银月长剑又架到了江廊的脖子上,这一次离得更近。
“我说我说!”
江廊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惊恐起来。
“我是被那群水师抓到去小膛山干活的,我也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只是让我给那些内源被打散的可怜人点燃真气。”
“可是我听说你跟那群水师还挺熟?”
听见吴悠的反问,他的眼神先是一怔,而后又马上变成了愤怒。
“要不是我将他当成好友?又岂会被抓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我好不容易就要金盆洗手了啊!”
他说的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生啖好友其肉。
吴悠嘴角微挑,略带讥讽。
“金盆洗手?参与了老侯爷身死一案,你也敢想金盆洗手?”
江廊这次没有再装模做样了,反倒是目露惶恐。
“可是那件事情我们没有选择,烟雨楼找上门来,说要么赚大钱,要么就死,我们能怎么选?
再说了,我当时只是打杂的,干活的人不是都死了吗?你们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
吴悠双眼微眯,悠悠说道:“那自然是让你出堂当证人!”
江廊不自主地退后几步,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别说笑的样子。
“怎么当证人?徐檀都已经被抓进去了?现在淮城,不,应该说是整个扬州都是侯爷的,就算我愿意当证人,又能起什么作用?!”
嗯,神情不似作假,但是一个自称只是打杂的,又怎么会这么快联想到徐檀被抓而引发的后果?
吴悠端视着他,发现他那瞪大的眼睛中除了恐惧外,还有一丝阴狠。
他笑了笑,体内真气瞬间向银月涌去,让其绽放剑芒。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什么作用了啊!”
说罢,他缓缓举起长剑,动作虽慢,但江廊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去。
“我要说的都说了!!!”
吴悠的动作没有停顿,越发寒冷的光芒随之缓缓降落,死亡如阴影般笼罩住江廊。
“不要!不要!我还有其他证据!我还有其他证据!”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吴悠默默腹诽了一句,但没有收起长剑,而是摆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寒冷的光芒依旧笼罩着江廊,让他感到全身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逐渐缓慢下来,就像有冰晶在里面形成。
他的喉头微微涌动,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道:“我与钱不花合谋将老侯爷的尸首从荡秋江里打捞了出来。你知道的,老侯爷下葬的是衣冠冢。”
末了,他还解释了一句。
“这是我最后的筹码,淮城有很多人想让我死,但也很多人想知道尸体在哪里,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果然不简单,这个所谓的打杂的,竟然还擅自将老侯爷给打捞了起来,还计划了这么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有个问题啊,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真的,只怕都已经烂到认不出来了吧……吴悠用真气稳定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震惊。
“都已经三个月了,只怕没人会认得你的筹码了吧?”
江廊当然听出了吴悠的意思,略有得意地笑了一声。
“你没有听说过江州点灯翁有一颗寒明珠,可保尸身常年不腐吗?
反正那时候他们都要死了,留着这个宝贝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
还有这种宝贝?都怪当时去江州太着急了,解决了疑似烟雨楼的人后,又遇到了水师假扮的商船……吴悠先是回忆了一下,然后朝着江廊抬了抬下巴。
江廊知道吴悠的意思,讪笑了几声。
“我也说了这是筹码,自然是拿来保命用的。”
“你怕我言而无信?也是,要不是这样,你也活不到现在。”
吴悠嗤笑着说:“那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廊怕吴悠不耐烦直接一剑砍下,马上解释道:“尸体是钱不花埋的,我又交代他将地图交给另一位好友。
我与他约定好,只要我去了烟柳巷的云籁酒楼,他第二天就会赶过来,将地图交给我。”
也就是说他本身是不知道筹码所在的,但只有以他为中介,才能得到尸体的具体位置,这确实是保命的好法子。
只是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货色,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他与水师,与叶潭说不准是一丘之貉!
嗯,云籁客栈吗?那好像是曲通楼的地盘啊……想到这里,吴悠又放心了些许。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抬手往江廊的心脉点了几点,并警告他三天内不解开,真气便会震碎经脉。
江廊的脸变得跟猪肝色一样难看,但无可奈何,只能叹一口气,同时心里还在怒骂老刘这个害人精。
……
南淮侯府坐落在淮城繁华地段,周围的大宅院同样不小,余柯就蹲守在其中一座的屋顶上,气息完全收敛。
轻微如丝的推门声从侯府那边传来,余柯的目光直直望向那边。
先是有府卫开道,后有下人跑出站在两边,等阵仗摆足了,叶铃与老妇人才皱着眉头缓缓走出。
如今的叶铃哪里还跟客栈时一样,上身套着一件银白纹云窄裉袄,罩着一条水蓝湖绉裙,一头青丝用金钗挽起,眼波流转间,犹如清澈泉眼般,令人心动。
余柯的眼神不可察觉地温柔起来,本想跟上去,身形一顿,望向另一边,眼神变得锋利异常。
他感到一股莫名隐晦的恶意就从远方传来,那恶意直盯上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