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死于非命之人,一向有安魂往生之说,舒老请了旨后,便在宫中的天宝阁请了四名道姑。舒老亲自提了长明灯,前后各两名道姑手转法器,口念经书,绕六宫而行。
在经过鸾妃所居宫殿之时,舒老似乎悲伤至极,亲自吹管了《步虚辞》,曲毕后,索性更加光明正大,一路吹吹打打,无所顾忌。
双重殿门之后,鸾妃站在院内的枯树下,静静听着外间的道曲,舒窈死后,舒老的地位更加尴尬,竟如此行之无忌本已让人疑惑,却恰恰在自己宫门旁吹起了《步虚辞》,心中联系前后,不禁有了主意。
绕过六宫之中,舒老在云意宫中吹灭了长明灯,再由道姑复念往生文,这场法事才算完结,正在低头哀思,却听宫门有人尖着嗓子喊道:“鸾妃娘娘驾到!”
鸾妃一身素服,钗环尽褪,是少见的雅致,双手扶起持礼的舒老,神情诚恳道:“本宫与南陵王妃有几面之缘,今日不能不送她最后一程。”
招魂一事办的颇为招摇,也有两三位碍于情面前来问候的后妃,鸾妃的到来也就显得很正常,侍女点了香,交到鸾妃手中,她敛衣一拜后,侍女又接过香后安插进炉,舒老这才将她迎至后殿,两人相对而坐,鸾妃突然身子一抖,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侍女连忙上前伺候,机灵灵道:“奴婢回宫为娘娘取披风来吧,以免回去的路上又要受凉。”
侍女走后,后殿只余二人,舒老立即将苏晋的话说了,鸾妃半低头想了片刻,道:“多谢老先生带话,我自然会谨遵王爷之命。”顿了顿又道:“我也有几句话请老先生转告王爷,听赵夫人言语之间,似乎赵光禄对王爷昔日贤名也是颇有敬慕,只不过他洞察时局,降臣窘境历历在目,以此为先例,不得不引以为戒。”
舒老心中警觉顿生,不禁问道:“此话是她亲口所说?”
“当然不是。”鸾妃随即否定,自己是司马超的宠妃,苏晋是司马超的死敌,赵夫人怎会流露出一点半点的内情,她道:“是我无意间听她提起,赵光禄读过王爷的三本策论。”
舒老放下心来,苏晋的策论的传天下,赵光禄作为司马超的近臣,私自收藏已经说明问题,何况连妻子都言传受教,说赵光禄对苏晋心中仰慕恐怕都是保守了。
他随即点了点头,想起景泰交托的另一件事,又问:“宫中封后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新后人选你可了解?”
话音刚落,却听殿外有人说话,两句话的功夫,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舒老可在吗?”
应声而来的正是司马超的太监总管——周咏,他右手轻轻挥了挥浮尘,先是对鸾妃恭谨行了礼,又对着舒老道:“舒老多日不入宫,恐有不便,皇上特地命奴才伺候着舒老,随时听候差遣。”说罢站立一旁,不再说话。
鸾妃敛了神色,转而自顾有些生气道:“这丫头真是,取个披风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复站起身对舒老道:“还望老先生节哀顺变,珍重保身。”说罢不再等候,起身离去。
待鸾妃离去,舒老方对周咏道:“今日后宫娘娘们接连登门凭吊,直拖到此刻,老朽还未对皇上谢恩,还要劳烦周公公亲自来一趟。”
周咏上前两步,道:“皇上让奴才转告,请老先生不要过于忧伤,还有什么需求,请一定要直言,奴才一定会全程跟随,听命办差。”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咏在“全程跟随”这四个字上似乎加重了语气,舒老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日行事引起了司马超的怀疑,第二件事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有时机去打听了,只能先把鸾妃传达的重要信息送出去。
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办好相应事宜后,便在周咏的监视下出了宫去。
两日后,赵光禄正在全力追查苏晋下落的时候,得到宫中消息,他的独子染了疟疾,救治无力,已经去世。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老母亲听到消息更是一头栽了过去,再无转醒,赵夫人虽被放了回来,却整日哭天抹泪,精神恍惚,整个赵府一片灰白,赵光禄勉力支撑操持,心中却已经心力交瘁。
这日一早安排好老母亲与妻子,他依旧带领下属全城搜捕,近日搜捕无力,司马超已经下了死令,限期交差,赵光禄不禁心中沉重,又重新布置了一轮搜捕范围,并亲自上街。
在经过一条花街时,他停下脚步,向左右问道:“这条街为什么从未搜捕?”
“大人,这条街多是妓院茶馆,幕后老板……多是有些背景的,故而……”
赵光禄冷哼了一声,已经明白过来,无怪乎这些天来一无所获,这官场荫蔽之下,多少事情只要脱离里自己的眼睛,就不在自己控制之中,要是原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能否交差恐怕已经关乎自己性命,他横了横心道:“搜!”
他亲自领人进户,无视各家管事的威胁逼迫,连角门、仓库也不放过,一条街搜了两个多时辰,闹的鸡飞狗跳。
搜到妓院小楼时,已经成无阻之态,因为是白天,楼里人少,只是婆子、丫头们在洒扫房间,赵光禄搜查了所有的客房,却在最里间的一个包房门前受到阻拦。
刚才还算客气的老板娘此刻死拦不放,赵光禄岂是一个聒噪婆子能抵挡住的,几句话未说完,就硬要闯进去。
却见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来,一个青衣男子笑着走出来,对赵光禄笑着道:“我家公子行事低调,不愿徒惹是非,但既然耽误了官爷执事,不得不派我出来递上文书,请大人过目。”
赵光禄上前,顺着他摊开的手掌一看,顿时一愣,双眼闪出奇异的光彩,即刻吩咐道:“刚才上来时,见楼下有几间锁着的房门甚是可疑,你们几个,下去继续搜查。”
属下们听令下去了。
老板娘唯恐这些官兵手重,连忙跟了下去。
此时楼上只剩下青衣男子与赵光禄两人,青衣男子伸出手,示意请他进屋。
赵光禄心中惶恐不安的进了屋子,见一人正站在窗下看着自己。
赵光禄心中大惊,双眼一瞪道:“王爷真是胆识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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