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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出事了!出大事了!”慕思雨见到龚青岚,止住的泪珠儿滚落了下来。

龚青岚脸色微变,双手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形。慕思雨对齐景枫态度不明,上次在寺庙中,大清早忽而闯进禅房,直觉是在找齐景枫。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又是装脚踝被扭伤。如今,哭的这样厉害……

种种联想,让龚青岚心悸。

“发生何事了?”龚青岚强压下心底的恐慌,故作镇定的询问。

“燕王派人去军营,得知振啸被暗算。景枫把他给救走,一路追查下去,在回城的官道上,现场一片狼藉,发生了打斗。”慕思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捂着脸,悲恸的哭泣。

“不!不可能是他们!你们不是没有找到人么?不过是打斗的痕迹而已。如今,流寇四处游走,或许是打家劫舍留下的。”龚青岚这般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现场有一匹死马,经过辨认,是景枫的。”慕思雨眼睛肿成核桃般大笑,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涣散道:“他前日里写了信给我,若他旗开得胜,便迎娶我。谁知……谁知发生这样的噩耗。”

这句话,无疑压垮了龚青岚。提着裙摆,就朝外奔去。

“你去哪里?”慕思雨心中一惊,慌忙起身,追赶了上去。

龚青岚心中只想要找到凤鸣,问个究竟。若是他出场,定然是会将人给救回来。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长青见龚青岚出去,寸步不离的尾随而去。

凤鸣曾说,若要找他,白日里便去长宁侯府,夜间便到东侧门,与小厮对上暗号,便会放她进去。

看着天色,连绵起伏的青山托着一轮烈日,将天际的白云,渲染成金色。

断然坐上马车,去了长宁侯府。府中的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出现,有人在门口候着。却不是上次见到的管家,而是换了一个瘦高的青年。

龚青岚匆匆去了书房,‘嘭’的推开门,便见到摆设的四折屏风拉开,一袭火红锦袍的凤鸣,托腮慵懒的坐在屏风下摆放的描红阔榻。两条精致的眉,如远山青黛,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蕴藏着烟丝,朦胧而迷离,竟比女子的眉眼,多了几分*。

定定的看了她片刻,便移开了视线。把玩着手中一支玉色晶莹的钗,目光微微游离,似乎在想象这支玉钗,戴在头上会是怎样的风姿。

龚青岚凝视着他的侧面,烛火下,白玉般的脸颊,仿若淡扫了水粉,泛着琉璃般玉色光泽。

微微的闪神,抽离了注视他的目光,质问道:“你食言了!”他说过,他会护齐景枫周全!不论他在何处!

凤鸣撩着宽大的袖摆,眼眸微眯,如弯月,流动着一抹精锐的光泽。“我何时食言了?”顺势将玉钗收进袖中!

“你若不曾食言,为何如今还不曾告诉我齐景枫的消息?你当真有去救他?”龚青岚紧紧的攥着拳头,她就该亲自带人走一遭,也好过此刻五脏六腑如火在炙烤的燥乱不安。

凤鸣换了个姿势,背脊坐的挺直,脸色严肃的说道:“岚儿,你该知晓。若是没有那场事端,你便是我的妻子。你如今,是叫我去救情敌,你认为我作为一个男人,能大度到这等程度?”

“别闹!”龚青岚只觉得他无理取闹,那时候他几岁了,她的母亲还不曾嫁人,怎得订下亲事?不是胡扯么?

“岚儿,你若不信,便去信给你母亲,验证是否属实。”凤鸣一改往日的散漫,目光迫人,仿佛能洞悉了她心中所想。

他也不知为何会脱口而出,说些这样不可思议的话。不过是觉得她极有趣,便逗弄一番,心中却是有些莫名的异样与期待。

想要细细的琢磨,那异样极快的散去,消失无踪,心里忽然间,便似空了一般。

龚青岚知道,她问过母亲。当年母亲与前朝皇后关系要好,便订下了口头之约。发生变乱时,外祖父将凤鸣救出去之时,便将藏有寄夏山庄地契的玉瓶给了外祖父,说了一句:世事无常,富贵如烟。若姚儿不弃鸣儿,便履行了婚约,也算了了本宫一桩心愿。若鸣儿福薄,只当口头戏言。

