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报告给了京兆府大人,大人听了汇报道:“这是个人恩怨,再说也没人来向本官伸冤报案啊,算了,只要不出人命就别管闲事,你们这帮猴崽子替我远远看着啊,只要李大人安然无恙就行。”
这官差得令就去混入人群一起走向小玉家。
郑美人本来在练摊,远远看到一群人推着一个穿官服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到了近处才发现是杜环与昆仑押着负心人李益来见小玉。
“哎呀,这可使不得。”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使得与使不得的,老人家你带这家伙去见你家小玉,或许,小玉见了这个家伙病就好了。”
这时候,李益似乎有所醒悟:“妈妈,小玉真的病了?”
郑美人听了这话留下了眼泪:“李公子,你这没良心的,小玉都快死了,你怎么还不肯来啊,再不来就见不到她了。”
李益似乎不信:“那你带我看看,别骗我,妈妈。”
这郑美人就带路进了自家的那巷子。
到了门口,李益挣脱众人冲了进去,杜环和昆仑也跟了进去,小屋子一下子挤满了人。
那小玉精神恍惚,似醒非醒,听到有人进来,忙问:“妈,可是我的李郎回来了?”
看着以前朝夕相处的小玉瘦如竹柴,不像个人样,声音也不是以前哪个委婉的娇声,李益惊呆了,似乎他惊醒了,良心发现,一下子上去拉住小玉的手放声大哭。
“小玉,我是你的李郎啊,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成这样啦?”
那小玉听到熟悉的声音,用力睁开眼睛,居然真是梦中想念的李郎。
“李郎,真的是李郎,刚才我做了一个梦,观音娘娘说我就要脱离苦海了,见到李郎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李益已经泣不成声:“小玉,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
小玉想挣脱,但没力气站起来,几次想坐起又倒了下去,这李益只顾哭泣,杜环见了,就拿起边上一个枕头垫在小玉的背上,这样,小玉可以斜躺着半坐。
“谢谢杜少爷,今日完成了我的心愿。”
杜环示意小玉不要用力气说话,谁知小玉放开李益的手,抓住杜环的手居然坐了起来,对着李益道:“李益,李十郎,今日见到你,我愿足矣,当初,你金榜题名,我就知道有今日之果,但小玉并非贪图之人,只想跟你守八年直至你而立之年,你却说白头到老,永不相负。”
“可谁知你转眼就娶了别人到郑县当官,从此杳无音信,跟陌生人一般,妈妈和我为了寻找你的消息,花光了钱,我真傻,为了你,茶饭不思得了这病。”
李益只顾哭泣认错:“都是我不好,我一定娶你回去,花轿来接。”
有人听了嘲笑道:“李公子,你还想骗小玉啊,你可能吗?你老婆会同意吗?你们李家会答应吗?”
李益被问住了,只好默不作声。
杜环知道,这家伙心里会想却没有勇气做,就想说自己已经说服卢花儿了,但又一想,如果说出来,恐怕伤了卢花儿的名声,于是也只能道:“李益,你真能做到?”
