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海六岁的时候,那是他搬到奶奶家的第二年。这一年,智海也和其他六岁的孩子一样,进入了幼儿园。
刚到幼儿园的时候,智海只是讶异的看着周围的孩子,还在试探性的辨认这一个个陌生的人,记得智海上幼儿园之前,奶奶跟他说,“小海,你想认识一些新朋友吗?”
智海想了想,不知道奶奶的说的新朋友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他的生活中,没有新朋友、旧朋友这一说,他根本就没有朋友,他的生活中只有奶奶、如烟姑姑和大有叔三个人。
“什么是朋友?”
“朋友嘛,就是会陪伴你一起成长的伙伴。”
“那奶奶、姑姑,还有大有叔,就是我的朋友。”小智海说。
“哈哈,也没有错,我们也算是你的朋友。”奶奶说,“不过,我们都是大人呀,大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像你大有叔要经常出去做生意,你姑姑每天都要去上班。”
“那还有奶奶呢?”智海说。
“奶奶已经老了,有一天可能……”奶奶说,“小海,你不想有和你年龄差不多的朋友吗?他们可能跟你一样,喜欢大脸猫、喜欢犬夜叉、喜欢西游记。”
小智海点点头。
可是,来到幼儿园之后,智海发现,班上的小男孩都有他们的固定玩伴,这些玩伴都是他们的邻居,在进入幼儿园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在进入幼儿园之前,他们的妈妈还互相嘱咐,“你们要一起玩耍、互相照顾,别让其他小朋友欺负你们呀。”
所以这些小男孩都联合在一起,也让小智海从小就知道,什么是“小团体”,什么是“圈子”。那些熟人组成的圈子,智海一直融不进去。
班上的男孩子都和自己从前的玩伴一起做游戏,坐在一起听课、一起去睡午觉、一起吃饭,小智海仍然是孤孤单单的。
但是,班上有一个小女孩,坐得离智海不远,最先跟智海说话,“我叫筱筱,你叫什么?”
“我叫小海。”小智海说。
“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做游戏,一起拿水果吃,一起听课。”
“好啊。”当时在班上孤孤单单的小海仿佛看到了明亮的星星,这个叫筱筱的女孩,虽然当时正在换牙齿,下片的一颗牙齿刚刚掉下来,头发还有点乱,但筱筱仍然是小智海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智海第一个觉得漂亮的女孩。
之后的几个月,小智海一直和筱筱玩在了一起,成为了班上的一对好朋友。智海还记得,当时有个胖胖的男生在班上说智海,说他不害羞,一个男生跟女生玩在一起,他们两个以后要当男女朋友。
受电视剧的影响,尽管六岁的小朋友不知道谈恋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们的脑海中仍然有谈恋爱的这个概念,他们觉得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就是恋爱了,是电视上演的男女朋友。
但是,智海与筱筱不以为然,因为哪吒传奇上演的哪吒与小龙女也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不过他们是单纯的朋友,小智海和筱筱以此来反驳那些调皮的小男孩对他们俩的毁谤。
后来,智海的奶奶与筱筱的妈妈也认识了,放学之后,筱筱的妈妈还会把智海一起带到自己家,给智海做饭吃,也像智海的妈妈一样。
智海的奶奶是画画的高手,当筱筱去智海家的时候,奶奶还会教他们俩一起画画。
智海奶奶做饭也很好吃,有时候给智海的便当盒里多做一些,让智海拿到幼儿园去分给筱筱。
筱筱也将她的朋友介绍给智海,也让智海有了新的朋友,大家会聚在一起,做丢手绢、捉迷藏等各种各样的童年游戏。
结果,在智海上幼儿园的半年后,智海和筱筱,还有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玩,突然,小智海,看到背后的林子里,有一只像狼狗一样的东西在背对着他们,仿佛是在吃什么东西。
“它在吃什么?”智海看着远处说。
“小海你在说什么?”筱筱看着智海,又看着远处的树林方向,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筱筱在智海的眼前摆摆手。
等那个狼狗一样的东西抬起头之后,智海发现了,那是再吃一个动物的脑袋,再把动物的脑袋中的液体吸食干净。
“它在吃羊的脑袋。”
“哪有羊呀?”筱筱望向智海看去的方向,仍然什么都没有看到,筱筱转过头来看着像魔怔了一样的智海,心有有点发怵。
那个像狼狗的东西一口接着一口将地上的头颅吸食干净,抿了抿嘴边残留的食物,突然回过头来,正好看着智海。
小智海看呆了,“这只狼狗为什么会长着一张长长的人脸?”