可世事当真无常,外祖父为了保护前朝遗孤,便将凤鸣送走,就是连母亲都不曾告诉。母亲一直以为,凤鸣随着那场宫变而殒了,适才有后面的一些变故。

“就算是真又何妨?先皇后曾说,这事儿可当成口头戏言。”龚青岚眼底有着淡淡的嘲讽,两世为人,他都迟来一步。想来前世他定是寻过她,瞧着她那般的蠢笨不堪,便是不曾相认。

齐景枫,即使她那般待他,他依旧毫无保留的对她好。

“岚儿,我福气不薄。”凤鸣艳红如三月桃花的唇瓣,勾出一抹醉人心魂的笑:“你随我进京,我便将他救出来。”

“你——”龚青岚见凤鸣出尔反尔,冷笑道:“你不救也可以,别忘了召唤暗卫的玉章在我手中。”她就不信,凤鸣会放弃了!

凤鸣手一顿,继而端着小几上的茶杯,吹散了热气。漫不经心的说道:“有对我不过是如虎添翼,没有也是强求不得。若有你随我去京都,这些个势力,不都笼络在我手中?”凤鸣算了算日子,再过半月,便是要回京都。鬼使神差,竟是想将她一同带了去:“随我去一趟京都,来回不过一月。可好?”

“齐景枫在你手上?”龚青岚冷静下来,发现他至始至终都极为闲适的与她讨价还价,并没有半分急切,仿佛一切事物都尽在他的手中。

难道他不透露齐景枫的消息,坐等在这与她谈判?

想到此,脸色一沉,冷冽的看着凤鸣说道:“我们合作到此结束!”暗中打了个手势,暗一便去寻找齐景枫。

“你找不到他,莫要白费心思。”凤鸣扔下手中的茶杯,在桌子上打了转,便稳妥的倒扣在小几上。心中对齐景枫却是有几分赞赏,他赶到时,齐景枫手中拖着身中剧毒的安振啸,单手对抗四十几人。看着他们的身手,不像是集结的流寇,倒像是专门受过训练的死士。

龚青岚心一沉,凤鸣态度如此强硬,怕是这趟京城是非去不可?其中有什么缘由,让他如此逼迫呢?

“你让我随你进京,也得说出一个理由。”龚青岚知道齐景枫在他手上,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就着椅子坐下。

凤鸣眸光微闪,未料到她这么快便猜测到了。

“到时你便知晓。”凤鸣嘴角微勾,流泻一抹笑意,她这么问,分明是要同意了。

龚青岚的想法很简单,皇上要动燕王府,齐府紧跟着受牵连。她的能力并不足以抗衡皇室,那边与凤鸣合作,待他推翻了皇朝,至少在他的庇护下,他们暂且是无忧患。

此次他要带她进京,怕是也会有什么事儿,需要用上她。按照协议,她倒是不好推诿。

只是,若离开燕北进京,便是要与齐景枫分离。

“当真只是来回一月?”龚青岚放心不下,别说一月,就是几日不见,心中都发慌。

“舍不得?”凤鸣挑眉道。

龚青岚没有应答,她是真舍不得。这里的人如同豺狼虎豹,等待着时机反扑。她走了,他有时要在外奔走,这府上的事儿,谁为他打理分担?

“你倒真是为难我。”龚青岚起身,望了眼渐黑的天色道:“我不能回答你,得先回去,考虑一番。”

凤鸣也能理解她的难处,颔首道:“十日内,给我答复。”

“齐景枫呢?”龚青岚面色平静,心中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齐景枫。

凤鸣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淡笑道:“安世子身中剧毒,在解毒,你便在此候着,待安世子无事,他自然会出来。”

“严重么?”龚青岚心头一紧,前世安世子这一年,并没有中毒,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可,她并没有做什么!

忽而,心底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骤然一惊,猛然看向凤鸣说道:“刺杀齐景枫,可有上头那位的意思?”若说是当今皇上,一切便也说得过去。

凤鸣眼底闪过一抹精芒,认真的打量她一眼道:“反应灵敏。”

龚青岚苦笑,她猜测的是当年燕王府财产危机,无法购买粮草兵器装备对抗外敌,便将安郡县主下嫁给齐府大老爷齐毅。两家结合,无疑是如虎添翼,更加让燕王府坚若磐石。当年齐府与燕王府关系密切,后来因为齐大老爷的一个妾侍,有了间隙,而大老爷的死,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

皇上为了离间燕王府与齐府,便是谋害了齐毅,让老夫人彻底与燕王府撕破脸。齐景枫又身中寒毒,活不长久,皇上便放松了警惕。如今,再次兴了对付齐景枫的念头,是因为他与燕王府的关系亲密了,亦或是知晓他解了寒毒?有了危机!

