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云高悬,赫见一霸道身躯傲立苍穹绝巅,一身殷红如血的战衣犹如一团熊熊烈焰,头顶邪眼隐现,魔招已落。
放眼当世高手,只怕遇到这一位多是非死即伤之局。
这短短几番交手,姜宁心中已暗自做了个比较,此魔之强,比他破界之前兼负帝释天千年功力,加之龙元凤血齐聚犹要强上半筹,就不知此魔全胜之时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不过,他还不能妄下定论,还得进一步探索。
手中斩仙同时奋起一击,天地间登时多了一道可怕的灰气,凝聚为一线,迎上魔招,心中更是静待此招结局,考虑是否要抽身而走。
只是,大智慧此时已发觉理念错误,中原高手自是免去了无我梵音之厄,二人这场厮杀却是引来了一人。
“佛国之劫由地门而起,缺舟焉能作壁上观。”
诗号刚落,那满目狼藉的林中已走出个人来,背负文殊剑,步伐稳健,气息柔和出尘,丰神俊朗。正是那居住于无水汪洋的神秘千年修者,缺舟一帆渡。
只是一眼,他便已看出姜宁是后继无力之相,再看天空奇招碰撞,当下背后文殊剑如受牵引,自行翻飞而落,鞘中剑是应声出鞘。
“适才,便是阁下于意识通道施以援手,更是身负真言法门,缺舟有理了。”
文殊剑入手之际,缺舟口中温言说道,然一双眼睛却已凝望向那天空中的身影。
“摩诃五趣,人众归老境!”
赫见他翻身而起,手中剑霎时迸发万千剑气,斜斜迎上魔招。
天空中,三股不凡气机是成以二敌一之势轰隆撞在了一起。
只闻天际一声巨响。
余波散开直如波纹卷荡无际,三人皆受冲击,惊天动地,四野震荡。
姜宁避之不及首当其冲,眼见狂暴余波袭来,左手龙渊直是运剑如光影,奇技妙施,甫一接触,竟将其悉数引进体内,化为己用。
同时右手斩仙借力再起一招,剑意乍然勃发。
“剑!”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可怕锋芒霎时如雷霆迸发而出,势如流星赶月。
三人本是皆受余劲波及,元邪皇却没想到姜宁变招如此之快,而且丝毫未受余劲影响,想要出招抵挡,奈何剑芒已到身前。
刹那。
“叱!”
胸前魔甲立时多出一个窟窿,血水湍湍。
也在姜宁一剑斩出后,口中再次喷出一口血来,他肉身本就受损,如今再次强催收摄魔气自是伤上加伤。
“烛龙之焰!”
可天上,一声愠怒的低喝暴起,带着浓浓杀意邪力轰然爆发,显然因此一招而恼,右手翻转向后一握一提,就见一口猩红魔刀被他自背后拔出,正是幽灵魔刀。
“上穷下达斩曦月!”
“杀!”
不由分说,一刀隔空斩下,刀芒贯地而来,尽头便是姜宁与缺舟二人。
见状,姜宁心念一动,周身顿起如水光华,不过眨眼,一朵莲华已是无中生有,自他脚下而出,手中双剑同时作势欲起。
一旁的缺舟不约而同亦是出招。
“圣莲化大千。”
不过转眼,又是一次碰撞。
但姜宁正刚一出招,眼前便是一花,一道不世身影已自天穹坠下,手中猩红魔刀悍然斩落。看样子分明是发现了姜宁的肉身已不堪重负,竟是欲以武技近身而战。
一旁的缺舟已是来不及施以援手,被那刀劲逼退数步,口中溢血,竟也是后继无力的空虚,重伤之躯,加之精神思能消耗殆尽,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就见姜宁只来得及举起双剑,魔刀已到面前,刀剑相击。他脚下大地是轰隆一声沉陷下去一个恐怖大坑,寸寸碎裂,下半身已被骇人劲力压到土中,陷至小腿。
同时更有一掌朝他胸膛印来,风雷涌动。
只不过,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紫芒倏然自姜宁的白发中窜出,直直激向元邪皇眉心。而那万钧霸道的一掌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诡异一顿。
“铮!”
