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南京的李贞娘,本来是要去见识一番秦淮风月的。
可是,苏景出事之后,她便没有了这样的兴致。
本来,她不过是因为出身青楼,向来仰慕秦淮河畔那些名妓与才子的佳话,所以才对秦淮河畔如此向往。
而现在,没有了人生的希望,这些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春花对她很不错,在自己找到好的归宿之后,也不曾忘记她,还给她送来了银两。
李贞娘很感激,但是没有收下。
虽然在扬州,李贞娘为了相应和号召大家支持义仓的兴建,而捐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可她却表示自己还有一些未曾舍得卖掉和典当的首饰,如今觉得这些身外之物留着也没有意义了,便全部卖掉。
春花知道李贞娘的性子,也不敢强求她接下自己的馈赠,只好偷偷派人买下李贞娘的两支发簪与一副非常精致的耳环,还有一些首饰。
这些饰品,并不是很金贵,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两银子,可见李贞娘确实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连最心爱的首饰,都不是金贵的金银珠宝制成。
这么点银子,只够李贞娘在秦淮河畔,离城区偏院的地方,买下一间茅屋居住。
李贞娘倒是看得很开,但春花却觉得这样太委屈她了。
想想看,一个平日里锦衣玉食的青楼花魁,如今却像个农家妇人一样,不但要独自生活,连屋舍都是两间茅庐,而且还得自己洗衣做饭,这是何等的委屈?
春花很有心思,她故意拉着李贞娘,一起去买了几个丫鬟,然后又赠给了李贞娘一个叫做小荷的少女。
小荷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机灵,也很勤快,所以春花选中了她。
而且在听说要去服侍一个身居茅庐的人之后,这个小荷也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更加对这个未来的新主人充满好奇一样。
李贞娘当然不肯接受,便推辞道:“妹妹,这可是你家老爷,让你去给自己买丫头的,你怎么到先把人送给我了?这可不行,我买下那庐舍之后,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我一个人的话,平时也吃不了多少口粮,节俭一下也能支撑到明年了,要是再多一个人,这些银两又怎么够用?”
春花劝道:“姐姐你没了银两,尽管来找我要不就行了?你身边若是没人服侍照顾,那姐姐的十指岂不是每日都要沾那阳春水,这可不行呢!姐姐你的手,可是用来弹琴写字的,怎能每日都去做那种事情?小荷,你说说看,要是到了姐姐那边,会对将来的小姐尽心服侍吗?”
小荷闻言,连忙应对道:“请小姐放心,小荷一定会的!”
说罢,这小丫头的眼中,隐隐还有兴奋的光芒。
春花见了,不禁好奇起来:“你这丫头,为何别人都害怕去过那穷苦日子,你却不怕?”
小荷扭捏着,不好意思回答。
李贞娘却是看出来了,说道:“这个女孩儿,估计是吃惯了苦头所以才不怕吧,而且她肯定也喜欢你刚才说的那些,比如弹琴,又或者是舞文弄墨之事……”
说着说着,李贞娘在小丫头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于是就不忍心再拒绝了。
就这样,李贞娘决定接受春花的好意,而对小荷说道:“小荷这个名字固然很雅,前人有诗云‘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但是叫小荷的人太多,就未免流俗了,不如你改个名字,就叫清荷吧!”
小荷闻言,知道李贞娘是接纳她了,便非常的欢喜,然后问道:“谢谢小姐赐名,不过小姐,这清荷二字,又有什么来路典故吗?”
李贞娘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典故?不过爱莲说中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一句,这个青莲,便与你的新名字清荷相呼应,叫做也好听。”
小荷非常欢喜,她显然与别的小丫头不同。
别人计较的,是将来跟着新主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但小荷看中的,却是新主人的才气。
于是,小荷便满心欢喜地改名为清荷,决意跟在李贞娘的身边。
而李贞娘也看出来了,这个小荷明显就是第二个自己,她也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是那种非常好学的,将来她跟着自己,多半自己身上这些本事都要教给她。
所以李贞娘才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的话,来勉励小荷,希望将来这个丫头长大之后,不要忘记她的忠告。
小丫头很喜欢,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如今才十二岁,便干脆自己做主随了李贞娘的姓氏,自称李清荷,与李贞娘一起生活。
李清荷年龄小,跟了新主人只知道高兴,可李贞娘却发愁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那么重的负担,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丫鬟,她手里拿点银子根本就不够两个人过日子的,得想个办法才是。
李贞娘便暗暗决定,自己尝试着去做一些小生意试试看。
对于自己的想法,李贞娘没有和春花商量,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她开口了,春花就肯定会反对,然后一个劲地给自己银子。
李贞娘有自己的立场与准则,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另一边,听说苏景在海上遇袭失踪,毛一鹭也很是震惊。
当时毛一鹭的身边,李实也在。
这两个人,被当时的清流称为南京的一狼一狈,二人不但狼狈为奸,而且还真是形影不离……
毛一鹭打发张可大走了之后,李实便说道:“毛巡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这个张可大,你为何不趁机办了他呀!”
“他是国公爷提拔的人,你敢动?”毛一鹭摇摇头,说道:“李公公啊,都什么时候,就别想着清除异己了吧?再说了,这个张可大在锦衣卫之中,还是你的属下,他也向来不曾与我们为敌,又管他做什么?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联系到那些海盗,尽力打探不移的下落!”
李实叹息道:“真是天妒英才,苏千户这么一个妙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唉,真是让咱家忍不住想要落泪……”
毛一鹭偷偷地白了李实这个老太监一眼,这个老太监不但会演戏,而且说话也不太好听啊!
不是说了,只是失踪了吗?
怎么到你这儿,苏景他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