谁知小玉似乎看穿了这个骗了自己的男人:“你看,李益,我的李郎,我信你,别人也不信啊。”
李益想起自己与小玉同居一年的美好时光,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干醋,豁出去了,官与名都不要了,赶紧再次下跪发誓道:“当着众人面,我李益发誓,一定娶小玉回家,如有违背,一生不得安宁。”
小玉听罢泪流满面:“苍天哪,观世音菩萨啊,你们听到了吧,李公子又向我发誓啦,感谢苍天,南无观世音菩萨。”
说完,她用力抓起边上盛了水的碗朝地上砸了去。
众人大惊,小玉指着李益道:“我身为一个弱女子,薄命如此,你堂堂李公子,进士及第,却虚伪负心至此,可怜小玉我小小年纪,这般容貌,却病入膏肓,慈母还在堂上,不能供养,让她天天街上卖手绢,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李郎啊,十郎李益,今天,我就要与你永别了,我死以后,就是化为厉鬼,也让你终日不得安宁,你自去当你的官吧,覆水难收。”
言罢,小玉高声痛叫,好几声后便气绝身亡。
郑美人大哭,杜环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小玉尸体放到李益怀中,让他呼唤她。
可小玉再也无法醒来了。
杜环叫昆仑去买寿衣和丧服,李益亲自给小玉穿上,那些跟来的人朝小玉拜了拜,骂着李益走了。
简易灵堂搭好,很多长安人来吊唁,甚至当时很多在长安的名人也来了。
最后,杜环在御宿原这个地方找到了一处安静之所为小玉安葬。
出殡那天,卢花儿派了九娘来代为祭奠,李益自己亲自写了墓志铭立碑,不过这家伙被礼教束缚,写了:爱妾李门霍氏小玉之墓。
不管如何,小玉走了,李益再怎么补救也没法挽回悲剧。
后来李益与卢花儿和好,但卢花儿因为小玉的事,闷闷不乐,最后年纪轻轻就去了,李益凡三娶,生了几个男女,一生揶揄不乐,尽管最后官至吏部尚书。
几十年后,喝家乡阳羡紫笋茶长大的义兴人蒋防金榜题名,成为翰林学士,在长安与杜环侄子杜牧相友,得知民间传李益与霍小玉故事,特别去拜访了尚在世的李益本人。
李益见到蒋防毫无隐瞒,深刻忏悔自己当年的错误。
“杜牧说的一点没错,当时他伯父杜环就在场,虽然老夫耿耿于怀,但是,还是觉得,如果没有他杜环,我恐怕就见不到小玉最后一面了。”
蒋防回去又跟杜牧谈起他伯父杜环当年所作所为,杜牧笑道:“他是一个神秘的人,他留有一本《经行记》,只有我祖父才见过,那个时候我还没出世呢。”
蒋防于是据此写下了千古名篇,中国传奇第一故事《霍小玉传》。
应杜牧要求,便隐去杜环名字,改为黄衫豪士,所以后世不知其真名。
杜环与昆仑奴为了小玉的死伤心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出门。
突然,他道:“忘了安置那郑美人了,小玉生前就遗憾自己有老母在堂不能养育,去,先把她接进府再说。”
“过了五七在说吧,少爷。”昆仑道。
杜环想想也对,自己母亲早逝,就当郑美人是自己母亲吧,总不能让李益去养,这个人表里不一,卢花儿也不适合容纳她。
可一想,自己还要去安西找郭昕,不妥。
猛然想起阿伊莎公主,对了,去驸马府找她去。
两人骑马去驸马府,却被告知驸马公主一家去了汾阳王府,那大食公主也去了。
于是打听郭子仪府邸,来到门口。
有人进去通报,结果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出来迎接。
有人喊:“驸马爷到。”
杜环知道他应该就是郭暧了,赶紧上去见礼。
“杜环少爷,见到你真高兴,公主那日回府早就告诉我了,本来想去拜访,谁知你在长安闹出李益与霍小玉的惊天大事,就没敢去烦劳哦。”
杜环大笑:“我这人直来直去,什么都当回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也算不得惊天,驸马爷。”
“别叫我驸马爷,叫我郭暧吧,你跟我堂兄郭昕不是称兄道弟吗,喊我小弟就行。”
“好好,郭老弟,我跟你家郭昕是结拜的生死弟兄,可以这么叫。”
“环兄,进府吧,我的公主和你的公主在比武呢。”
杜环跟着郭暧入府,问:“公主怎么跟阿伊莎练武?瞎胡闹。”
郭暧苦笑道:“升平公主喜欢习武,但她哪是我武术世家郭家对手,所以几次争锋,落败于弟,为了打败我,这次得知你那大食公主剑法高超,所以求习,想出气呗。”
杜环笑道:“阿伊莎这剑法跟我学的,你真的要小心,不过为兄会私下教你如何破法,包你不用担心打不过升平公主。”
郭暧听罢大喜:“兄台如此待我,真是自家兄弟也,不愧与郭昕生死之交,弟先谢过了。”
两人谈笑风生,走入后花园,见阿伊莎与升平正在对习,就悄悄在边上观看。
阿伊莎与升平正练在劲头上,当两人使出胡旋舞的剑招,昆仑叫了一声好。
结果,阿伊莎停了下了道:“昆仑,你来啦?少爷呢?”
