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店小二的话,杜环似乎有所悟,结完账后三人去驿站找皇甫。
“皇甫兄弟,我因为与本地大明寺以前的住持鉴真有缘,想留在本地多住几日,去寺庙里看看,你们先走吧,不要耽误贡茶行程,路上小心。”
皇甫道:“如此我就跟小王公公一起先走了,马匹你们带上。”
就要走时,阿伊莎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皇甫,有件事我不明白还望你能解答一下,哈哈。”
杜环看着她问:“大家都要走了,你倒是想起问题来了啊。”
“就是要分手了才不能不问,否则一直憋着。”
皇甫笑道:“那就问吧。”
“你那阳羡茶来自义兴,怎不叫义兴茶啊?一路上我想了半天。”
皇甫道:“阳羡就是义兴,哈哈,在晋太安年间,皇帝把阳羡改为义兴的。”
“这是为什么?”
“当时国内很乱,有个叫周玘的三次起义兵平定了江南之乱,所以就把他老家阳羡改名义兴以示表彰。”
“周玘是什么英雄呢?”昆仑也问。
“你读过三国志吧?”
“我只会玩耍,少爷读过书。”昆仑有点不好意思。
皇甫道:“难怪,不过有一个民间《除三害》的故事知道不?”
“这个知道,周处除三害,先后杀了长桥蛟龙、南山猛虎,最后发现第三害就是自己,于是改过自新,找了大文人陆机的弟弟陆云,从此走上保家卫国之路,最后战死沙场。”
杜环接过话道:“这个周处就是周玘的爹,周处他爹就是三国里吴国鄱阳太守周舫,曾用计大破曹休,史书有记载。”
皇甫点头道:“另外,分开前向你们推荐一道他们周家的小吃,义兴糖芋头,要不是季节原因,我在义兴就请你们吃了,好啦,就此别过。”
“说了半天,阳羡茶就是义兴茶,习惯了而已,好,谢谢皇甫,别过啦。”
“不吉利,什么战死沙场,我跟少爷以后还要去郭昕那里呢。”昆仑一个摇头,自言自语:“少爷怎么有点像周处的样子。”
杜环三人与皇甫辞别,走出官驿。
“少爷准备要住在那念经的地方吗?”昆仑问。
“你我可以,但阿伊莎咋办?我们应该住客栈去。”
三人便到城里找了一个叫广陵客栈的地方,店主给了两间普通客房。
“我要最好的房间,我们有钱。”杜环道:“哪怕一间也行。”
”不行,最好的两间已经被客人预定了,人家钱都付了,今晚就住,刚才他们出去了。”
昆仑奴有点火了,从包裹里抓了几个金币给店主道:“这些够了吧,让他们退房。”
“这怎么行呢,做生意不能坏了规矩。”店主边说边看了看昆仑奴的金币。
“你们是什么人,这金币跟定房间的客人给的一模一样。”
杜环有点吃惊:“客人是不是外国人?”
“有点像回回人。”
阿伊莎问:“什么是回回人?”
店主看着阿伊莎样子道:“有点像你的样子。”
昆仑道:“阿伊莎,这回回就是在我们长安见过的那种,就是你们大食人或者大食人跟西域人通婚的后代,当然,你和少爷将来或许也会有一个回回儿子。”
“你胡说些什么啊?昆仑。”杜环要骂昆仑。
店主笑了:“他说的应该没错。”
“没正经的。”阿伊莎一边去了。
杜环道:“要不我们先定下,等你的客人来了我们商量一下。”
“那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才对。”店主道。
到了晚上,吃完晚餐,客人还没入住,杜环就让阿伊莎先休息,自己带着昆仑去扬州享受人生乐趣了。
扬州有谚语:上 午 皮-包-水,下 午 水-包-皮。
既然在扬州得到此话,杜环与昆仑自然不能错过。
两人来到一家叫“快活似神仙”的大澡堂子,去体验了水-包-皮,毕竟白天吃过皮包水的灌汤包子了。
等泡得舒服了,两人被安排了雅间,躺下,有人过来给修脚按摩,捏腿掏耳朵。
因为是木板房,隔音效果差,隔壁不时传来放浪的声音。
杜环问怎么回事,一个修脚女道:“客人在玩呢,你们需要吗?”
