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累极了,但苏晋也仅仅浅眠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也是辗转幽梦,天光刚亮时,苏晋乍一惊醒,想起如今战乱,各城城禁森严,连忙下令飞马传遍距离回襄较近的城关,对景泰禁查放行。
此时此刻,皇宫的苏晋,丞相府的蒋戴,所有的文武重臣全都屏息听着城外的马蹄声,果然,刚过了中午,随着一片飞扬的马蹄声响起,景泰带着一位老者入城了。
那位老者并不华服锦衣,只穿了一件灰白长袍,看起来似乎有近百之龄,却精神矍铄,非同常人。
杨太医这几个时辰也并未休息,翻阅了医书,想查阅见血封喉的毒性,却一无所获,但这几个时辰里,他却守在床边时刻纪录秦筝的表征与脉搏,这些东西在这位老者到来之后的确起到了缩短看诊时间的作用。
景泰将那老者向前搀扶,道:“义父……”
那老者摆了摆手,看了看蒋戴和太医道:“这里人太多,会影响我。”
蒋戴立即将众人遣退,自己也出去了,景泰却一动不动,被那老者瞪了一眼,委屈道:“有一个人在有什么关系?”
“你的呼吸声影响我听诊。”
景泰只得乖觉的听话出去了,这内卧外面是一间方厅,蒋戴坐在茶座之上,见景泰也被赶了出来,伸出手将他迎了过来,两人对立而坐。
蒋戴不禁问道:“令堂怎样称呼?”
景泰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道:“绝踪山的人都叫他一声迦子师傅。”
蒋戴问:“迦子神医可有把握?”
景泰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如果这世间还能有人救她一命的话,这个人一定是这个老头。”
蒋戴点了点头,“此刻皇上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景泰兄弟,你觉得我该怎样回复才好?”
“皇上回来了?”景泰神色一扬,随即变色,冷冷道:“皇上既然亲手将她关进监牢,还管她的死活干什么?”
“景泰老弟,我年长你几岁,难免会有说教的瘾头,但这事,为兄真要说你一句,不要怨怪皇上,这世间,能量最强的并非皇权,而是舆论,这舆论杀人,刀不见血,皇上也是为了让大都督暂敛锋芒,这是为了保护她。”
“难道此话没有牵强之意?”
“如果皇上在大都督身上运用帝王之术,此刻李闯就不会是泉下之人了。”
景泰微微叹息一声,想了想道:“就回复皇上,说义父正在行针,把握嘛……十之一二。”
蒋戴一惊道:“老弟啊,你心里还是有气,我自己斟酌如何回复皇上吧。”
景泰轻嗤一声,又问:“皇上既然如坐针毡,为何不亲自来看看?”
蒋戴想了想道:“皇上离都日久,案头上的公文急务起码有几百本,况且……近乡情怯啊。”
两人正说话间,晏迦子从内卧里走出来,众人连忙起身,迦子也不看谁,半仰着头道:“芸香草一钱,玉竹一两,枳实半斤,星辰干花半斤,纱布若干。”
说完就转身走了。
蒋戴立即吩咐道:“来人,立即按神医吩咐的去准备,要快!”
景泰见蒋戴丞相之尊对一个老头如此屈尊和气,不禁笑了笑,过了一会,东西准备齐全,便齐齐的送了进去。
又是漫长的等待,这期间,内卧的门关的紧紧的,里面很安静,外面等待的人也格外沉默,仿佛谁的呼吸沉重一点,就会打破这难得却又渺茫的希望。
一直到黄昏时分,众人终于听见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急急的奔向门口,迦子本就个子矮小,此刻又是虚脱之状,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景泰连忙扶住,众人的眼神都急切切的盯着他,只听他说道:“老夫自从三十岁以后就没这么累过……”
见众人做晕倒状,景泰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他缕了缕苍白的胡须道:“你说呢?”
“哎呀,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当然无碍了,老夫的行医生涯又破了一次纪录,见血封喉,好毒,好毒。”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脸色皆是一变,蒋戴见多识广,知道江湖人都是直爽热忱,倒也并不奇怪,连忙召唤来管家道:“快给神医安排好客房,让老人家好好歇息。”
“是。”
迦子将一张单子递给管家道:“按这个药方开药,必须熬够六个时辰,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
那管家听吩咐去了。
迦子这才下去休息。
蒋戴又连忙吩咐人去宫里传信,这一忙下来已经过了晚膳时分。
一整天积累下来的公务都是急要,蒋戴又去忙了三四个时辰,再去看望时,秦筝还未有苏醒之状,心内不禁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