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千里迢迢,黄沙茫茫,从大马士革出发的商人,往往要花费一年时间才能穿越中亚大草原,西域大沙漠,抵达梦一般的长安。
怀着家事国事,卑路斯的速度却快了许多,在吐火罗部落保护下,仅仅花了三个月就抵达了西域曹国,然后与率军正在与西突厥激战的葱山道行军副总管王文度取得联系。
四方来朝可一向是中原王朝的荣耀,得知卑路斯来自千里迢迢之外的波斯,王文度乐不可滋的派兵护送卑路斯一行去了长安,沿途礼数周到,官员热情,禁不住让卑路斯生出一股希望来。
不过,抵达了长安之后,卑路斯却碰了个大钉子。
“鸿胪寺卿大人,故国正在被大食人蹂躏,本王子十万火急需要求见陛下,还望通传啊!”大唐官署,鸿胪寺门口,带着满手的金银一面往鸿胪寺少卿赵仁本手里塞着,卑路斯一面低声哀求着,不过鸿胪寺少卿那儿差他这点钱,烫手一般赶紧甩了出去,赵仁本满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波斯王子,不是本官不帮你引荐,陛下见谁自然有他的规矩,您回驿馆安心等候即可,用不了多久就回来通知的。”
“鸿胪寺卿大人,鸿胪寺卿大人。”跟在背后,卑路斯又是焦急的喊着,可惜赵仁本这会功夫已经手脚麻利的跑回了衙门,几个卫兵长槊挡在面前,卑路斯仅仅能眼睁睁看着赵仁本的大红色官袍消失在眼帘。
“哎呀!”满是急切与愤懑,卑路斯禁不住重重的一拍大腿长叹一声,不过这功夫,忽然背后又是两个波斯随从匆匆赶了过来。
“王子,王子!长孙大人回府了!”
来不及哀叹,一扭头,卑路斯再一次匆匆跑了起来。
转眼间半天就过去了,大唐夜禁更鼓渐渐响起,望着长孙无忌府门口层层叠叠的守卫还有排成长队的外国使节,终于哀叹了一声,波斯王子仿佛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崔头丧气领着随从回了去。
大唐的夜禁,实际上主要是横九竖十八条主街,位于里坊内的酒家,只要有足够的孝敬给了唐时候的片儿警武侯们,还是可以夜间营业的,满是碰壁的沮丧与无奈,卑路斯干脆在驿馆请了假,跑到一家波斯人开的酒馆中喝起了闷酒。
偌大的的酒馆一层也就卑路斯一个人,宽大的卡吾那凯斯服饰绣着金线,远远看去一副贵气逼人的样子,实际上,一杯接着一杯,卑路斯确是要多颓废有多颓废。
从公元七世纪开始,霉运似乎就一直缠着偌大的波斯帝国,首先是持续了四百年的波斯拜占庭战争终以波斯的失败而告终,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攻陷了泰西封,狠狠羞辱了波斯王朝,斯库姥二世被贵族刺杀,波斯朝政足足混乱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自己父亲伊嗣埃三世即位,政治上受金座宰相斯塔姆控制,政治趋向了平衡,偏偏伊斯兰又兴起了。
滚滚而来的阿拉伯大军轻易的攻进美索不达米亚,再次攻陷波斯首都泰西封,又在纳哈万德击溃萨珊王朝主力,十五万人溃逃,连斯塔姆都战死了,似乎波斯就此陷入了千年前亚历山大东征时代一样,屡战屡败,连自己的国王都没有了立足之地,统治两千万臣民的老大帝国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想到这些卑路斯真是心如刀割,一杯又一杯的灌着葡萄酒,渐渐酒精上头,波斯王子就迷糊了起来,朦胧中,店家的谈话却朦胧传入耳中。
“当家的,库木塔一家已经搬到了闽国,这西域连年战争,已经没有多少多少生意可做,要不咱们也搬过去吧?”
“哎,老婆,不是我不想搬,实在是王公子赵公子还欠咱们十匹娟还没还呢,怎么也等他们还完钱再走吧。”
“哈哈哈,店主你傻了吧。”喝的正迷糊,卑路斯禁不住哈哈大笑,嘲笑的说道:“闽国在天竺呢,离你这儿的长安十万八千里,你怎么搬过去?”