“什么好玩的?”
“男人玩的。”
“怎么玩的,能看看吗?”
“哈哈。”另外一个修脚女笑了。
“你们也做吗?”
“我们是技工,不做的,这个另外有人做的,要帮两位客官喊吗?”
杜环道:“我出去方便一下,你们自便。”
说完,就出了门。
来到隔壁,用手悄悄捅破了窗户纸,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这里面是三男两女,一个就是白天太白楼的书生公子模样的人,他却在边上看着白天两家丁模样的在享受快乐,发出煎熬的叫声。
另外两个玩得正欢。
杜环感觉有人从澡堂那边走来,只好故意去方便了一下,等回来时,那几个人还在干活。
那书生公子道:“好了,好了,两位内卫也是我的得力干将,这几日还要等信号去接生意呢。”
“是,周公公。”
原来这公子是位大内公公,不用说,这另外两位是大内高手,跟着周公公出来办差的,不过,他们接什么生意呢?还要信号?鱼公公和那个小王公公似乎没提到他们,难道他们是朝廷派来暗中办大事的?
想到这里,杜环觉得不该多管闲事,因为他在当花鸟使时候就知道大内太复杂了,公公及内卫权力可大了。
于是他又一个人去澡堂子泡了一会,然后回到雅间,却见修脚女已经走了,昆仑却揉着一个女的睡着了。
杜环一把揪起昆仑耳朵问怎么回事。
昆仑不紧不慢道:“哎呀,你不回来,无聊,就喊了一位来陪我快活一下,少爷,自从我老婆去世,憋了太久,总得放松一下,我不像你,有阿伊莎陪着,当然,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憋着,但我修为不高,就这样了。”
本来杜环要打一下昆仑,被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对不起昆仑,以前在西夷巷子也没少干一些恶作剧的事,想到这里,他放下举起的手道:“哎,我们回去吧。”
他替昆仑付了钱就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两人也没能换房间就睡了。
早上三人一起去吃早餐,发现这扬州早上的小吃特别多,只有阿伊莎因为很多禁忌就吃了点素的东西。
“你看着我和少爷吃,馋吗?”昆仑边吃边问。
谁知阿伊莎背转了过去。
“看了还是很馋,不忍心看啊,怕忍不住要吃。”
谁知阿伊莎没有理睬他,而是自己好奇地看着刚才从跟前路过的几个人。
忽然她追了上去用大食语喊了起来,那几个人听到大食语立刻回头,原来是老乡。
他们都是大食人,而其中一位竟然就是艾卜。
她把艾卜带到杜环跟前,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艾卜,你们怎么来扬州这个地方了,辛巴达呢?”
“杜少爷,辛巴达没来,他在润州的时候曾经说起你来扬州,也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说做生意要扩大范围,除了海港、大江港口外,也应该试探一下,于是就让我来锻炼一下,看看这边有没有商机,我就带着苏尔坦兄弟一起来了。”
杜环笑道:“还是阿伊莎跟你们有灵通啊,感觉了到你们的到来,你们如今住在哪里啊?”
“住在广陵客栈。”大苏尔坦道。
“原来你们和我们住在一个地方啊,我们昨晚没住到最好的房间,本来想跟人家调换的,结果没成,还准备换别的客栈呢。”
“啊,巧了,昨晚我们在外面玩所以回来晚了,那店主还跟我们说起愿不愿意跟人换房间,原来就是你们。”小苏尔坦道。
“要不我们让出了换给你们。”艾卜道。
“既然都是好朋友,就不用换了,本来想给阿伊莎住好一点的。”
阿伊莎连连摇手:“我住得挺好,不用换。”
“艾卜,你这两位苏尔坦兄弟汉话说得不错啊,比你强。”
“他们在大唐时间比我长,这次我第一次单独出来办事,就靠他们了。”
杜环吃完后一抹嘴道:“我们在此玩几天,你们自便忙去。”
三人告辞去了。
“少爷,我们去哪里?”