杜环和郭暧不好躲藏,只好出来见公主。
“你就不能忍住不喊吗,昆仑?”杜环骂道。
昆仑不好意思说,阿伊莎道:“幸亏昆仑叫了,不然我和升平公主都被偷窥了也不知道呢。”
“是啊,你们男人喜欢偷窥我们女人练剑,却从来不带我们。”升平道。
郭暧过来认错,杜环则来见礼。
“怎么,好几天没见面就想她了吧,环兄弟。”升平公主道。
杜环脸通红,郭暧道:“是来看我的,别误会。”
“你们这帮男人真是的,在外面干了坏事,回来一起隐瞒,一个贼窝的,哼,如今我跟阿伊莎学了几招,郭暧,以后小心本公主了。”
“是是是,我的好公主,你怎么不问环兄弟来干什么啊?”
“哎呀,郭暧,什么时候这西夷巷子的恶少杜环成了你的兄弟,这么快就跟着学了啊?”
郭暧陪笑道:“你知道的,咱家郭昕跟他是结拜兄弟啊。”
“去,郭昕结拜不是你结拜,你拉什么关系啊,要是郭昕回来,估计不认。”
杜环不解:“却是为何?”
“郭昕不认我们家郭暧呗,说他没出息,怕女人,哦,就是说怕我,哈哈。”
“公主见笑了,王爷一家满门忠烈,个个是英雄。”
“什么英雄,都是我父皇给的,不过,杜环,我真的恨他郭暧没出息,在家混日子。”
杜环施礼道:“公主多有不知,前方将士打仗,拿生命当赌注,我和郭昕都是过来人,知道其中艰辛,这不是说人人都要去打仗,每个人都有自己特长,据我所知,驸马爷也为修建白渠出过力,老百姓记得呢。”
郭暧哈哈道:“哪敢哪敢,只不过放弃了公主的几块汤沐地而已。”
升平一听杜环说的都在理,就道:“环少爷胆子不小,竟然挟持朝廷命官去一个清倌人之家认错,闹得京师满城风雨,不成体统,有大臣已经上书弹劾你啦。”
“环尚是一个小小参军,没资格被大臣弹劾啊。”
“哈哈,怕了是吧,闹大了,没法子收场来搬救兵了吧?”
“还真是,公主真料事如神啊。”
郭暧不解:“你来的时候可没说啊,是吧。”
“我的驸马,你环兄弟都不急,你急什么,环兄弟,你说让本公主怎么帮你,我看在阿伊莎面子上会帮你。”
阿伊莎施礼道:“多谢公主。”
升平笑了:“你们两个,真是的,我都还没说如何帮,你倒是先谢我来,要是驸马和我如你们一般,也就不会有被老百姓嘲笑唱《打金枝》了。”
郭暧见公主揭旧伤疤忙道:“都过去了,提那事干嘛,先替环兄弟想办法。”
杜环道:“其实没啥不能收场,我也不怕,不是为这种事来的,才不在乎什么弹劾呢。”
“那你找本公主就是为了带走阿伊莎吧,不行,我跟她很投缘,以后如你不娶她,她就住我家了。”
“这,这算什么?”郭暧道。
杜环笑了:“其实我是为那霍小玉而来。”
“她不是死了吗?”
“是啊,可她死不瞑目,因为她老娘在堂无人奉养,我当时和昆仑、李益都在场。”
“那是李益的事,与你何干?”
“唉,李益畏惧流言蜚语与礼制,不敢管,我想请公主安顿好她。”
升平想了想道:“环少爷真是一个讲信义和情义的人,当年郭昕回来后就这么评价你,就凭这一点,我帮你了。”
“我们帮一个清倌人合适吗?”驸马道:“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