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之中,是无风的。山雾也好,海雾也好,风一来,雾便散了,所以,大雾之中,没有风的流动。
雾气的移动,不是随风而动,而是消失和形成。所以,身处雾中的人,完全无法得知这雾究竟在往何处运动。
而,他也并不需要得知那些有的没的,前进,燃烧,击溃空异,雾自然会散。
“喂!”
煌匀还沉浸在挥剑的热烈之中,完全没有理会谁在叫他。
“喂!端木煌匀!”
煌匀这才停下剑,转头。
“哦,怎么了?”
上前的男人这么说道:“指挥部那边来了消息,说让我们稍微撤退一下,空异好像有什么变化,指挥部需要后撤,要我们掩护。”
“哦,好啊,那就退吧。”
说罢,端木煌匀却把手中的剑直挺挺地插进砖缝之中,原地运气。片刻之后,从他的周身升腾起一股巨大的热流,把四周的雾气一扫而空。
身后,夔语带着剩下的队友也跟了上来,所有人见煌匀这样,都有些疑惑。
“端木煌匀……?不是说要撤退吗?”那名唯一收到指挥部通讯的,也是刚才先行一步来找煌匀的队员问道。
煌匀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尘,原地盘腿坐下,说:“刚才我们一直在前进,是指挥部下的‘防御’命令,这么一算,我们现在原地不动,不就相当于‘撤退’了吗?哈!”
细细想来,这番言论竟然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这么跳脱的思路肯定是正常人理解不了的。只有夔语不禁扶额,既想笑,又想说他几句,但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开口。即使这是她的丈夫,煌匀的行为也会经常出乎夔语的意料。
“这个……”
队员们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听指挥部的,还是听面前这个年轻气盛的男人的。不过,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指挥部把这样的一个人派过来,那就还是听他的吧。毕竟啊,端木煌匀的强大,大家有目共睹。
“你啊,别让大家为难啊。”夔语走上去,拍了拍煌匀的头,“你别忘了,这指令要么是陈垩下的,要么是校长下的,你这样,回去免不了一顿挨骂。”
“可我觉得我理解的没有问题啊。”煌匀无辜地说。
“那就在这里先守着吧,大家。”后面的队员里有人站出来说,“反正,在哪里守着不是守着?有端木队长在,谅那空异也过不去。”
“哈哈哈,好眼光!”煌匀大笑,“放心,有我在,空异绝对过不去!我在的地方——这里,就是最前线,我说的!”
转瞬之间,雾气又缠了上来。煌匀发现,以自己刚才的施术强度已经无法保证这一片区域的安全了,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嚯,和之前的气势不一样啊。”煌匀收住笑意,起身提剑,“终于,这雾气的主人要登场了吗?”
其他人,霎时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威压,再次缠上来的雾气看起来没有变化,却让人感觉更加危险。就好像……只要踏进去,魂就会被吸走一样。但,身旁传来的热流又让队员们有一种安心感,所有人都往煌匀身边靠紧了一些。
白色雾气形成的幕布之中,又有暗流涌动,隐藏的利爪蠢蠢欲动。
夔语感觉出了一丝不妙,便把丝带放了出去,环绕在大家身旁。
煌匀想要加大热量的输送,却发现这雾气,不再是纯粹的质量了,里面充斥着让人感到不安的、侵略性极强的权量。如果强行清除这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雾气,自己的权量估计会被大量消耗。没办法,煌匀只得对身后的队友提供最低程度的保护,自己的精力,现在要集中于那幕后的大家伙上。
煌匀能感受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现在就在自己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自己的剑,自己的火,都好像本能般的想要靠近对面的存在。端木煌匀不知自己的这种状态从何而起,他只能暂时抑制住这种异常。
可对方,似乎没有再继续向前的意思。与此对应的,那些雾气做的白狼,又开始对小队发起突袭。
小队里的所有人都拿出了背水一战的气概,精神百倍集中,但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招架这些雾狼。在交手的过程中,夔语有手感,这些雾狼至少都有上级特征空异的水平,一般的队员是没有办法与其单挑的,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单挑。