一声金铁交鸣响起,紫芒转瞬即回。
也因此,一旁的缺舟终于是赶了过来,飞身一剑,逼退了元邪皇,更是逼退了他那一掌。
电光火石都足以形容这片刻的惊心动魄。
只是,让姜宁出乎意料的是那元邪皇一双眼眸竟是死死的看着他肩头的紫色异蛇,眼底的情绪出奇的古怪复杂,有惊讶,有欣喜,有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不一而至。
“返祖之相?”
他口中说着,身影却是再次逼来,不知何故,一身风雷之力澎湃难匹是节节攀升,竟还有提升的余地。
见此一幕,姜宁的心一沉,右手石剑坠地,五指同时连点心脉数处大穴,本是虚弱的气息瞬间暴涨,七窍溢血,周身毛孔更是流淌出璀璨锋芒,剑光吞吐直令人难以逼视。
然,正待他要豁命一击的时候。
“莫要冲动,如今九界遭受魔劫阁下这般能为切不可损在此处,当保留实力,连同中原正道再战此魔,方才有所价值。”
说话的,正是缺舟。
二人皆属强弩之末,若是强行与元邪皇抗衡无疑是双双败亡的结果。眼见姜宁似有爆发迹象,他当下开口制止,多半自身已存舍身之意。
果然。
“诸位同修,助我一程。”
一时间,本已沉下的钟声再度响起,却是以意识传递出去消息。
眼见缺舟正在蓄力,姜宁口中是沙哑道出一字。
“好!”
而后直直朝元邪皇扑了上去,欲要牵制住他。
“你的勇气,我见识到了!”
刀剑再遇,魔刀对古剑,余劲是震惊四野。一魔一尸,四目相对,各自俱是浓郁杀意,水火不容。
不约而同,再奋起一掌。
前者掌心风雷聚涌,邪气惊天,后者掌中五行雷殛之力同样汇涌,似是擒着一颗太阳,再度相遇。
“轰!”
二人齐齐倒退,姜宁周身原本吞吐的剑气已是化作溢出的血雾,他借着冲劲身形直直爆退,直退到身后的石剑旁,右手一探便已握在手中,顺势斩出一剑。
而身旁,沛然圣光早已是弥天而起。
就在二人分开之时,只听。
“六道尽灭,千魔降服,如来禁剑……”
一道出尘身影陡然纵身而起,悬于天际。
浩瀚剑势大放光明。
“梦幻泡影!”
终是未变的定局。
“咣咣咣~”
钟声再起,原本已脱离地门范围的俏如来等人是纷纷自钟声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意思。
“缺舟先生!”
一声惊呼,俏如来已是猜到了什么,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惊人,何其惊人。
姜宁此时已抽身而退立于远处观望这千年修者的最后一招,这誓要弥补千年大错,凝聚了一百零九人意念的一剑,如来禁剑。
千年之前那元邪皇败于初祖达摩之手,如今此人亦是甘愿再行此路,一肩抗下。
钟声中,姜宁放眼望去,只见漫天俱是无穷虚幻剑影,化作一道遮天剑幕,自天穹坠下,落入人间。
原本追随元邪皇而至的十数万魔兵包括元邪皇在内,无不是被此剑之意所摄,被其剑势所成泡影困锁其中。只待剑落,竟果真如泡影般破碎,十数万魔兵齐齐灰飞烟灭,湮灭成尘。
唯剩魔皇一人,被文殊剑当胸穿过。
千年之功,当真不同凡响,便是姜宁首见这一幕也不免眼神聚凝。
这般攻击,与那剑二十三皆是超脱凡俗想象介乎于神通之间,但也有不同,此招倒更像精神之道,所施所为剑占三分,而剩下的七分多是归于意念,也就是所谓的精神之力。
缺舟凝聚一百零九人的意念,精神之强已是世属罕见。而一个人的意念若强到一定地步,那他一思一念都会拥有莫大威力,就好比去否定一件本已存在的事物,当他认定眼前的东西不存在的时候,凭借可怕的意念,说不得便能将其真的抹去。
而这些魔兵,在缺舟的眼中便如梦幻泡影般虚假,意念如剑斩过,一切俱是虚幻,自然是灰飞烟灭。
姜宁没再去看那已是快要尘埃落定的结局,而是转身之际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垂落的视线凝望其上,只在其平淡的目光下,那树叶竟然不可思议的慢慢散开,最后一点痕迹也无,仿佛从没出现过。
