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回到皇营,觐见苏晋,苏晋一见,立刻脸色一沉道:“受伤了?”边说边起身亲自将她扶到座位上。
秦筝刚一坐定,苏晋就责怪道:“胡闹!怎么不去处理伤口,来这里做什么?”
她却立刻双膝一跪,低首道:“请皇上责罚。”
苏晋以为她说的是不听军令,擅自上阵的事,语气和缓道:“你不是答应我只在中军指挥,谁让你上阵杀敌的?”
秦筝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放走了金面。”
苏晋面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你故意放走了敌军主将?”
“是。”
“为什么?”
她却一语不发,苏晋看着她的伤口,鲜血已经从左肩涌出,浸透了衣裳,幸亏要害处都有战甲护住,再看她额角均是细密的汗珠,面色已经十分苍白,终究不忍心道:“赶紧去处理伤口,其余的稍后再说。”
秦筝想了想,站起身踉跄着去了。
刚走至营门口,却听有人在帐外禀告道:“启禀皇上,刘将军紧追三十里,将敌军首领金面抓住,现关在重刑监,听候皇上发落。”
秦筝身形一震,脚步一滞,愣愣的停在原地。
苏晋低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出了帅营,景泰在外面扶过她,担心道:“皇上怎么说?”
她并不答话,只脸色沉沉的向前走去,景泰有些疑惑道:“不回营帐吗?”
她道:“去重刑监。”
军营中的重刑监是临时而设,并没有特别坚固的牢房,只是由砖石暂垒而成,但因为这里关的都是敌军重要俘虏,所以守卫森严,两人来到牢门前,景泰对着守门的头道:“金面可在里面?”
那人恭敬答道:“是,刚被关进来,受了重伤。”
景泰道:“大都督亲自来带他去问话,开门!”
那人面露疑色,冲着秦筝道:“都督见谅,不知可有皇上口谕?”
秦筝也不看他,只看着牢门道:“开门吧,皇上知道。”
那人不敢再耽搁,连忙命两人将沉重的牢门打开,里面立刻发出腥臭的味道,她提步走下台阶,金面被关在第四个牢房里,已经奄奄一息,缩在角落里。狱卒将门打开,他听见脚步声,睁开双眼看了看来人道:“是你。”
秦筝深深的看了他两眼,动了动嘴角,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低声道:“跟我走。”
三人出了牢房,守卫们都以为是秦筝要带犯人去皇上跟前,再加上秦筝在军中地位非凡,行事几乎代表皇上,所以并无人敢过问,眼看着要走出军营,突然横刺里窜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恭敬的向秦筝行了军礼道:“大都督,此人乃重刑犯,不知大都督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秦筝下意识的将金面掩在身后,不动声色道:“皇上密旨,不方便为外人知道。”
“那么,大都督应该不介意你我一起去皇上面前对质吧?”
秦筝正要发作,却见赵宸从前方大步走过来,心里猛地一沉,却听赵宸笑着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道:“老张,大都督一向行事严谨,你不要在此多事,快快放行。”
老张看了看他,嗫嚅道:“可是……”
赵宸打断他,不怀好意的道:“大都督说是奉皇上旨意,你只要记着这句话就够了。”
老张想了想,方道:“大都督,多有得罪了。”说罢让开路来。
三人一路出了军营,并骑了五里外,才勒住马。
秦筝看着全身是伤的金面,神色微有不舍,口中道:“你走吧。”
金面疑惑道:“你为何要救我?”
秦筝深深的看了他两眼,眼里似乎感慨万千,她轻叹了口气,“我救你一命,要换你一个答案。”
金面表情立即变得不屑道:“如果关乎军中机密,我是不会说的……”
“你为什么跟了司马超?”
金面微微一怔,倒也未再深虑,直言道:“我父亲是璟国云骁军的军师,与云仲八拜之交,四年前云骁军全数被灭,我发过誓从此以后我许氏一门绝不可有人再效忠苏氏。而苏晋的死对头只有司马超。”
景泰不禁微怒道:“你可知司马超才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他不屑一笑,“司马超是云骁军的敌人,所做所为并无不妥,我对他也无仇怨,但真正的刽子手是璟国的狗皇帝!是我们以命报效的主子!我焉能不恨!苏晋是他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秦筝露出悲戚一笑,那笑容里掺杂了太多的无奈,她看着金面道:“快走吧,追兵稍纵即至。”
“放了我,你会怎么样?”
秦筝并不说话。
金面道:“不如你跟我走,跟随司马超,他一定会重用你。”
她竟似自嘲一笑,而后郑重的一字一句道:“你被俘而回,司马超那里你是不能回了,去投奔羌王吧,如今时局,只有他有能力庇护于你。”
金面似乎面有疑色,秦筝又道:“答应我,一定按我说的做!”
金面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忽生信任,“我听你的,但是……你为什么有把握羌王会收留我?”
见秦筝并不说话,他又道:“羌王因为云仲大将军的关系,与我父亲也有些旧交,但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你似乎知道内情?”
景泰看了看后方,适时的催促道:“快走吧,追兵即刻就到,到时我们也救不了你。”
金面目光炯炯的盯着秦筝,终于在景泰的连声催促中缓了神色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说罢再不犹疑,夹紧马腹,一声大喝,绝尘而去。
远处沉重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景泰道:“追兵已经近了。”
秦筝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