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将手中的衣裳往地上一扔,抬手一甩珠帘兀自走进了内屋,一时房内安静得只剩珠帘上玉石相撞的兵兵乓乓的声音,知书从地上捡起那件浅红色的裙子,拍了一拍,放在一边的桌上细细叠起,绿萝怯怯说了一句:“知书姑姑,公主这样……还有两个时辰,怎么办?”
知书道:“再等等,她过会就消气了。”
话音刚落,就见罗子蕴走出了来,她手里抓着一件浅紫色的华服,直问知书:“这件衣服拿来的?”
“啊,奴在王爷那见过这件衣服。”绿萝好似恍然大悟,“这应是王爷派人悄悄送到公主府上的。”
罗子蕴督了一眼这件华服,刺绣精致,布料细致柔软,确实不错,她拿着衣服回了房间。
“公主好了没有,王爷的人来府上催了。”
知书却发了话:“王爷的人来催什么,公主就是晚点到又如何?今日不是王爷的祈福大典么?”
半晌,绿萝掀了帘子出来,罗子蕴走了出来,这件华服是浅紫色的,裙摆上是时隐时现明黄色的丝绣,衣襟上有一个别致的花的图案,知书看了一眼那个图案,神色不可察觉地变了一变。
“公主,这衣服穿不得。”
“怎么穿不得?你莫要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刁难于我。”
罗子蕴不由分说,坚定地出去了,知书立刻叫住绿萝,道:“绿萝,你先留下收拾。”
绿萝脚步一顿,罗子蕴回头看了一眼,绿萝便转身走了,罗子蕴没多在意,跟着那侍卫走了。
待罗子蕴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知书忽然问道:“这件衣服当真是王爷送的?”
绿萝听她语气严肃,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应当是的,奴记得那件衣服是浅紫色的,想来宫中也没有别人会给公主送衣服……”
“当真?”知书冷冷地,“没见识的丫头,你可知这衣服有什么意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往府里送!”
“绿萝不知犯了何错!”绿萝心下一慌,应声也跪,做最后的解释,“绿萝是王爷在运城挑选的婢女,宫中诸多事宜确实不知,若有实过,还请姑姑与奴说明,奴立刻就改!那件衣服奴也只是见过一次,只知道那是浅紫色的,奴知道紫色衣服能穿者少,但公主偏是喜欢紫色,王爷才为公主做的,若是犯了其中忌讳,还请姑姑责罚!”
知书看着绿萝的目光逐渐严肃,这婢女很会说话,先将自己的来头与王爷一起搬了出来,又借由不知宫中事宜的缘由推脱罪责,再拿罗子蕴的喜好与纪沛川的关怀做掩饰,这么一通说下来,倒真是没有了责罚她的借口。
“今日祈福大典,不作为难,下不为例。”
知书说罢独自离去,绿萝从地上慢慢爬起,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的衣物来。
·
“祈福大典——开始——”
三声钟响,祈福大典在正午时开始进行。大明宫门前的大片空地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广场上肃穆而寂静,神女像摆在正中央,皇帝身份最为尊贵,是半跪在神像前的,全场人如此,却只有罗子蕴一人是坐着的。
知书刚好到她身边,绿萝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知书资历较老,性子也更沉稳,更适合这种场合。
罗子蕴觉得无聊,但目光还是一直跟随着台上的人,等着看纪沛川什么时候出来。
知书说,这次祈福大典是专门给纪沛川办的,一是接风洗尘,二是顺道祈求国内安平,近来西境人与中陆人的矛盾愈发激烈,大有内战之势。
罗子蕴大抵是知道一些的,这内战若是起来了,对董国而言并不是好事,战争耗物资人力,内战尤其。董国刚刚在三国之间才靠厉国站稳了脚跟,绝对是不能内战的。
民愤难息,董国此时已经习惯性将责任推到了神女教身上,罗子蕴这下才知道为何这几日神女教要频繁举行祈福大典。
真是无聊,天灾躲不过,连民愤也要依赖这些神棍吗?
为何不去直接解决内乱,无非是两边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国内贫富分配不均,那皇室为何不捐钱,不送物资?罗子蕴打了个懒懒的呵欠,董国强大不起来,是有原因的。
正此时,纪沛川的身影在台上出现,罗子蕴眼神亮了一亮,目光紧随上去。
他今日穿着深紫色的礼服,带着银色的高冠,礼服里三层外三层,纪沛川却并没有穿出厚重感,反倒是比平日多出了几分庄重与贵气。
他上了香,行了跪拜礼,又半跪在神像前念神女教奉神辞,他读的很慢,神情也及其肃穆,罗子蕴很少见他端庄至此,秀雅的眉毛微蹙,倒显出一副常日少有的威严感来。
罗子蕴坐得离他远,什么都听不清,但是她还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看着他,一边的知书望了一眼罗子蕴,心中有几分讶异,想来此番大会纪沛川也没怎么求她,只是知会了一声,而罗子蕴到底还是认真对待了。
约有一刻钟过去,纪沛川还没有停下来,罗子蕴看得有些眼睛发酸,她揉了揉眼睛,想不通神女教为什么要搞这么折磨人的一出,这难道不是为纪沛川接风洗尘的么?为什么要他跪这么久?这都什么古板教条的死规矩?
想到这,罗子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坐姿也没之前那样端正了,知书忙小声道:“公主,不可如此。”
罗子蕴回头督了她一眼,见她模样极为认真,她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望向纪沛川。
再过了一刻钟,纪沛川似乎是读到了结尾,罗子蕴看他表情像是有些松懈了,自己也跟着松懈了,真是不明白,这种场合,纪沛川为何要叫她去。
“奉神辞毕——”
那台上的太监长喝一声,纪沛川还是没有站起来,罗子蕴本以为他还要做什么,但是没有,那太监下一句便是“国师大人上香——”
纪沛川还在原地跪着,没有站起,罗子蕴皱了皱眉,她感觉纪沛川不是不站起来,似乎是站不起来,他的表情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