“齐毅的侍妾是皇上的人?”龚青岚深吸口气,觉得她的脑袋不够用。若当真是从那时候,皇上便开始布局。太过可怕,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放过燕王府。不过是逐渐的削弱他的势力,再一举铲除。

难怪前世,齐景枫到死都是无碍,那是因为他那时候断了雄心壮志,皇上也无后顾之忧。

这样想来,一切的变数,皆因齐景枫而起?

凤鸣霎时坐直了身子,未曾料到,她能根据一点线索,推算出那么久远的事。虽然有一丝偏差,却是完全如她所想,沉声道:“燕王府是自开国以来,便存在的势力。随着朝代更替,他的势力更加艰稳。如今的皇上,不过是偷着别人的江山,自然是畏惧燕王府。他怕有朝一日,燕王府也如他一般,推翻了他的王朝。他忌肆,便从登基,开始布局。”

“齐景枫的寒毒,也是那个侍妾下的吧。”龚青岚隐隐明白了什么,恐怕那个侍妾喜欢上那样安逸的生活,忘记了棋子该做的事。皇上便将让人溺毙她的孩子,嫁祸给齐景枫,点燃她心底的仇恨,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太出乎意料,她一直以为是许榕在暗中动手,未曾料到是大越最尊贵的人,在高位指点这一切。脸色不禁凝重,看来府中还有皇上的眼线才是。不然,为何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错不在你。”凤鸣宽慰道:“你若不解他的毒,他也没有几年可活,皇上自然没有闲心对付一个将死之人。可你为了他活得长久,解了毒,未必就是祸事。他再权势滔天,也鞭长莫及。”

龚青岚明白凤鸣话中的意思,她不给齐景枫解毒,齐景枫必死无疑。相反,齐景枫的毒解了,他与燕王府的势力,能够对抗一二,兴许能逃过一劫,有活下去的胜算。

“我该相信他。”龚青岚想明白了这一切,吁了口气,再难对付的仇敌,知道了便有应对之策。怕就怕他在暗处,你在明,对自己的对手,一无所觉。

我该相信他。

一句寻常不过的话,触动了凤鸣。笑的格外高深莫测,她终究是小瞧了齐景枫。

龚青岚笑了笑,终于理解,为何那时候大夫人放手,将府中的中馈交给许榕打点,转而自己另外住进了僻静的居所,不过是为了打消那位的警惕。

等到天际微亮,齐景枫适才满身疲倦的自屏风后出来。看着侧趴在榻上入睡的人,心中一动,缓步走过去,轻轻的将她抱在怀中。

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蕴含着水样的温柔。他就在里面的暗室,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不曾想到她如此聪慧,从这一次振啸的中毒,与死士刺杀,联想到背后之人是皇上。甚至,将陈年的旧事,也掀翻出来。

母亲当年的退让,他过了很久,才明白其中的缘由。自此,便是暗中与舅舅来往,暗中习武。明面上却是撕破脸面,可他成亲后,舅舅突然间给他寄了帖子。怕是容忍了这么久,到最后那些人还是在操控他,而感到不满。不再隐忍!

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的舅舅想必是对她不满意,怕她是谁安插过来的棋子。

指尖轻轻的勾起她沾粘在嘴角的发,别到耳后,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意,她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他。

站在窗外的凤鸣,看着里面温馨和美的一幕,微微垂了眼角。摊开手心,宽大的手掌上,躺着一枚玉瓶配饰。上面仿佛还残留有她的余温,一如当初她给他时,那烫手的温热。

缓缓的收拢手心,目光深幽的望了一眼。齐景枫对她是毫无保留的好与爱,她呢?她处处为齐景枫谋划,处处以他当先,真的就是爱?

可若不爱,为何要做到这一地步?

