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到底还是死了。
死在了风云手中。
这其中有大部分的原因是风云二人被乾天宫追杀之时无意避入少林木人巷,机缘巧合竟从中得悟了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摩柯无量。”
加之步听云于“拜剑山庄”一役力挫群雄,夺得“绝世好剑”,一身功力更是水涨船高。
虽说世事无常,但冥冥之中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大手正在将一切拨乱反正,错过了长生不死老神的力量,二人依旧还是得到了同样的东西。
师徒相杀于天山,最终以雄霸粉身碎骨而落幕。
至此“不哭死神”步听云与“风中之神”聂风的名头俨然是一时无两,独领风骚。
本以为雄霸一死,江湖至此会少些厮杀争斗,那想乱的更加厉害,各势相争相杀,赫然是一片腥风血雨。
厌倦了争斗的风云二人见此只觉有些心灰意冷,竟是选择急流勇退归隐江湖。
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半载。
“无神绝宫”东来,似雨后春笋般不过短短数十天便席卷了整个江湖,各门各派的高手一个个都沦为了阶下囚。
这其中最令人震惊的便是天剑无名被其弟子剑晨暗中施以奇毒败于破军之手,惨被生擒。
一代武林神话沦落到这般境地,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天绝峰。
没有声音,没有阳光,没有草木鸟兽,没有生机,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一眼望去的黑土,上面林立着一个个奇形怪石,显得诡异而怪诞,让人不寒而栗。
一片死寂。
山上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浓雾,遮蔽了天光,不见一点阳光洒下。山下的村子也早已人去楼空,荒废很久了,静的让人心发慌。
周遭方圆俨然化作了一片死地。
这春去秋来,黑土不知不觉间已向外扩展了三四百丈的范围,所过之处不下数日便会水枯地绝,用锄头一挖,翻出来的都是腥臭无比的黑土,那还有半点生机。
时间一长,一提到这“天绝峰”,百里之地的人无不是谈虎色变,像是成了这世间的禁地。
但也有不信邪的人闯入这“黑土”的范围,只是,但凡进去的,一经深入,无一例外,个个都是有去无回。即便有人尚在边缘临时变卦折返而回,但这一回去轻则是大病一场,重则全身长满黑疮,那是生不如死,夜夜哀嚎。
就是功力高深的武者入这其中,也得元气大伤,不敢深入。
这下倒好,别说普通人,就是江湖中也都对这片禁地忌讳莫深。
……
“哪是什么地方?”
冷漠低沉的嗓音暗藏着霸道,男子凝望向远方那片阴沉的天空一步走下了船,脚下本是平稳的船登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因其一脚,足有十余丈长的船,船头猛的一压,被压到了海水中,船尾是高高翘起。
场面十分惊人。
“轰!”
等那一脚落地,大地是轰隆一声,在那人双脚下被压出一个坑来,就好像一块万斤巨石砸下。
“爹,听说那是一片禁地,无人能入其中。”
一青年忙翻身下船回道。
“无人能入?连无名也已成为阶下囚,这中原大地更是我掌中之物,难道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那中年男人面有微须,双目阴鸷如鹰如隼,浑身上下竟是穿着一副黑寒甲衣,闻言登时嗤笑一声,面露不屑。
“我不允许有任何东西敢挡在我的面前。”
自知身旁父亲的脾性,青年再未阻止而是笑着道:“那是,无名遭擒,以爹的功力,这天下已是无敌。”
那想此言一出,身旁的中年男人骤变的面无表情,嘴里平淡道:“你是说,我不如无名?”
当真喜怒无常,青年见状脸色微白,正想开口解释,却被那阴鸷男人挥手制止。
“去看看。”
一行十数人当即直奔“天绝峰”而去。
不过小半盏茶,本是在视野尽头处的山峰便已近在咫尺。
可这一来,先前还信誓旦旦的中年男人也不禁变了脸色,望着眼前的黑色山体他一双眼睛里尽是凝重,甚至有些惊疑。
只觉天地间一股股阴寒之气不断袭来,他身怀不灭金身还好,气血强大尚能抵挡,可他一干手下却显得有些吃力,口中所呼出的气是阵阵白雾,冷入骨髓。
这还只是山脚。
“老夫倒要看看这山上有什么稀奇古怪?”