十分奇怪,这些雾狼,没有近煌匀的身三米以内。煌匀也只是一心专注于后面的那家伙,完全没把这狼群放在眼里。他手上的剑,已经开始微微鸣叫。
终于,“它”前进了一步。
这一步踏下,像是给周围的狼群下了冲锋号令,就连原先畏惧煌匀火焰不前的狼,也一同扑了上来。
煌匀提起剑来,微微蓄力,就在那些将要蒸发的狼爪触碰到煌匀衣角刹那之间,电光石火,将煌匀身前一个半径五米的扇形区域完全扫清,就连石砖缝隙之中露出嫩芽的杂草,都已经微微焦黄。
夔语在丝带之间游走飘飞,帮那些来不及招架攻击的队友们抵御致命的利爪,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受了伤。
“它”又前进了一步,雾气又浓了一分。
如果说,刚才的那些狼还保留着理智的话,这次发起冲击的雾狼则是毫无理性。它们直直地扑向众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弱点也同时展露给了对方——如果这狼形的弱点确实也是空异的弱点的话。
这些狼似乎无穷无尽,可人呢?受伤了,可没办法立刻恢复。这一次冲击,便让两人失去了独自站立的能力。
煌匀依旧不为所动,他剑上的火焰未见半点衰减。
夔语已经有些吃力了,以至于最后一次沿丝带转移时,自己没有注意,让那雾狼斩断了一截丝带。
“它”又前进了一步。
这一次,夔语感知到了“它”。
那存在如此强大,面前的茫茫雾气已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了,对“它”的感知,则是让夔语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在“它”面前,自己仿佛没有秘密,从自己的权术、自己的外显权量,到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核心,一切,都仿佛在“它”的掌握之中。
我们,为什么刚才没有撤退呢?——夔语的心底里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而,就在自己因意志颤抖而失去丝带的控制权之后,夔语竟然发觉——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它”了。
只是这一瞬间的慌神,雾狼的利爪,已经几乎要将夔语拦腰截断。突然,就像是从天上降下了火流星,一柄燃着火焰的剑,将那雾狼在一瞬间蒸腾殆尽。
夔语回过神来,感到侧腰处传来一阵刺痛,煌匀的剑来得还是稍晚了一些。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感觉不到煌匀的火焰了?不,不止是火焰,就连眼前的雾气,我也感受不到里面蕴含的权量了。
一瞬的清醒,夔语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她转头,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正眉头紧锁,盯着自己。
“夔语,你……你的权量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
“啧……!”
煌匀把刚才放出去的第二把剑收了回来,悬在周身。他看了看身后几乎全部溃退的队员们,咬了咬牙。
但同时,他的心中,又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那幕后的“它”,自己貌似命中注定要遇到“它”一样,只要一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剑上的火焰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燃烧。
我终于明白了……【岚狼】,你——!
“撤退吧,大家。”煌匀缓缓说道。
静气,凝神。
没等身后的队友有所反应,煌匀便回身劈斩,悬于他周身的第二把剑也同步斩下,灼烧到极致的火焰,竟把雾气都点燃了。尘灰落下,化为权量的碎片消散,一路拼杀而来的道路,此刻,清明地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走吧,趁你们还没感觉到‘它’。我要……和它战斗,我必须和它战斗。”煌匀转过身去,握紧手中剑。
他像是发了狂,生命的意义在他眼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错的,胸中的悸动,这是注定的对面。【岚狼】,这是我命定的对手!若不和它在此死战,我的余生,一定都会在悔恨中度过!不可有第三者出手,我无法保证到那时候,我的火焰还可以存留一丝“保护”的意志。
“可是——”
“放心……有我在,空异绝对过不去!”
他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