他不懂。

看过齐景枫望着她时,眼底不经意流泻的真挚情感后。忽而发觉,龚青岚眼底藏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谁也不能说她不喜欢,甚至是不爱?只是喜欢的不纯粹,她心里包含了太多,隐隐的,他甚至在她回忆时,看到她不经意流露的愧疚。这愧疚,盖过了她对齐景枫的爱。

愧疚……

凤鸣眼底有着深意,他来时便调查过龚青岚,她之前与齐少恒有过接触,甚至私定终生。她在成亲前,并不曾见过齐景枫。莫不是因为与齐少恒的那一段过往,适才对齐景枫愧疚?

想到此,凤鸣心中一惊。

他何时这么闲了?闲的分析别人夫妻俩的感情?可……为何在想到她对齐景枫不太深厚的感情时,竟隐隐有着一抹异色?

伸手将玉瓶塞进袖口内袋,便信步离开长宁侯府。

齐景枫在那一抹后消失后,淡淡的看了一眼,轻轻摸着她的脸颊,低叹了一声:“你又何尝不是祸水?”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该庆幸他还不曾明白对她的心思么?

忆起她要与凤鸣一同回京都,齐景枫眸子一暗,日夜相处一月,凤鸣还会发现不了么?

真想把你给藏起来!

——

龚青岚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直到日上三竿,适才悠悠转醒。

“大少奶奶,您醒了。”红玉听到里面的动静,忙将准备好的澡豆、铜盆端了进来。

龚青岚睡眼惺忪,望了眼熟悉的床帐,微微一愣:“我何时回的府?”

“天微凉的时候,大少爷抱着您回来的。”红玉脸上堆满了笑意,伺候着龚青岚起床。

“走了?”龚青岚挑眉,她昨日里等到寅时一刻,便睡了过去,怕是他也忙到了很晚,这才多久,他又出去了,也不怕身子吃不消。

红玉瞧着龚青岚脸色微微不对,掩嘴偷笑,瞥了眼她身后的那抹身影,轻咳道:“大少奶奶可是想大少爷了?”

龚青岚听到红玉的打趣,嗔怒的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就你嘴贫!”

“奴婢是知心。”红玉替龚青岚描好眉,麻利的梳好发髻,佩戴上珠钗道:“大少奶奶,也没有好害臊,方才见到大少爷不在,可不是一脸的失落么?”说罢,红玉俏皮的眨巴着眼睛,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你这臭丫头——”龚青岚回头嗔骂,便看到掀帘而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恍然明白,怕是那丫头早已发现他候在帘外,故意说的这么一番话呢。

想到被他听了去,一顿羞恼。

“心思太重,容易憋坏了。”齐景枫眼底蕴含着浓浓的笑意,扶着她起身道:“红玉为你好。”

龚青岚脸一沉,谁心思重了?生个气,也是闷声不吭。

“夫君这是在说你么?可有憋坏的话,要说与妾身听?”龚青岚温婉的笑望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比成亲时……重了一些。”齐景枫话落,便吃了一拳头。

龚青岚斜睨了他一眼,真是欠打。这话再怎么着,也该憋烂在肚子里。手却是下意识的捏着腰,皱着眉,是长了一些肉。

回头,看着齐景枫靠在榻上,狭长的眼,淡淡的看着她,眸子里流转着波光。身姿颀长,一袭月牙白的锦袍柔软的舒展开,衬得他如一块美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那么的无害。

龚青岚嘴角微动,是太过无害,只是有时候说话不中听。

重了!

看来是这些时日,吃的大补之物。

“先用膳,待会带你出去一趟。”齐景枫清浅一笑,隐含着宠溺。

龚青岚看着红鸢端进来的膳食,眉一皱,端着一碗清粥,就着脆萝卜,细嚼慢咽。

齐景枫下榻,端着一碗鸡汤,吹散了热气,递至她的唇边。

龚青岚抿紧了唇,摇了摇头。

齐景枫蹙眉,丝毫不退让。仿佛她不吃,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胖——唔——”龚青岚张口说话,齐景枫顺势将汤喂进她嘴里。气得龚青岚干瞪眼,死死的闭上嘴,不肯开口。

“乖。”齐景枫诱哄。

龚青岚不吃这一套,她本来没发觉自个胖了。他说出来,定然是不喜的。下定决心,要少食荤腥。

“我喜欢胖一些的。”齐景枫无奈叹息,有种自食恶果之感。耐心的哄道:“你身子虚,若是再不进步,如何伺候我?”

