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衙役走后,吴承校尉就开始问话。
“琴姐儿,你可认识我?”
那琴姐点点头道:“吴校尉你好,我自然认识你,对了,你边上的那位是谁?”
“他是杜参军,刺史大人的贵客。”
谁知一边的老鸨子梅妈妈道:“杜参军,琴姐儿虽然认识吴校尉,但吴校尉是个好人,到我们天香楼来从来都是为公务啊。”
杜环笑了:“你就是梅妈妈吧,可见我交对了朋友,我相信吴兄弟为人,即使与琴姐这样的才女做朋友,他何罪之有啊?哈哈。”
琴姐儿听杜环这么一说,内心似乎有点澎湃,官吏中还有这种把自己当人的,人家都是把自己当玩物和肮脏的女人。
其实,杜环自小与昆仑奴在长安各巷子里鬼混,对窑子里的事已经熟视无睹,自古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真情,就为了一个字:钱。
过去,杜环就凭一张油嘴滑舌讨得长安城里窑姐的喜欢,混点东西吃,刚到十几岁就因为出身贵族被召为花鸟使,为皇帝寻花问柳,却遇到了杨贵妃,被强制送到了安西当兵锻炼,本来想镀金后回长安升个官做,没料想参加了怛罗斯之战当了战俘,从此命运改变了这个纨绔子弟。
“两位肯定不是来听曲的,是吧,有话就问吧?”琴姐儿道。
谁知杜环却道:“他吴校尉是来问话的,我呢,是对琴姐儿你慕名而来。”
琴姐儿苦笑道:“难得有你杜参军这种奇怪的人物,居然到监牢里慕名看我,可这里没有琴瑟,只能唱几句,但小女子在这里委实也唱不出啊,唉。”
吴校尉觉得杜环婆婆妈妈的,不干正事,自己就直接问话了:“琴姐,那客人您见过,对吧?”
“瞧你说的,否则我也不用进这个地方,校尉啊。”
“那他长得怎么样?”
琴姐苦笑了一下:“我说不出来啊,我总不能老是盯着人家,给他画个像吧。”
“那你以前见过他吗?是熟客?”
“我接待的人太多了,你问问我的梅妈妈,客人一走就忘了。”
吴校尉觉得问不下去了,拉着杜环要走。
杜环道:“不急,不急,烦劳兄台去把抄没的琴瑟取了来,我要听琴姐儿弹奏一曲。”
“杜参军,这不是胡闹吗?我们是来办大事的,贼寇还等着我们去剿灭呢,到期限后倒霉的是你,谁叫你立下了军令状害人害己,还有闲心玩女人听小曲。”吴承校尉非常恼怒。
杜环笑了:“这也是本参军自小的爱好,我自小在巷子里混,那些姐姐都喜欢我,还给我好吃的呢,看到这位琴姐儿,想起了过去,唉,兄台,破贼也不在这一时之间,既然你的话问完了,我就干我的事啦。”
校尉非常生气:“想不到你们杜家居然出你这种浪荡公子,唉,我看错你了,破贼只能靠我自己了。”
说完,自己丢下杜环恼怒地走出了监牢。
杜环也不生气,就叫过一边的衙役,给了钱,让他们去把没收入库的琴瑟找来,并叫他们买些果子来吃。
“大家有份,一起吃果子,一起听曲。”
“县令大人会不会责罚?”
“不会的,你们就说是杜参军经过刺史大人同意的,算在我头上。”
有了钱,办事很快,几个衙役去搬来了桌椅和琴瑟,衙门口有卖果子和瓜子的,都停当了,这杜环就请琴姐儿奏曲。
“你要听什么曲子?荤的还是素的?”
杜环笑道:“就烦劳姐姐来一曲《昭君出塞》,如何?”
琴姐儿道:“悲凉离家的昭君,伤心地离开长安,其实她是出皇宫的鸟笼,内心是喜悦的。我呢,凄惨地被关在这里,成了笼中鸟,倒是触景生情,好吧,我为参军弹唱一曲。”
那琴姐儿纤手拨弦,杏口启张,吐出哀怨。
琴姐儿的技艺果然高操,难怪为了她,这唐公子居然为她付出了性命。
曲毕,杜环喝彩。
“好曲,唱得好啊。”有人在后面拍手称好,接着,衙役也一起叫好。
“谢谢司空大人的赞赏。”那琴姐儿站起来向这人行礼,老鸨子梅妈妈则跪在地上拉琴姐儿也下跪。
“免了,我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徐大人府上的幕僚而已,请问这位花钱听琴姐弹唱的可是杜佑大人的贤侄杜环?”
