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心里很慌,很乱,很怕!
难怪妈妈根本就不喜欢。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有抱过我。看向我的时候,眼里更多的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嫌弃。
以前我不明白,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现在全都懂了。
也恍然大悟,难怪姐姐要那么说。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了!
她们早就知道了。
就连姐姐也知道。
唯一不知道的,恐怕也只有爸爸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为那个在外面奔波打拼的爸爸觉得可悲至极。
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
可是……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在外面又养了别的女人。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大人为什么那么奇怪呢?
既然没有感情,只有相互算计,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组成这样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
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离开这个家,一个小学生根本活不下来。
那我只能继续待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待下去吧!
这么决定之后,我开始过得小心翼翼。与家里的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假装的亲密。
显少回来的父亲和根本不关心的我的母亲一点也没有察觉。反倒是姐姐,很多次都看着我,欲言又止。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高高兴兴的要去外地念书了。
我心里既替她欢喜,又为自己将来的日子感到忧心。
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我的人了。现在那么一走,我……
当时纠结于那种复杂情绪之中的我,实在无法笑脸盈盈的去祝贺她,送她,而是一直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
姐姐一直等我,等到最后一班车来了,才满脸愁容的上了车。
车子驶离那座城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天空都塌了。
以后,我就得靠自己了。
也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因为心里对于父母不敢有过多的希望,因而他们无论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太难过。
反正只要能活下来,等长大了再说吧。
就这样,日子匆匆过去了好几月,姐姐写了很多封信,我一封也没回。
那天,原本说好要来陪我一起参加学校活动的父母一个人都没来,我在全班同学异样的眼神中,红着脸熬过了那个下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来,只是我想,如果他们来了,就一定不会发生那件可怕的意外的。
一定不会!
那天是妈妈的一个朋友来接的我。
他说妈妈在忙,托他来接。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所谓的忙,就是在打牌,一直在输钱,总想着要扳本。
我其实在低头看到那双皮鞋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是谁了。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闪躲,想要逃离。
可是他一句:“你妈妈还在等着你回家吃饭。”
我就妥协了。
我几乎不敢反抗那个女人。
我总怕她知道我已经知晓了身世的秘密。
就这样,我上了他的车。
现在回想起来,人最应该相信的就是的就是自己的本能。
当别人说危险的时候不一定有危险。
但是当身体的本能告诉你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撤离。
可惜那时的我太傻了!
直到他把车子开进了一片很深树林,把车窗车门全部关了上,坐在后排的我我才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然后他从前排扑了过来,看我的眼神变得毛骨悚然。
也是那天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很可怕的怪物,叫恋童癖。
我激烈地挣扎,嘶吼。那个怪物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将我的肩膀牢牢的按了住,而后整个身体朝我压了下来。
一阵耳鸣之后,我的意识开始混沌,心在无助的哭泣——
谁能来……救救我啊!
天彻底黑了。
我从激烈地挣扎,到最后只剩下麻木。
我透过窗户看向天空。
星星依旧在一闪一闪。
明亮无比。
只是不会有人来保护我。
哪怕是死去的亲人。
而我从此,也陷入了泥潭中。
变成最污浊肮脏的存在。
哆嗦着逃出那里之后,我全身发抖地走在街头。
走着走着,忽然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时,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内心,极度的哀伤而绝望,极度的无助而迷茫。
我环顾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恐怖的一切,我心里发出阵阵悲鸣,我不知道我该去往何方?
就那么一直走到走不动了,痛得实在也撑不住了,我看了看身后,终于也离那里很远很远了,终于忍不住的蹲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双膝中。
那时候,比起身体上的痛,更无助的,是内心。
听到耳畔不住的传来汽车鸣笛,我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意识抽离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无名的哀伤中难以自拔。
就那么朝着车流,木呆呆地走了过去。
是啊,爸爸妈妈都不爱我,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
连姐姐也离开了我。
现在还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我以后还……
不如死了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我脚下的步子刚要迈出去的那一刻,身体被一双小小的手拉了回去,接着耳边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哥哥,危险,有车。”
我扭头看去,泪眼迷离中,看到有个穿着件白外套,一身黄裙子的小女孩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见我怔怔地不说话,她伸出小小的手来轻轻的拉了我一下,“哥哥,你是不是不听话,被爸爸妈妈骂了?”