龚青岚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恍然间忆起,这是新婚时,她进去伺候他沐浴时说的。往往这话,大多是敷衍。

冷哼一声,放下碗筷,肚子还有一些饿,拿着一个肉包子,微微一愣,随即放下,挑选了一个小馒头。

齐景枫心头一跳,放下了鸡汤,拿着筷子拨弄着里面的鸡肉,清润的说道:“想来你是嫌弃它肉少骨头多,没有营养。待你清减了,兴许就如它一般,瞧着咯人。”

龚青岚听着他的话,一口干瘪的馒头,卡在喉咙里,噎得脸色涨红,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喝下一口茶水,适才缓和过来。

瞪着齐景枫说道:“就你诸多挑剔,凤鸣说我胖瘦皆宜,各有风情美态。”

齐景枫骤然收紧了手中的筷子,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四分五裂成片。淡淡的睨了眼龚青岚,不温不火的道:“嗯,你要与他比美么?”

“谁要——”龚青岚话音戛然而止,他这话怎得那么待歧义?凤鸣是个男子,与她比美?龚青岚摸了摸脸颊,认真的说道:“我与他是出自同一脉,自是不分上下。你可有发现,我的眼形与他极相似。”

齐景枫脸色更沉了一分,龚青岚似无所觉,笑道:“我们可有夫妻相?”说罢,拿着一把铜镜,脸贴着齐景枫的脸,看着铜镜中的两人,一人笑盈满眶,一人风雨欲来,极不和谐。

“咦,怎能不像呢?我与凤鸣,有时几乎就像在照镜子。”龚青岚见他听到凤鸣的名字变色,便存了心给他添堵,可是说着说着,倒真的觉得凤鸣与她极像。

她的母亲承袭了献亲王的容貌,想来凤鸣亦是继承了前朝皇帝的容貌,二人才会相似。

齐景枫怒极反笑道:“与他一般,生的个狐狸眼么?”

“你说话怎能攻击人?”龚青岚放下铜镜,斜睨着他的侧面,再看看自己的,果真寻不到一丝相像处。

齐景枫不悦的蹙眉,拉着她的手,便朝外走去。

“去哪里?”龚青岚淬不及防,被他猛然拉了一下,一个踉跄,撞在他精瘦的背上。“你要把我鼻子给撞歪,与你有点相似处么?”

齐景枫:“……”

一个在院子里洒扫的丫鬟看了齐景枫两眼,腹诽道:大少爷分明是给大少奶奶气歪了鼻子。

二人来到了长宁侯府的底下暗牢,几名黑衣人被铁钉钉穿了肩胛,挂在墙上。

身上布满了鞭痕,俨然是被严刑拷问过。

龚青岚眸子里闪过深思,齐景枫再次带她来,显然是没有套问出有用消息。

“死士都不宁死,也不会泄露主子的秘密么?”龚青岚看着目光冷冽,暗藏煞气的几个黑衣人,显然是从修罗场历练过。断然不会是齐少恒能请得动的人,可他当真没有插手么?

齐景枫似乎看出了龚青岚的疑惑,笑道:“齐府有安插眼线,齐少恒怕是动了心思,这些人便借他之手,来对付我。”

“他们都招了?”龚青岚诧异,难怪齐少恒那么胸有成竹,原来是知晓这些人的实力。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低估了齐景枫。

“嗯,查到了一些线索。”

这是并不确定了?

“这次是要问出府中的眼线?”龚青岚觉得有难处,府中的眼线,定是安插了许多年,怎得会轻易的给发觉?

齐景枫颔首,笑道:“钓鱼。”

龚青岚瞬间领悟,怕是用这个黑衣人,将府中的眼线给引出来。可也不是这么容易,他们面见,定然是要暗号,或是其他。

齐景枫摇了摇手中的万花筒,递给龚青岚:“今夜由你来。”

龚青岚疑惑,心中不安,他为何忽然间,将这个东西给她?心猛然一沉,难道那个眼线,与她有关?

