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聊过之后,黛玉倒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至少不会再因为家里婆子妈妈,胡乱说些什么话,而独自掉眼泪了。迎春也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值了。
没过多久,发生了金钏跳井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迎春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宝玉胡乱挑逗,王夫人护子心切,要将金钏赶出去。
宝玉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好一阵子,看起来也很是没有精神,后来,这件事被贾环告诉了贾政,宝玉因此被狠狠的打了一顿,迎春赶过去看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晕过去了。
迎春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宝玉的伤,所以没怎么出去给人治病,大部分时间都照看宝玉。这天王熙凤对她说:“迎春妹妹,这几天你也累坏了,中午去我房吃饭,如何?”
“那当然好了,谢谢嫂子。”
没想到快到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王府的太监过来借钱,还大摇大摆的,王熙凤急忙让平儿用她的两个首饰当了一千两银子给了这个太监。可那太监恨不得连谢谢都没说,也没有写欠条。
迎春问王熙凤:“他们借钱都不需要借条吗?”
“就算有借条又如何,他们也不会还。”王熙凤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为何要借给他?想必这不是头一回来借钱了,又想必不只是这一家来借钱,咱们何苦来着?”
“你呀,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这些人都是天潢贵胄,最喜欢搜刮民脂民膏,咱们虽然有家底,可是毕竟朝中没有实权,只能哄着他们捧着他们。”
“可是,二嫂子用的都是您的嫁妆吧?嫂子如此为贾家付出,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迎春问道。
“还是你眼明心亮,可我既然嫁到了贾家,当然要全心全意为贾家付出了。”王熙凤说。
“这么大个家,没有多少进项,全部都是支出,这样一来,坐吃山空啊!”迎春说道,“之前咱们大观园承包出去,赚的钱怕还不够这些人借的呢,真是可恨。如此看来,咱们家,必须要要有个有实权的大官才行。”
“谈何容易,你看着一家子男丁,又有几个是这里头的货?这每每想来啊,我也是心烦。”
迎春劝说王熙凤道:“二嫂子也别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咱们家的宝玉,琮儿,环儿,都还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好在个个都聪明,若是能心中有些担当,将来必定都能成大器。只是现在家中条件太好,对他们在物质上过于溺爱,平常和外边的纨绔子弟混得太多,全是公子哥儿习气了。“
“哎,自古富不过三代,咱们这世袭的爵位代代下降,自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有心削减用度,又怕委屈了你们这些姑娘们,又怕委屈了老太太。”
“没事,二嫂子,再又几年,我们就该嫁走了,到时候家中也可以放走一批婆子丫鬟了。”
“小丫头,你也不害臊。”王熙凤笑着说。
迎春回答说:“这有什么?只是,二嫂子,我还有个事想问一下二嫂子的意见。”
“你说。”
“二嫂子觉得黛玉将来是嫁到外边,还是嫁给宝玉?我时常看见二嫂子拿黛玉和宝玉打趣,难道夫人,老太太都有这个想法?”
王熙凤大惊失色,没想到迎春会问这个问题,看起来家中众人都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估计王夫人和老太太对这件事是有分歧的。不过王熙凤很快就稳定了情绪,对迎春说:“二丫头越发放肆了,这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赶哪儿算哪儿吧。”
迎春道了个歉,说:“是我问多了,二嫂子别介意。”
“你呀,想太多了,放心,总之你将来嫁人的时候,嫂子帮你选好的。”
“那嫂子可要说话算话啊,我最怕的就是父亲根本不在意我,为了点彩礼就把我给嫁出去了。”
“那怎么会,你怎么说也是咱们家的二小姐啊!”
闲扯了一会儿,迎春并没有在王熙凤这边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看起来王熙凤对于贾家的开源方面也没有什么办法。仔细想一想,最后贾家是被抄家的,就算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被抄走了?要是不想落得穷困潦倒,只能趁早远离这个家,正如探春说的,倘若自己是个男人,肯定就离家闯荡,到时候自有一番道理。这样的家族,留下来吸血只是一时的快活,迟早会被反噬的。
迎春回去之后,依旧照顾宝玉,直到宝玉的伤势复原之后,才重新开始出去给人看病,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开医馆。她只是担心,就算开医馆,将来也会被贾家连累而被抄家,除非自己离家出走,带着这些钱背井离乡去开个医馆。
转眼秋天到了。这天,王熙凤正在老太太这边闲聊,平儿忽然来说什么,老太太就询问什么事,王熙凤说是刘姥姥来了,老太太十分高兴,就想找刘姥姥聊天,所以留下了刘姥姥。
这刘姥姥虽然是个村妇,却十分有见识,心胸也不狭窄,很是开得起玩笑。几天下来,逗得园子里的姑娘们想起她来就笑得流眼泪。说起来这园子里的姑娘们才是没有见识,平时见到的无非是自己的仆妇,哪里见过真正的穷苦人,自然是拿她打趣,而且又瞧不起她的。
就拿那天去栊翠庵来说吧,那妙玉可真是眼高于顶,只是找了宝玉,黛玉和宝钗去她的房间里,临走的时候,还将刘姥姥的茶具悉数给了宝玉。迎春故意问宝玉:“你要这些做什么?”
宝玉回答说:“哪里是给我的?那妙玉说要将刘姥姥用过的东西都砸了,我说怪可惜了的,不如给了她罢,回头我就给她。”
“她这是洁癖啊!”
“什么洁癖?二姐姐说说,这是个什么新鲜词?”宝玉是个天然呆,迎春觉得他也挺可爱,就给他讲了讲什么是洁癖,讲完之后,宝玉说:“二姐姐说得太对了,那妙玉真是洁癖。”
迎春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叹息:可惜啊,这么个洁癖的人儿,最后还是沦落到土匪手里了。可是看她对穷苦人的那个态度,就着实觉得可恨,都不如王熙凤接地气。好在自己与她并无交集,吐个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