五指一攥,姜宁的身影已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背后,惊天余波已是爆冲。
这一战,千年修者缺舟一帆渡斩杀魔兵十数万,重伤元邪皇,一剑当关,肉身溃散之后仍以梦幻泡影封印整个佛国。
魔世征伐九界之路由此而停。
……
正气山庄。
自其主人之前陷入魔世久未有消息,加之如今元邪皇再临其余众人皆忙于奔波聚于还珠楼抵抗魔劫,这里便冷清的可怕。
可今日,正气山庄后院的一角虚空忽然发生诡谲变化,原本平静的空气忽如水荡开,虚空中一道模糊身形渐渐浮现,不过一个呼吸,那披散着白发的黑袍身影已由模糊变作凝实自空中落下,踩在散落的枯叶上,无声无息。
在他的面前,有一座坟,一座旧坟,上面还依稀可见一些腐烂发黑的黄纸,张着些许杂草,看来是有些时候了。
而墓碑上还刻有六字。
“宫本总司之墓。”
其内所葬之人,正是昔日于不悔峰上与任飘渺一决高下的绝代剑客,西剑流四天王之一暨第一剑客,宫本总司。
陡然。
赫见那墓前站立的神秘身影刚一落下,凝望着旧坟不过片刻双臂已是一抬。他双手虚拨向两侧,身前原本平静的坟土如水般霎时哗啦分向两旁,地面在分开,不多时,一具棺木已是渐露于空气之下,一股腐朽的味道顿时散出。
接着,那人挥袖一卷,棺盖登时翻飞而起。
而木棺内,一具身躯正安静的平躺在里面,似在闭目安睡,除了胸前那道致命剑伤外,尸身竟是未腐烂多少甚至是几算完好无损。
“身虽死剑意却还仍有弥留,这样倒是容易了太多,省去我不少功夫。”
见此情景,他自语的同时右手五指一张掌心虚抓,那平躺静止的尸体立时离地飞起,只在这空档,数道浓郁死气已被齐齐打入尸体中。
那死气一经融入尸体,便似一条条活物般窜向宫本总司的心脉,化作一道道古怪非常的漆黑咒文,扭曲攀附着,诡异可怖。
但是,如此还未结束。
宫本总司的肉身悬于空中不坠,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的拖着,而地上的神秘身影每每一拂宽大袍袖,必是数道浓郁精纯的死气激发而出,没入那尸体的周身各处大穴,如点亮星辰。
一处处穴位随着死气的没入,竟果真如天上的星辰般刹那亮起,散发着漆黑的光华,一闪而逝。
那诡异咒文蔓延扭曲的更加厉害,就似一道道烙印般印在了那早已冰冷的身躯之上,天地间弥漫的气息开始若有若无的朝着宫本总司的身体汇聚而来,凭生吸力。
一时间,原本气息早无得尸体中开始溢出一缕缕隐晦气机,那是未散尽的剑意。
见大功将成。
那身影拂袖的右手中蓦的飞出一滴殷红血珠,这一次却非是死气,而是生机。
画龙还需点睛,那血珠直直被点在宫本总司的眉心,一经与其血肉接触,便径直渗入其中,形成了一个古怪红色印记。
骤然,生死交汇,阴阳逆转,那股吸力猛的暴涨开来,吸纳着天地间的一切气息。
“走!”
一字落下,本来紧闭双目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竟是不可思议的自空中落下,站在了地上,他双目仍未睁,只是立在了那身影的一侧,安静的犹如石塑。
感受着身旁不生不死一片混沌的气息,身影若有所思的低声道:“若是寻一绝地恐怕耗时太久,况且我若要恢复实力按寻常手法的话亦要不少时日,不如……走,入魔世……”
等再看去,冷清的后院中只有还未散尽的沙哑声音,只是,那还有半点人影,便是那尸体也无。
地上翻落的棺盖“嘭”的一声自行飞起,重新落了回去,两旁堆积的泥土也如河水倒流般重新掩盖而回,不过片刻,一切重回原样,似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良久。
一股凉风吹过,独余久坟。可旧坟虽仍在,只是无人知晓其内木棺已空空如也。
院落,更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