眼神一凝,阴鸷男人双膝一曲,一个纵跃便朝山路上落去,大地轰隆生响,身后手下一个个只能紧要牙关紧随跟上。
一路下来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些古怪。
除了他们的喘息声还有脚步声,太静了,一片死寂。
可就在他们登到山腰的时候。
本是寂静的山岭间忽然传出阵阵“呜呜”的哭声,令人头皮一炸。
“谁?”
有人眼露恐惧的惊呼道,手中紧握兵器,浑身抖个不停,委实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最可怕的是脚下的黑土居然能渗出血来,稍有触及无不是在惨叫中化作一滩脓血。
先前的十四名手下,如今只剩下不过九人,显然都倒在了身后的路上。
可那人一说完忽觉脸上有些异样,赶忙揭下了脸上的鬼罗刹面具。
这一揭开,周围的人无不是恐惧退开,避如蛇蝎。
就见那人的脸上,此刻长出了数块核桃大小的黑疮来,看的异常渗人。
“怎么了?我怎么了?”
那人犹不自知,只能惊慌的伸手去摸,甫一触碰,便是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哀嚎回荡开来,黑疮破开飞溅出一篷蓬腥臭的黑血。
身旁一人避之不及,手背上沾染了一下,当下就觉奇痒钻心,在所有人瞪大双眼的注视中,他手背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也长出一块黑疮来。
那阴鸷的中年男人二话不说,一拳便是隔空击出,澎湃劲力如排山倒海震慑四周,只见那生出黑疮的二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轰飞出去数丈,人在空中炸开。
“呜呜……”
哭声近了。
惊魂犹自未定的众人这才看到,那哪是什么哭声,而是风声,风穿过那些奇形怪状的石林时所发出的声音。
可让他们脸上骤变的是,那风居然有颜色,竟是灰色的,透着令人心悸的死灰色,像是一只呜咽的孤魂野鬼。
那风来势极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缕怪风便已掠向一人,然后飘向远处。
而地上,只剩下一滩脓血。
“杀心!”
一声低吼,本是寂静的山岭间登时似石破天惊。
劲风呼啸生响。
“轰!”
“轰!”
“轰!”
……
山腰上,阴鸷男人双拳似迸发出熊熊烈火,拳劲成罡将那些古怪灰风悉数轰散。只是就这么点功夫,地上又多了几滩脓血,尸骨不存。
眼神阴冷,男人不再说话而是直朝山路的尽头冲去,越近,他便能感觉到那阴寒之气愈发浓郁,脚下似蕴含无穷怒意,留下一个个惊人的脚印。
“老夫倒要看看,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剩余几人只能咬牙跟上。
不到百步,路已至尽头。
众人眼前就见那陡壁上镶着一块巨石,只是明眼人都瞧的出来,那分明是一道门户,只不过被巨石挡住了而已。
“果然有东西!”
“杀神!”
杀拳再出,惊人拳劲隔空一击,那巨石表面赫然多出两个深陷其中的拳印,边缘裂纹扩散蔓延,咔咔裂开的声响不绝于耳。
但紧接着,刚裂开的缝隙中,忽然涌出一缕缕黑气来。
男人双眼猛的一缩,二话不说便抓起身旁的儿子爆退向一侧,可怜那几个手下连惨呼都来不及便在黑气中毙命当场,死相极为恐怖,一身血肉飞快消失,瞬息的功夫是变得干瘪如柴,再不动弹。
“爹,这似乎是尸气!”
青年一脸惊骇欲绝,若论杀人他何曾没啥过,对于尸气自是不陌生,但也只是闻到过,又几时见过这已凝为实质的尸气,如雾如云,简直难以想象。
阴鸷男人难得凝重万分的道:“还有煞气和死气。”
他所练杀拳便需纳煞气、杀气成罡,此时一见登时也满目震惊。
这煞气竟浓烈到能化无形为有形,要知道他为凝拳罡这半生杀人无数,所行所为皆是绝事,就只是为了凝练一丝丝的杀气与煞气。
那想这一山窟之内煞气居然能浓郁化雾。
但震惊过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意,若是将这些煞气归为己用,杀拳必然登峰造极。
只是看着那黑漆漆的犹如深渊般的洞口,他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压力。
“走,进去看看,记得屏息!”