“我们去运河坐船转转河上风光,如今春光明媚,多好的天。”
“少爷不是急着回京复旨见皇上吗?而且还要回安西。”昆仑道。
“皇上见我和我见皇上不一样,真的,我根本不在乎被那个沈珍珠的丈夫召见,我只是想去帮贡茶的茶农减轻负担,安西如今被遗忘了一样,似乎朝廷不管那里是否还有大唐士兵活着,也许已经沦陷不是大唐的了,皇帝放弃了那里。”
阿伊莎道:“郭兄弟凶多吉少,如果没有了士兵,我们几个去又能如何呢?”
“是啊,好久没有那边的消息了。”
“如今皇帝知道了我,我想去也不成,只能听朝廷调遣。”
三人闷闷不乐,就到河埠头花钱雇了一只船,让他们划入运河游荡。
那艄公见三人坐船不说话,就自个说唱了起来。
“老艄公,你嘴里讲的什么啊,话不像话,歌不像歌。”昆仑觉得有点烦。
艄公边摇橹边回道:“这是我们的扬州评话,很流行的,本地有书场,你们来此地玩,怎么不去听听。”
“扬州评话?”杜环问:“我还真没听说,不过没有长安那里的秦腔气势大,既然老叔能唱,我们就听听,加点钱,以后有空去书场听听。”
老艄公道:“哎呀,我不过是给你摇船无聊自己瞎唱的,哪有这本事。”
“没事的,大家玩个开心。”
“你们这帮有钱读书人真是的,春忙出游,不稼穑,真羡慕。”
“忧愁呢,有啥好羡慕,来一个吧。”昆仑道:“哪怕我们听不懂。”
老艄公道:“既然听不懂就好,哈哈,老朽就唱几句。”
于是艄公边摇橹边说唱起来。
艄公唱了一段,问大家唱的什么,昆仑与阿伊莎摇头,杜环道:“老叔唱的是我朝故事,瓦岗寨英雄投奔高祖皇帝。”
“对,对,想不到你还能听懂啊。”
阿伊莎问这瓦岗寨英雄是怎么回事,杜环就跟他们说起了隋炀帝开运河引起全国农民造反,高祖李渊父子起兵太原直取长安建立大唐的故事。
“你没说瓦岗寨啊。”
“隋炀帝死后,高祖要安定天下,需要人才,瓦岗寨的一帮英雄就来投靠了,帮他打天下,统一了中原华夏。”杜环道。
昆仑道:“这个你问我吧,阿伊莎,瓦岗寨的英雄我知道,什么秦叔宝、程咬金,一个卖马、一个三斧头,那秦叔宝还是大唐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李家父子全部被隋炀帝杀了。”
杜环听昆仑一说,就闭目养神,随他们折腾。
忽然,岸边有人朝艄公喊话,杜环一看,却是一个和尚背着个行囊箱子在岸边叫呢,似乎疯疯癫癫的。
那和尚道:“船家,我要到对岸的大明寺去,渡我过去。”
“不行啊,师父,我这是人家雇佣了的,要在这运河上转一圈呢。”艄公道。
“你们不该为难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那和尚道。
杜环听这和尚声音洪亮,似乎内力深厚。
艄公只好道:“师父,我帮你问问雇主吧。”
杜环想故意逗那和尚,便对艄公道:“你别理睬这疯和尚,邋遢得很,只管摇船,本少爷自有论处。”
那疯和尚还在喊:“艄公,船家,施主,行不行啊。”
杜环站了起来道:“那和尚好不晓事,哪有平常人渡和尚的,只有菩萨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