“天竺?闽国就在大唐啊?”这回轮到那店主一头雾水了。
“客官,一看您就是个贵人,可能刚在波斯逃难回来不知道情况吧,在大唐南边,又兴起了一个诸侯王,天可汗陛下的九儿子,当今陛下的哥哥,顺着大运河去齐州,在那儿坐船两三天就到闽国了,那儿现在可繁华了,不少京师子弟,还有波斯来的故乡同乡们全都搬去了那里。”掌柜的倒挺热心,翘着两捏胡子就给卑路斯比划了一通,却把卑路斯酒吓醒了一半多。
“你是说,闽国是大唐的属国之一,并不在天竺?”酒都撒了一袖子,卑路斯却不管不顾了,焦急的一把按住了店主的肩膀,倒是把店主夫妇吓了一跳,好半天,店主老婆,四十多岁又老又肥的粟特女人这才回忆的拍了拍脑袋。
“当家的,闽国好像真跑到天竺了,前一阵子我还听阿不思说收到了他哥的来信,说是要跟着闽国朝廷一起搬去天竺,在哪,大唐来的移民全都是贵族。”
这下,卑路斯酒完全醒了,也完全傻了,仔细回忆一下,闽国来的使臣可不与中原使节一样都是长袍大袖,持节庄严的吗?只不过卑路斯怎么都想不到,大唐南边是怎么能打到天竺北面的。
但别管闽王怎么打的,送上门的援助让他给忽略了,一时间卑路斯想死的心都有了,满是焦急松开了店主,一头撞了出去。
目瞪口呆好半天,店主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哎呦,这小子还没给钱呢!”
真是迫不及待,次日一大早上,卑路斯就带领着他的使团沿着黄河南下而去,让从鸿胪寺到宰相府一大群人都是松了口气。
其实王文度的周章中,长安方面早就注意到他这个波斯王子了,到底万里之遥外另一个大国王子过来朝见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不过,早期接触的鸿胪寺官员一得知卑路斯使来求援的,长安上下当即冷了下来。
丝绸之路的战事连连,就算有闽国的支援,朝廷撑过了最艰难一段时间,上下依旧过的紧巴巴的,尤其是闽王送来的巨额供赋一到,陛下就急迫的挪用了一大部分继续修建大明宫,与西突厥的战事虽然节节胜利,但建设安西都护府到处还需要钱,朝廷上下都过的紧巴巴的,哪儿有余力支援他波斯进行国战啊。
得知了卑路斯向东南去的方向,长孙无忌仅仅是轻松的吐了口气,合上了奏章后再一次一头扎进了繁琐的政事当中,另一头,大明宫内,太监们却传出消息,这一天皇帝很是愤怒,连摔了三个碗。
长安这头,知道走错路的卑路斯再次风尘仆仆南下,而曲女城中,李捷则是过着他的舒坦日子。
与李治一样,他也在修宫殿,原来的婆罗门教到处都是情面獠牙的神像到底住得不舒服,于是乎在原来戒日王宫的旧址上,闽国大规模拆除原来的天竺建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红瓦白墙的小别野整齐排列在一个个院子中,最后面,还是一个习惯性的三联塔塔楼。
就是小别野,反正闽王是这么叫的,上行下效,搬到曲女城做官的唐人世家也兴起了这种二层小楼建筑,原本一大半的佛寺神庙被拆除一空,整齐的二三层小楼到处都是,也逐渐成了曲女城一景。
从称制开始,渐渐李捷却闲暇了不少,也的确,原来都督府不过两三百个官员,多的时候也不过上千,却统治东西跨度如此之大的王国,累都累死了,如今为了稳定地方,更为了拉拢中原世家,闽国官员来了个几何形的膨胀,文武官员扩充到了两万多,而且为了保证廉政,闽国又实行********,如此多的官员再不干活?姥姥!
于是乎,李捷终于有了这么久几个闲暇的下午,陪着家人,安静的晒着初春的太阳。
暖洋洋的印度天气中,已经六岁多的长公主李晨曦带着弟弟李让,李谨围着葡萄架玩的不亦乐乎,最人妻的裴莹,绿珠还有侯线娘则是跟在后头生怕那个摔个大跟头,至于萧蛮儿所出的李恭则一点儿也没有他母亲那样疯疯癫癫的劲儿,在太阳底下呼呼睡的这个香。
另一头,已经当官了的李玉儿也是回了来,这丫头却是和她两个暴力娘亲志同道合的拿着长刀大槊乒乒乓乓的打个热闹,一边的胡倩儿在那儿大声的较好,也不知道这丫头看懂没有。
至于李捷,则是懒洋洋的也躺在葡萄架下躺椅上,乐呵呵的注视着自己的家人,只不过偶然间趁着身边的武媚娘不注意,李捷会悄悄的从衣袖里掏出两封信。
一封是新罗寄来的,如今金胜曼这女人已经坐上了新罗女王,好几次李承乾想吞并新罗都被李捷所阻拦,信还是三个月前写的,汇报的就是李捷一度风流后,留下的种子成长的如何如何,好几次李捷想把这母女俩都接回来,好强的金胜曼却无论如何不同意。
如今天南地北相隔深远,让李捷连偷个情都做不到。
拿出另一封萧盛带回来的信,李捷就更头疼了,王皇后王嫱写给他的,就一行字,我生了你的孩子!
这可比金胜曼那头还要令李捷郁闷,他这可完全处于报复的心态,而且完全没有办法去验证,说不定就是喜当爹了,饶是如此,送去长安的供赋,李捷依旧加了三层。
如何处理这个麻烦,李捷却始终未想到,就在他拿着信看的出神时候,冷不丁耳边却贴过来了一个人。
“殿下,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