看着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我的心狠狠的一痛,张了张嘴,摇了摇头,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小姑娘有点傻眼了,赶紧把手里的棒棒糖和饼干都拿给了我,然后踮起脚来替我擦了擦眼泪,“哥哥,你不要哭了。我外婆说,难过的时候,吃糖糖就会甜起来了,就不会难受了。”
说着,还不由分说的就把塞到我手里的棒棒糖又拿了回去,用手撕了撕包装纸,皱皱眉,又用嘴撕了开,然后一脸天真地直接放进了我的嘴里。
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就那么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
她又呆呆的看了我两眼,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当看到身后的时候,她倒吸了口气,顿了几秒之后,笨手笨脚的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吭哧吭哧的替我围在了腰上,挡住了屁股。
还笑嘻嘻的说,“有时候我妈妈也会忽然流血诶,爸爸就会脱衣服这样系上,妈妈就不痛了呢。哥哥你是这里痛了才哭的么?你放心,系上去就不会痛了呢。”
她话才刚一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唐依依!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快回来!”
循声看去,不远处停了辆车子,车前门打了开,一个女人正焦急的朝我们奔来。
当看到那个女人之后,又有个男人下了车。
刚刚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劫难,敏感的我不由浑身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快速躲进了一旁的小道转角处。
没多一会儿,就传来那个女人责骂小孩的声音,“依依,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你的衣服呢?”
小女孩没有吭声。
那女人急了,“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现在这世界多乱你知道么?以后不许再这样。”
这时候,那男人也赶了上来,“天呐,你个小家伙,我不是记得明明把车门锁锁上得了么?你是怎么打开跑出来的?”
接着,又是一阵关切责骂之后,那家三口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当我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看了看前方再也没人之后,那口一直吸着的气,才缓缓的吐了出来。
我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看看手里的饼干,和腰上系着的那件小小的衣衫。
我的嘴里感受到了一丝甜味。
就那样,我放弃了那个念头。
有时候,身处绝望中的人,往往就是靠着陌生人的一点善意,才延续了生命。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到一直响个不停的座机电话。刚一接起,姐姐焦急的声音便传来。
她说从下午就开始打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妈妈的手机也似乎没电关机了。
听到她在电话那头焦急地担心着我。
我使劲想要憋住,可终究还是崩溃了。
听见我哭得声嘶力竭,姐姐也跟着哭了起来,“小彦啊,你告诉姐姐好不好?到底是怎么了?小彦!”
我哪里说得出口。
那时我觉得比起疼,更可怕的是丢人。
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是个男孩子都能发生这种事情,会被人笑死的!
我除了哭得更凶之外,什么也说不出。
我觉得自己好丑陋,再也没有脸活下去了。
我没办法面对这样肮脏的自己。
姐姐彻底吓慌了,匆匆忙忙丢下一句,“那你在家里等着,姐姐现在就坐最近的一班车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那之后,我一直那么等啊等,等到黎明来临,等到天再度黑了下来,才接到了一个姐姐学校座机拨过来的号码。
接起来后,有个女生哭着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姐姐因为想抄近道赶出校园去打车,就走了湿滑的斜坡小路,谁想却失足摔了下来,眼睛插到了坡下枯断的木枝上。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那之后,虽然已经是第一时间进行抢救,可是姐姐的双眼,还是失明了。
虽然她把自己为何会匆匆跑出来摔倒的原因全归结到了自己头上,也向父母隐瞒了我们之间的那通电话。
可我却一点也未曾因此感到轻松。
姐姐那之后就休学了。
在家里休养。
那天发生的事,变成了我和她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