那个狼狗人脸的怪物还对着智海挤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一会儿,一阵狂风像是凭空刮了起来,在一旁交流的智海奶奶和筱筱妈妈感觉起大风了,也带着自家的小孩回家去了。
不过,小智海看到了,那阵大风并不是无缘无故挂起来的,那阵风是从林子的方向刮起来,仿佛又四面八方的风都汇集在林子之中,旋转成一个巨大的风眼,那个狼狗身、人脸的怪物钻入风眼之中,突然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智海一直在做噩梦,而且白天还会发烧,醒来之后还会一直大冷颤,嘴里有时候还会说着胡话,“别吃我,别吃我”,或者是,“不许笑、不许笑。”
奶奶和如烟姑姑都担心急了,因为她们才照顾了智海两年,智海就突然生了一场这样的怪病,吃药、打针都治不好,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样。
奶奶看着小智海这幅样子,一直在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唯一的孙子,如果智海有个三长两短,万一儿子秦如华和儿媳智欣回来,她该怎么向这两口子交代啊。
任大有也知道了小智海长了一种怪病的消息,于是也来探望,大有是奶奶任美竹的侄子,从小也是在小鹫岭一带长大的,小时候经常跟着同伴们,看着大人们请神烧香,驱除邪祟。
任大有说,“姑,您先别着急,小海这个样子,我看,医院如果治不好,要不我们找个神婆子来看看吧,说不定真的能行。”
“神婆子?”
“对啊,你还记得吧,咱村里后街上七叔家的超超,以前因为不小心进了他死去哥哥的房间,也长了一场怪病,也是发烧、呕吐、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整个人快要不行了,后来超超他姥姥去找了同村的一个神婆,神婆说是沾上了他死去哥哥的邪气,邪气侵体,超超才变成了这样,后来神婆给他送了送祟,整个人就好了。”
“这……能行吗?”如烟说。
“怎么不行?反正小海是也去医院检查了、也吃药了、也打针了,都看不好,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死马当活马医呗。”任大有说。
任大有是做生意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财运也一定是有神灵保佑,因此什么相信这些神鬼之说。不过如烟却不信,觉得都是无稽之谈。
“你大有哥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咱们试一试,说不定能治好小海呢。”任美竹说,“要是小海有个三长两短,你哥哥嫂子回来了,我可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第二天,任大有找来一个他认为十分灵验的女师傅,拿着一些符咒法器来到了智海的家,智海在房间里睡觉,头上还发着高烧,女师傅一番摇头晃脑、招神送鬼的上蹿下跳之后,告诉任美竹和任大有,“令侄儿身上的邪祟已经除了,还需要把这个符纸烧成灰,兑上水给令侄儿服下,才能保佑他以后邪祟不侵。”
任大有千恩万谢的送女师傅出门,而且给女师傅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奶奶任美竹去按女师傅说的 将符咒烧成灰,掺入水中,给智海喝下。但是这个时候智海突然走了出来,看着奶奶在用筷子搅和着符水,智海十分讶异地问,“奶奶你在干什么?”
奶奶走过去摸了摸智海的头,仿佛不烫了,又给他量了量体温,也恢复了正常,整个人也不出虚汗了,说话也和以前一样,不再说胡话。
奶奶看到智海突然没事了,就觉得刚才的女师傅真的太灵了,但是为了以后智海不再像这种中邪,这碗符水还是要喝下去。
“小海,把这碗水喝下去。”
“这是什么啊奶奶?”智海看着那晚黑乎乎的、闻起来还有些怪味的水。
“这是……神水,喝了它,以后你就不会生病了。”奶奶说
“但是看着好难喝,黑乎乎的,闻着也很苦。”
“乖,小海,听奶奶的话,喝了它以后你就能有神仙的保佑、什么妖鬼都接近不了你了。”奶奶十分真挚地看着智海。
智海也不想让奶奶着急,于是就喝下了符水,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
没有想到,几天之后,智海开始上吐下泻,吃什么吐什么,晚上就开始闹肚子,像是中毒了一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有几乎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去幼儿园。