待黑气散了个七七八八,男人一步当先就走了进去。
“好冷啊!”
青年紧随男人身后,但一进去,原本已阴寒到极点的冷意此刻是如潮水般袭来,像是跗骨之蛆,阴气森森,寒入骨髓,不得已赶忙运起全是内力逼着寒气。
而洞里。
入目所见。
就见山窟内竟然有着一汪寒潭,寒潭中央摆放着一口木棺,山顶上结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如锥冰凌,倒悬着,滴落着水。
想来那寒潭便是由此而生。
男人看着那一汪寒潭双眼是一亮,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珍宝。
可等他绕着边缘走了没几步原本惊喜的面容猛的一僵,浑身只觉彻骨冰寒,一双眼死死的看着那口木棺,或者说里面的东西,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停止了,像是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但他身后的儿子却不知,下意识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去,这一瞧,嘴里“啊”的是惊呼出声,整个人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再无半点血色,白的吓人。
他倒坐在地上,身体战战兢兢哆嗦个不停,像是被吓得有些魂不附体,抬手指着那木棺颤栗个不停。嘴里呢喃道:
“爹……那是……什么?”
只见木棺里。
一个身躯正安静的躺在里面,白发如瀑,双目紧闭。
但他们绝不会认为这是个人,因为这身躯上布满了无数扭曲诡异的符纹,恍惚间还在动,就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虫子爬满了全身,看似血肉之躯,可却干枯无比,形如朽木枯柴,十分骇人。
那身躯胸口还插着一柄石剑,上面血迹未干似刚死不久,眉宇间还画着一道殷红的纹路,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但最让两人心惊肉跳的是那紧抿的嘴里,竟然露着两颗尖利的獠牙。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父子二人虽身份不凡,但却也没见过这般如妖如魔的存在,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只等发现里面的存在沉睡不醒,这才松了一口气啊,但仍不敢大意。
“爹,里面还有柄剑和一个卷轴!”
青年脸色仍是苍白无比,但他眼神一动,就看到身躯旁居然放着两个东西,当下轻声开口。
就见那柄剑剑身狭长,其实青光流淌分明不似寻常之物,还有那个卷轴,隐约泛着七彩之光,夺人眼目。
不需多想两人俱都明白,这两样东西肯定不一般。
当下男人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分站一方,然后对望一眼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出去。
就在他们准备将那两样东西以内力摄取过来的时候,青年的眼睛里猛的多出一抹紫光来,他眼里的恐惧还没彻底升起就已黯淡了下来。
就见一道筷子长短的紫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那木棺中凌空窜来,犹如利剑般没入了青年的额头,洞穿其眉心,自其脑后冲出。
一旁那阴鸷的男人见状非但没有出手,反而抽身便退,冷眼看着亲子身死,眼中更多是惊惧。
那紫芒来去如电刚自青年头颅内钻出便在空中折返而回,朝那个一身黑甲的阴鸷男人飞去。
“不灭金身!”
一声低喝,就见男人周身的空气忽凝滞起来,布气成罡。
自芒同时袭来,空气中立时响起一连串金铁交加的碰撞声,像是炸雷一般。
一息的功夫,便是数十上百次碰撞。
见不能建功,那紫芒这才游窜而回,攀附在木棺上,露出了真容。
那竟是一条遍体紫金的异蛇,头生凸起,吐着猩红的芯子,一双红翡似的蛇瞳正森寒的注视着男人。
事到如今,男人已有退去的打算,抵挡那阴寒之气已需要他时时刻刻不能分心,如今再多出这条奇物,顿感吃力。
可他想走,那异蛇却是“嗖”的一窜挡住了退路。
“好一个通了人性的畜生。”
男人眼神阴沉无比。
他体内气息一提再提,想来是要一击建功,洞内顿时掀起阵阵劲风。
就在他欲要出手之际,他脸色猛的一变,就觉一股难言的大恐怖临身。然后,那已到极限的气息却是凭空散去,来的突兀,去的更是莫名。
他呆滞的垂下目光,只见虚空中,一根细长的发丝是自他身旁一飘而过。
本是站立的身体,连同他身上刀枪不入的黑甲霎时一分为二,自胸口分开,缓缓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