心思翻涌,齐景枫让人把黑衣人带回齐府。

龚青岚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将东西放在梳妆台上,静静的出神。她相信齐景枫的判断,可是那个结果,她有些承受不住。

“吱呀”门扉被推开,龚青岚并没有将万花筒收起来。

红鸢拿着花样进来,看到龚青岚微微一怔,待目光落在梳妆台上,手微微一颤。

“大少奶奶……”红鸢声音微颤。

“花样描好了?方才我与大少爷出去了一趟。那些暗杀他的人都抓到了,今夜打算以他为饵,将暗处的人给引诱出来。”龚青岚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看红鸢一眼,淡淡的说道:“听说这是他们联系的暗号。”

红鸢脸色变了变,握紧了手中的花样:“大少奶奶定是会抓到刺杀大少爷的歹人。”

龚青岚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掐进掌心。点了点头,笑道:“是啊。”

红鸢退了出去,龚青岚枯坐在铜镜前,到了半夜里,适才按照齐景枫的吩咐,到了指定的位置,看着那黑衣人站在齐府荒废的南苑里,站在阴暗里,拉开了万花筒。

不到片刻,便有轻微的动静,探头看了看,确定是交接的人,才理了理锦袍,缓步走了进来。不满的冲黑衣人怒道:“你们不是说十拿九稳么?怎得那病秧子又活着回来了?”

黑衣人嗓音沙哑的说道:“你并没有说他身边有相助的人。”

齐少恒眼底闪过惊诧,冷笑道:“老婆子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是燕王府去的暗卫,你们也不在话下么?”说罢,看着花架下的藤蔓,缓缓的动了动,走出一道青色的身影,还不待开口,院子里便是跃入数十道黑衣人,齐齐的围拢青色的身影。

青色的身影一怔,转身便要钻入藤蔓,一道银丝,便卷向他的脖颈,向后一拉,青色的身影,重重的甩在包围圈中。

齐景枫揽着龚青岚走近,看到青色的身影,微微一怔,随即便是了然:“原来是你。”

龚青岚也是止不住的诧异,上次徐娘看着她的眼神古怪,想来是知晓她用血给齐景枫解毒。徐娘出自宫中,却是魏太妃从前朝皇帝手中讨要的人,不曾想,徐娘真正的主子是当今皇上。难怪齐景枫一解毒,皇上便立即动手。

她自安郡县主出嫁,便是一直在安郡县主身边,若是她,也莫怪会挑起安郡县主与齐府的矛盾。恐怕,齐景枫与庶长子落水,便是她动的手,刺激大老爷妾侍。

“母亲待你不薄,却是依旧没有焐热你这颗心。”龚青岚冷眼看着坐在地上,捂着不断渗出血液的脖颈。

“我只有一个主子。”徐娘阴冷如蛇的目光扫过齐景枫,笑了几声,便断了气。

龚青岚看向齐景枫,齐景枫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来时便已服了毒,若是没有被发现,她会自行服食解药。”

龚青岚听的冷汗涔涔,他们每次出来,都是带着必死的人,却也是极为小心谨慎。倘若被抓服毒,断然是不会允许他们自尽。

心底却觉得齐景枫的心思果然深沉,知晓这些人谨慎,便在引出齐少恒时,让黑衣人模仿对方的人说话。等徐娘确定是自己人,放松警惕出来时。便将她捉住。

“你为什么不等她解了毒,再抓?”

齐景枫淡淡的睨了她一眼,缓缓的说道:“抓活的也是套不出什么,就怕会纵虎归山。”

龚青岚觉得有道理,隐藏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被发现。若是给她回去,自是有机会逃出去。逃走一个,对他们多一个隐患。只要暗中那只手,想要害他们,必定还会再出手,到时候也可寻处蛛丝马迹。

齐少恒看着齐景枫,眼底露出凶恶的光,憎恨道:“你为何就不死?多活两年也是死,为何就不早死早超生?”看着那群黑衣人,齐少恒隐隐明白齐景枫不是那么好对付,这老婆子以出现,便死了,恐怕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有着对死亡的恐惧,却也渴望着那千分之一能活下去的飘渺希望:“你快放了我,否则祖母会将你赶出家族。”

龚青岚目光森冷,齐家祖训,残害手足,便要逐出家族。

想到他上辈子对自己的狠,再回想这辈子他对自己的算计,最后无望,竟是将她卖给薄黎希,可他得到教训,还不知悔改,狠毒的对齐景枫下毒手。

“长青,剜了他的双眼,挑断手筋、脚筋,扔到赌坊门外去。”龚青岚口气冷冽如冰,顿了顿,看着齐少恒眼底的惊惧,笑道:“毒哑了。”