杜环惊讶地站起来问道:“先生怎么称呼?杜佑正是吾叔。”
那司空大人道:“刚才我在县衙中见到这些衙役进进出出,问了才知道你来这里问话,居然想听曲子,你这种人少见,不过知道是杜大人家的,也不为怪了。老夫是那失落的小吏司空曙也,杜参军可曾听说过?”
杜环一听到司空曙这个名字,便道:“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琴姐儿接道:“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自归大唐,经叔介绍,得知新诗流传,司空大人名篇谁人不知?环拜过大人。”
司空曙与杜环见礼后,问杜环为何来此,杜环便把回长安路过明州的事简单一说。
司空曙叫衙役回避,告诉杜环此地情况很复杂,要小心。
杜环不解,贼寇为害,为何灭不尽?
司空道:“此地百姓富足,哪有人愿意为贼?山贼已破,海贼猖狂,都是为了这富庶之地,做官也为此,杜佑大人回长安或拜相也未可知。”
“这和我叔何干?”
“杜佑大人回京述职,必然把路上所见禀报陛下,试想,这里有盗贼,官员是不是要剿贼,离不开这富庶之地?”
杜环大惊:“非司空大人提醒,我误矣,大人何至于?”
“被小人所误,丢官,流落至此,因表弟卢纶在滁州为官,与徐大人有旧,推荐我暂避于此,做了幕僚,不想今日遇到参军。”
“既如此,兄何不请琴姐儿把刚才这首《江村即事》即时谱曲吟唱,如何?”
“善,有劳琴姐儿了。”
那琴姐儿果然天资聪明,即时为两人弹唱了司空曙的名作。
最后,杜环邀请这司空曙去老范那里喝酒去,司空爽快答应了。
“杜参军,话问完啦?”琴姐儿问。
“问话?那是吴校尉的事。”
“你不是要剿灭贼人吗?”
“这与你何干,一个女子,以后你出来了,我会再去找你听曲的。”
这琴姐儿急了:“哎呀,杜大人,灭贼才是要事,我觉得那个杀人凶手可能是贼寇呢。”
“是吗?你见过他几次?”
“三四次吧,最多不过五次,每次出手大方得很。”
“他长什么样子?”
“哎呀这个不好说,难以描述,这个,这个,怎么说的?对了,你知道我朝李靖与红拂女的故事吧?”
司空曙笑了:“琴姐儿是不是把自己当红拂女,杜参军当李靖啦?”
“不是的,哎呀,大人,那个人有点像虬髯客呢。”
“虬髯客?据说他拿刀杀的人。”
“对,这把刀与众不同呢,这人也每次都带着这把刀。”
听罢,杜环对司空道:“请大人加强对她们的保护,增加守卫,别让贼寇来灭口。”
“那我们娘俩出不去啦?”梅妈妈问。
“贼破之日就是你们出去之时,司空大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杜环和司空曙出了监牢。
两人奔到老范的店铺要了两坛子酒,喝了起来,一直喝到天黑。
杜环道:“司空大人,你长我好几岁,我可叫你一声大哥如何?”
“好啊,流落在外的人都需要兄弟,来,喝完最后一滴酒,你我就是兄弟了。”
两人干完,司空曙唱道:“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
“好诗啊好诗,司空兄何时所作?”杜环问。
“安史之乱平定后我送友人回长安时所作。”
“唉,本来我也将回长安老家,却不想被耽误在这里。”
“既然来了,就干成功了回去,也好对你叔有个交代,不辱没了家门,贤弟如果有需求,为兄愿意尽力。”
杜环听罢大喜:“如此,小弟就先谢过了,天色已晚,能否麻烦兄长带我去那天香楼一看?”
“刚才在牢里不是问过了吗?”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边被县衙封了,我想进去看看。”杜环道。
“我去可以,但你不行啊。”
“其实,你我都不适合去,会引起别人注意。”
“那你什么意思呢?”
“我们悄悄地进去,不过,需要你带我去找一个便于潜入的位置。”
司空曙笑了:“我文人一个,想不到被你这个文职军官拉一起了,好吧,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