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因有晚宴,皇宫早早就掌了灯,宫门间如同白昼般,绚烂璀璨,按照规矩,苏晋与舒窈在前同行,秦筝紧随其后,走在那长长的甬道间,抬首看那重重殿宇,檐角森森,似是昔年景象,可那时候似乎从没有时间停下来细细体会。或许人就是这样,只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和坎坷的磨砺,才会认识到以前认识不到的东西。
因为是内宴,后宫中有品级的嫔妃尽皆到场,太监领着三人入座,期间不少妃嫔前来寒暄不止,真是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在这其中,秦筝只着一身黑服素衣,并未因为参加宫宴而稍以颜色,淡淡的坐在一角。
每坐宴桌旁都站着两名侍女服侍,见这桌人已来全,两名侍女双双跪下为三人斟酒,后又站起,侍立在旁。
秦筝用眼尾一扫,见舒窈神色忧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正看着舒窈,舒窈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缓缓站起身走了过去。
秦筝看着苏晋低声道:“司马超倒是会给你添堵。”
苏晋看了看舒窈的身影,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认识他们?”
秦筝端正了坐姿,轻轻一笑道:“看年龄与气度,再看王妃的态度,不难猜。”
舒窈回来后,表情倒是如常,但细细看来,眼里含了些怔忡的意味,秦筝还来不及多问,就听周咏喊道:“皇上皇后驾到!”
司马超与杨皇后一左一右,径直向上走去,端坐之后,司马超环视四周:“今日合宫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他对着苏晋笑了笑:“苏弟,今日见你可瘦了许多,边关苦寒,辛苦你了。”
杨皇后立刻招了招手,一侍女双手托着锦盒,双手高抬,呈递了过来,皇后语笑晏晏道:“这红参最能补元气,苏弟这次回京可要好好调养身体。”
舒窈连忙伸手接过,苏晋俯首道:“谢皇上、皇后厚爱。”
司马超眼光扫了扫,看了看坐在中间的一位绿衣女子,语含亲切道:“鸾妃,今日这身衣裳不错。”
听了此话,众嫔妃皆面色有变,只有杨皇后似没听见般神色如常。
那绿衣女子如同画中之人,眉眼如雾,姣如秋月,眉间以淡云为妆,颇有新意,在这云云女子之间得到了皇上的夸奖竟也无甚喜色,只是按照宫规站起来,淡淡道:“谢皇上。”便无他话。
这种与皇上搭话的机会,要是落到别的嫔妃手上,她们一定竭尽口才多攀谈几句,可这位鸾妃像是可有可无的样子,倒让人觉得格外特别。
皇后端和起身,对着舒窈举杯道:“王妃离京日久,一定思念双亲,所以本宫特地也邀了舒大人夫妇,你们可有许多年未见了吧?”
舒窈连忙起身,回了一杯酒,方微笑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有三年未见了。”
皇后嘴角微微浮起微笑,本就穿着一袭锦绣芙蓉团簇华服,加之一举一动都深含气度,此刻更显得雍容良善,用极度惋惜的语气说道:“人言父母在不远游,王妃既然回京了也该常奉左右,待会宴席散了,不如就与父母回府,平日里也该多多陪伴才是。”
舒窈眼神不自觉的看向苏晋,转而平和道:“谢皇后恩典。”
秦筝握着那玉色瓷杯,在铮亮的烛光中,那杯子色彩愈加明亮,仿佛能照人一般,山珍海味,每人一筵,她却食欲不高,只垂首拿着那瓷杯把玩着。
酒宴过半,大多数人已经微醺,司马超只拉住苏晋,两人推杯换盏。皇后伏在司马超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然后放下酒杯走了过来,隔着几步时,舒窈与秦筝站起身来,皇后走近道:“本宫去换件衣服,王妃可愿陪本宫说几句体己话?”