“毒妇!你这恶毒的女人,你敢这样对我!你不怕齐景枫那病秧子憎恶你么?”齐少恒吓得肝胆俱裂,知道龚青岚是真的要这么狠毒的方法毁了他。

龚青岚听到一股臊味,见他屁股下,一滩水流出,眼底满是鄙夷,不禁暗叹她前世当真是瞎了眼。

转头看着目光幽深的齐景枫,看不出他的情绪,将她坐在梳妆台前想了一下午的话,对他说道:“你是顾念我与红鸢的主仆情谊,才交给我处理。她也没有让我失望,将齐少恒引了出来。”顿了顿,咬着唇说道:“我不想在你面前带着面具,将我得罪狠了,我便是会狠狠的报复回去。我的心眼不大,容易记仇。可有时心又太大,记不住别人对我的好,才会犯下许多的错事。我的心很阴暗,不如你想的那般纯净,和美好……”

龚青岚话还不曾说完,唇便被齐景枫用手指按住。

“记住我对你的好便可。”齐景枫承认他是被方才她的狠给怔住,接着便是了然,随之而来的是喜悦。她在渐渐对他敞开心扉,证明她在一点一点的接纳。她的狠是对那些残害她的人,并不会主动的去迫害他人。

这就够了!

在这一滩泥泞里挣扎求生存,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齐少恒对她所作所为,千刀万剐,也是不足以尝罪。

龚青岚心里酸涩,这辈子她要将他一点一滴的好,全都刻在心上。她恨不得齐少恒去死,可她知道,死对于齐少恒来说,太过幸福。

她体验过这种失去行动,失去光明,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是怎样的一种绝望。那是对精神意志的折磨和摧毁,任何一种酷刑,痛过之后便是解脱。她要齐少恒好好的活着,让那种无力和绝望,摧残着他膨胀不甘野心,如丧家之犬任人欺辱,求死而不得。

“让人散播齐少恒聚赌出千被废,再把他送到人市。”龚青岚记得人市便是专门训练这些残废之人,表演取悦观众,她期待着齐少恒在那里过的‘有滋有味’。

——

二房的人听到齐少恒被废了,欠下的赌债,被赌坊老板将人卖到了人市,愤怒之后,只字不说要将他接回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萧笑,齐少恒是她心头大患,毕竟他是齐松的嫡长子,待她生下孩子,不知要到何时。待他长成,齐松早已无用,家产落于齐少恒的手中。

心情一好,萧笑想到了老夫人的叮嘱,收惙了一番,便打算去找龚青岚。

“咻——”一枚暗器钉着一封信纸,钉在了身后的床柱上。

萧笑稳住了慌乱的心神,将信拿下来,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吓了一大跳。齐少恒是被龚青岚废掉的……

那个外表柔弱,牙尖嘴利的女人?

萧笑浑身颤了一颤,心里蹿起一股冷气,她觉得龚青岚厉害,却不知她的手段如此阴狠。

一时慌了心神,她是有手段,可她的手段与龚青岚的比,上不得台面。

想到她看到齐少恒的惨状,霎时脸上的血色褪尽。六神无主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忽而,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老夫人抓到了龚青岚的把柄,定然是会将她给赶出齐府,亦或是让她给齐少恒赔命。

立即吩咐丫鬟打一盆水来,将脸上的脂粉洗掉,刷了几层白粉,在帕子上熏染了姜汁,便匆匆的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还不曾走到院门口,便将帕子在眼角按了按,泪水滚落了下来,便哭喊着说道:“母亲,母亲,大事不好了!”

丫鬟见到二夫人这般,不敢阻拦。

萧笑畅通无阻的掀开帘子,闯入了老夫人的屋子,跪在地上说道:“母亲,儿媳方才得到消息,侄媳妇儿让人将少恒给废了,丢进了人市。那个惨啊,都不忍心看。被扳成一个球,到处踢来踢去,过火门,浑身烧的没一处好的。我这不是看着老夫人心里头疼惜少恒,想要出银子赎回来,可他们说有侄媳妇儿的口令,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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