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戴见皇帝神色不好,心中放心不下,便将那太医留下,急忙跟着进了宫,一路问了,才知道皇帝亲自提了李闯问话,等他赶到正明殿时,只见殿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又是宫女又是侍卫,还有穿着官服的,他求了见,苏晋也不看他,只得站在一旁,只听苏晋的声音带着浓浓倦意问道:“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那跪在正中间吓的面色发黄的正是监押官李闯,他未敢抬头,只嗫嚅着回道:“微臣实在不知……”
苏晋猛一扬手将御桌上的明黄桌布掀到地上,桌上的文房墨宝噼里啪啦落了满地,一屋子的人急忙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连声劝皇上息怒。
“来人!将李闯五马分尸,即刻行刑,朕亲自监刑!”
众侍卫听令就要去押,那李闯骤然失色,喘了几口粗气问道:“敢问皇上,微臣到底犯了何罪?”
苏晋看了看他,说:“秦筝是朕登基时亲封的大都督,朕没有任何定论,你就敢下毒灭口,今日就是将你五马分尸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到了此刻,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承认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如果死赖着不认,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李闯虽说是被人当刀使,但也不是傻子,如何在关键时刻保住性命他还是有一定的判断,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道:“皇上有何证据说微臣下毒?”
苏晋冷笑一声,转而看向蒋戴,问:“丞相,今日朕想治这个人的罪,你有何建议?”
蒋戴立刻明了,看着李闯笑了笑道:“启禀皇上,人说十官九贪,不如就治他一个贪污罪。”
苏晋不禁击掌,“好!就贪污罪,来人!”
李闯立刻伏地道:“皇上如此治下,臣真是佩服,不过臣只是个小小的监押官,何来贪污?”
这个问题不必苏晋来回答,蒋戴道:“启禀皇上,监押官草菅人命是家常之事,此罪是否可行?”
苏晋点了点头,那些侍卫又要来拿人。
李闯眼见他们并不是吓唬人,而是来真的,要知道不管你的后台是谁,也不管你的计谋多么天衣无缝,真正到最后手握生杀大权的永远只有皇上一人,他要是存心让你死,连理由都不用找。
李闯心中明白。
凭借机敏的判断,他知道苏晋的真正目的并非真的要自己这条小命,如果是的话,他贵为天子何须亲自动手,交给蒋戴办,自己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能够解答这个疑问的唯一答案,就是自己还有用处。
而这个用处对于此刻的苏晋来说十分重要,让他不惜亲自审判自己。
那就是,有一个人的性命还掌控在自己手中。
要想救那个人于垂危之际,还真的非己不可。
想到这里,他不再害怕了。
反而冷静下来,看着似乎满面怒容的苏晋,竟然大笑起来,仰头问道:“皇上如果杀了微臣,如何知道大都督中了何毒?”
他万万也没想到苏晋的回答会是这样:
“朕现在不想知道了,只想让你死。”
不!不对!
秦筝之于苏晋有何重要的意义,天下人皆知。
他再次仗起胆子问:
“皇上何必项庄舞剑?您与丞相搭台唱戏不就是想逼臣说出这个答案吗?”
蒋戴见火候已到,不屑与他费舌周旋,上前几步,直接道:“你若是说了,我尽力向皇上保你一命。”
那李闯耷拉着头想了片刻,片刻之间一决生死,他想了想,抬头道:“见血封喉!此毒对正常人无害,但有伤的人只要沾上一点,便足以要人命。”
蒋戴急切道:“你是如何下毒?”
“大都督自从入狱,旧伤复发,身体虚弱,伤口每日有流血之状,人也昏昏沉沉,我派人取了一点毒液,淋入稻草之中,毒液渗入她的伤口,没多久,她就开始呕血昏迷。”
苏晋只觉彻骨寒意直冲脑门,她为了他效命沙场所受的重伤,竟给了小人陷害的可乘之机,他此刻只想将李闯碎尸万段,蒋戴察觉他神情有异,连忙又问:“有无解药?”
李闯道:“此毒产自南陲,极为稀有,中原的大夫恐怕见都没见过,更不会熟悉其毒性……”
这点倒也不用李闯操心了,景泰所说的神医正是走南闯北,游览天下的人,蒋戴道:“皇上,此人只是个小小狱官,竟敢毒害大都督,恐怕背后有人指使,不如先留他一命,臣愿亲审此案,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晋青着脸摆了摆手,蒋戴立刻着人将李闯带了下去,又遣散了众人,直到大殿中只剩下两人,方才上前几步道:“皇上请保重龙体。”
苏晋伸手支额,沉声道:“朕没事,你立刻去告诉太医,看他有没有办法延缓毒性扩散。”
蒋戴答了句是,刚走了两步,又听苏晋道:“你觉得是何人指使?”
蒋戴回过头道:“皇上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不错,可是她屡立奇功,一向得军中之人爱戴……”
“皇上,树大招风,有多大的军功,就有多大的嫉恨。”
苏晋只觉有股力量绞的五脏翻涌,十几日来未得休息,此刻更觉头昏脑胀。
蒋戴想了想道:“皇上,赵宸现在为第三路军的主将,况且依臣看,李闯绝不会供出他,既然如此,臣建议皇上先不要轻动赵宸。”
幽静的大殿上响起八个字,从他的唇齿间迸裂出来。
“死?未免太便宜他了。”
“臣遵旨,至于李闯,臣会处置妥当,皇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