舒窈上前一步,侧过身扶住皇后,两人正要离去,皇后忽然又回过头道:“这位就是秦姑娘吧?也一起来吧。”
秦筝答了句是,便跟在后头,三人一起出了殿外,苏晋在人群中向这边扫了一眼,随后只谈笑如常。
天色已晚,宫廷深深,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皇后一路上与舒窈说说笑笑,倒也并无尴尬,皇后所居乃是琼露殿,别的不说,殿东角的仙台倒是颇有名气,仙台四面临空,皆以纱帘挂之,纱帘上镶着五彩绚烂的宝石,不时的会有萤虫飞来落去,向上望去,亦是露天所建,那台间的天空如同一张深蓝色的锦缎,上面绣着繁星簇簇,又隐约透着迷人夜色,令人不自禁的放松起来。
皇后一路领着二人上了仙台,对着铜镜整理一番,笑道:“瞧瞧本宫,这妆也有些花了。”
回过头向秦筝问道:“秦姑娘看,是也不是?”
秦筝不意她有此一问,当下只微笑道:“皇后娘娘仙姿脱俗,民女看不出来有不妥的地方。”
这话逗得皇后“咯”的一笑,她抿嘴道:“听说,秦姑娘不但弹得一手好琴,还深谙兵法之道,平日里没少帮着王爷练兵,行走于万千兵将之间,谋略非凡,却不想今日一见,如此的可人疼。”
秦筝大方的谦虚了几句,皇后不禁感叹道:“本宫出自虎门,最羡慕你这样的女子,只可惜在这深宫之中,有些梦想难以企及。”
那眉目之间的艳羡之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是啊,谁不想纵横于天地之间,自由来去,谁又想在这后宫冷情之地苦苦经营,只不过都是无奈罢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现在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从前那般厌恶的,如今也习惯了。
舒窈见皇后面露愁色,轻咳一声,道:“妹妹的确是做了我等不能做之事,只是她呀,一向只把自己当男儿身,在外丝毫不知保养身体,把臣妾的嘱咐时常当做耳旁风。”
皇后回了一个神,立刻道:“说起保养,秦姑娘面貌清雅,似乎不喜欢妆饰,只是皮肤保养还是不可少的,前几日江东派人送来一盒回颜粉,这可是江东特有的,女子用来匀面,有美白奇效,不如就送给妹妹。”
秦筝正要推辞,皇后已叫了贴身侍女,“织画,将回颜粉取来。”
不多时,织画已捧了一个暗红色方盒,手中还拿了一面小圆镜,皇后接过来,站起身走到秦筝身边道:“回颜粉奇效,这匀面时的手法也繁琐细致,本宫来为秦姑娘演示一次吧。”
说罢便在秦筝对面坐下,织画跪在旁边,将圆镜和方盒递了过来。
此举让舒窈看的一怔,心下疑云陡起,谁不知道杨皇后素来以身份自矜,就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后宫嫔妃面前,她也从未如此亲近示好,按理说她是第一次见秦筝,实在是显得过分亲和了。
秦筝客气道:“怎可劳烦娘娘?”
皇后将宽大的锦袖向上提了提,此刻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她深深的看着秦筝,浅粉的眼妆看起来含着无限精光,像是要穿过皮肉看透人的灵魂一般,“秦姑娘乃传奇人物,本宫早就有亲近之意,咱们姐妹私下相处,不必拘那些繁琐礼仪了。”
秦筝深深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皇后将护甲摘去,用手指轻轻沾了一层脂粉,轻轻抹在秦筝的脸上,为显尊敬,秦筝双目低垂,长长的羽睫覆在上面让人看不清神色,整个人如同安静的不存在一般。杨皇后不觉深深的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只觉这女子长相并不出众,只是她眸光流转间,似有无限执着与坚韧,眉宇间竟透露着世相皆微的大气与风范。
舒窈坐过来一些,神色间有些讶异之色,此时出声道:“这回颜粉果然不是俗物,看起来细腻极了。”
皇后将粉盒镜子交给织画,重坐回自己的位置,像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秦姑娘皮肤很好,极易吸妆,一点不像久经沙场风寒的样子。”
这句话虽不是问话,然而不答又不太好,但秦筝只是微微一笑却无他话,舒窈怕皇后心中怪罪,回答道:“妹妹底子好,加上我经常为她备上一些玉粉,多少见了些效果吧。”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皇后这才想起要进内殿换衣服,两人也就退出在往廊前走去,舒窈向来不与秦筝藏话,见来往无人,不禁将心中疑惑问出,“妹妹,今日皇后是何用意?你可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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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看了我的书扔过来一个评价说:不够虐!
看来这是一个后妈当道的时代,
好哒,这个要求本大大决定满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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