“我早就跟你们说,别弄这种东西、别弄这种东西,你们就是不听,什么神啊鬼的,有什么科学依据呢?”如烟一边给智海拍着背,让小智海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一边埋怨沙发上的大有叔和奶奶。
“就算真有神鬼,也不能这么弱智吧,烧个黄纸喝下去人的病就能好了?那秦始皇、汉武帝不用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了,天天在家里烧黄纸就行了。”如烟不停地抱怨。
“哥你还塞给她红包,不去告她就算我们心地善良了。”
大有叔和奶奶也只能听着, 看着智海这么难受,两个人也十分心疼,不停地叹气。
等到晚上,如烟姑姑接着给智海讲山海经、封神演义中的故事,想用这些故事来减轻智海身体上的苦痛。
“小海,”小海快要痊愈的时候,筱筱和妈妈来看望小海,其他幼儿园的同学都说智海是中邪了,都不敢接近。
“诶,清荷啊。”奶奶叫着筱筱的妈妈。
筱筱跑进房间里去跟智海玩,筱筱的妈妈和奶奶、姑姑在客厅里说话。
智海也把自己的玩具、还有大有叔刚给他买的怪兽模型,一起分给筱筱玩。
几天之后,智海完全好了,又与筱筱一同去幼儿园,像以前那样,彼此都成为了班上最好的朋友,有筱筱在,智海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拥有朋友的快乐
在幼儿园的故事课上,老师给同学们讲了宝莲灯的故事,同学们听得都很入迷,下课后,老师也布置了一个作业,每个小朋友也要开动脑筋,自己创作一个故事,与身边的小朋友分享。
很多小朋友回家之后会跟父母说,让父母一起帮着想一个故事,不过,智海自认为他是听着如烟姑姑讲各种神话故事长大的,这种故事自己想就可以。而且,那天他还看到了一个狼狗神、人脸的怪物,就像极了宝莲灯中的梅山七怪。他也可以给同学们讲一个类似梅山七怪的故事。
第二天,幼儿园的老师让同学们互相分享自己的故事,智海听了大家的故事,都觉得有些平平无奇,不如自己的好,等轮到智海的时候,智海给自己同组的六个小朋友(包含筱筱)讲了一个林妖的故事。
智海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一个树林里,住着一个会呼风唤雨的妖怪,它长着狼的爪子、狗的身体,却长着一张人的脸,它看到人就会笑,不过笑得不怀好意,比生气还要吓人。人们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会去求这个林妖施法保佑。
林妖说,要他保护人们风调雨顺也可以,不过,每次做法,都需要人们给他贡上一个小孩。人们为了每年能丰收,就真的把村里不听话的小孩送给了林妖。最后,林妖会像猎狗一样吃掉小孩,尤其先吃小孩的头。吃饱之后……
说道这里,同组的几个小孩哭了起来,智海不解地看着他们,筱筱没有哭,但是她十分惊恐地看着智海,躲在另一个小朋友的身后、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从那以后,筱筱就再也不和智海一起玩了,也不会一起来幼儿园,中午也不再一起吃东西,不会一起做游戏,当智海去找筱筱的时候,筱筱就故意躲着他。
这样一直持续了几个月。
有一天下午,筱筱和她的妈妈又来到了奶奶家,奶奶对着房间里的智海喊,“小海,筱筱来了。”
虽然筱筱这几个月一直不理他,但是智海听到筱筱来了,仍然很高兴地跑了出来。
只是,奔跑出来的智海,看到筱筱紧紧地守在门口,躲在她妈妈的身后,不敢看智海,仿佛智海就是他讲得故事中的那个会吃小孩头的林妖。
“任阿姨,这是我爱人从四川带回来的缠丝红兔,很好吃的,特意给您寄过来的。”筱筱的妈妈说。
“这也太贵重了,”奶奶说,不好意思伸手接住
“嗐,没什么,也是吃个新鲜,快收下吧。”筱筱妈妈说。
奶奶结果那盒红兔,筱筱妈妈说,“我今天来,也是来跟您,跟小海告别的。”
“告别?”奶奶不解地问。
“我爱人不是常年在四川工作嘛,这几年都是我自己带着筱筱,我爱人一年也见不到孩子几面,一直希望我们能一家囤聚。我这边的工作也辞了,打算打着筱筱去四川找他,不管赚多赚少,起码一家人都在一起。”筱筱妈妈说。
之后的谈话,智海仿佛就听不到了,他的耳朵中一直在回响着“告别”两个字,他知道,筱筱也要走了,像他的爸爸妈妈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此后的十几年里,智海再也没有见过筱筱。也失去了一个小时候的好朋友。
“小海。”
智海还在想着小时候的事,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叫他。
智海转身一看,是鹿呦苹。也是禺鹿。是他现在的好朋友。
鹿呦苹带着帝江、朏胐朝着智海的方向走来。
不过,在朏胐的旁边,有一个新面孔的灵兽,那样子有点像一只小猪,也像一只迷你的小粉象,整个身体都胖嘟嘟的、脑袋一晃一晃地朝着智海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