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墨初出门的时间比景琳晚,他改装好的新车停在车库里。
正如华志鹏想的那样,他娶到景琳付出的代价可谓巨大。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屠墨初从今天开始,就要全面着手对付费航了。想到那个虎视眈眈要夺他爱妻的男人,他的眸光幽深,调转了车的方向。
费航不傻,至少现在该调查到,景琳的确已经嫁人了。屠墨初昨天在家陪景琳,已经失了先机,所以此时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街头一家普通的咖啡馆,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在等待。
外面下着雨,屠墨初走进店里,黑色的风衣上沾了点点水珠。
中年女人的眼神很冷,“你是谁?为什么给我发那样的照片?”
一想到早上看到的几张照片,洪繁知脸上的知性大方终于维持不住,露出几分急切的狰狞,仿佛屠墨初不说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能将他生生掐死。
屠墨初神色平静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果然费舷是洪繁知的死穴,一个母亲,提到死去的儿子,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疯子。他早上出门前把费舷死去时警方拍的照片发给了洪繁知,才有机会在这里和她相见。
屠墨初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洪女士,无意冒犯,不过这是能见到您最快的方式,费大少的死,我深表遗憾,我知道你追查他的死因很久,所以我今天是来帮你的。”
洪繁知手上青筋暴起,冷笑道:“帮我?你想怎么帮我?你知道谁害死了我儿子?你手上有证据吗?”
洪繁知的语气急躁,显然在她看来,用她儿子死亡照片刺激她的行为绝不能忍。
屠墨初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毕竟证据全部被销毁,你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我没办法变出来已经不存在的东西。”
洪繁知愤然大怒,拍桌而起,“你不知道还敢给我发那样的照片!”
“你怀疑费航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你不是害怕杀错了人,是害怕害死你儿子的真凶逍遥法外。”屠墨初点了杯清茶,抿了一口,“你家的事,我作为外人不该插手,可是这件事威胁到了我妻子的安全,我必须站出来。洪女士,想必你前段时间收到了费航在追求一个大学生的消息。”
洪繁知当然知道,她面露惊疑,“你说景琳是你的妻子?”
屠墨初拿出结婚证,“费家过半的财产都在你手上,费航心虚。他有个喜欢的人,叫温桑,怕你发现六年前温桑与他同时在N市,于是他找上了当时也在N市生活的我的妻子。”
洪繁知看完资料,神色不明,“我凭什么相信你?”
屠墨初说:“有些事情,你仔细调查就能发现蛛丝马迹,国外肯定有费航和温桑一起生活过的证据,至于国内……”
屠墨初波澜不惊地把最底下的那份资料拿出来,“今年2月15号,S酒店,费航和温桑开过套房,两个人都用的假名,走廊监控拍下了他们经过的画面,哪怕费航带着帽子口罩,想必你也可以认出来。”
屠墨初说着别人的开房的事,神色依旧淡然,“那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并不是我的妻子。”他遮住结婚证照片里景琳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澄澈温柔的眼眸,他的目光也柔和下来,“我妻子的眼睛干净又漂亮。”
洪繁知看了看资料里的监控截图,又看了一眼结婚证,心里信了几分。
“洪女士,一个人只有心虚,才会做事遮掩,才会慌不择路地找挡箭牌。我不管你想怎么做,但是你不能伤害我妻子,因为我和你一样……”屠墨初停顿一下,冷冷说道:“你可以为了重要的人杀人,我也可以。”
教学楼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窗外的梧桐树叶冲洗得分外嫩绿。梁乾问:“琳琳你前段时间请假干嘛去了?这几天的课程特别多,你补起来肯定很麻烦。”
老师还没进教室,景琳撩起衣袖,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结婚去了。”
几个人相对无言,安静很久,吴茉雨才哈哈大笑,“琳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结婚?你为了逼真还买了假戒指来逗我们吗?我们才不会上当呢。这钻石做的挺真挺漂亮的,就是大得失真。”
大家都知道景琳有个等了很多年的男朋友,前段时间才听说出狱,怎么有钱买得起这样价值不菲的戒指?
景琳说:“是真的,没骗你们。”
“好啦好啦,我信我信。”
景琳暗自叹息一声,她每次说关于屠墨初的真话,没一个人相信。就连最老实的慕晓柔,都在捂着嘴笑。
景琳没办法,也不和她们争,拿过室友们的笔记,开始赶这几天落下的知识。学医要学的内容特别多,她耽误这么久,得抽时间补起来。
下午放学,景琳回到宿舍,收拾一些常用的物品。
吴茉雨好奇地问:“琳琳,你干嘛呢?”
景琳说:“我搬出去住。”
“啊?搬出去?”
景琳折好几件衣服,点点头,“是啊,结婚了我还住学校,不就留他一个人在家了吗?”
宿舍陷入久久的寂静,吴茉雨咽了咽口水,“你说真的啊,真结婚了?”
景琳点点头。
吴茉雨满脸惊讶,“我去,所以那戒指也是真的?!”
景琳简单收拾好东西,当真走了。
吴茉雨久久才道:“要是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听到景琳结婚的消息,不知道会炸成什么样!”
景琳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屠墨初还没回来。她想起科研所挺忙的,也没给屠墨初打电话,不想打扰他。
屠墨初确实很忙。他去科研所工作时,想到景琳已经回了学校,那个家没有她,似乎变得不那么让人眷恋了。他工作专注,最后一个离开。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屠墨初密切关注着洪繁知的动向,一旦她向费航下手没有成功,费航势必会狗急跳墙。
他回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屠墨初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他的心跳不禁快了几分,抬眸看去,景琳坐在客厅的小茶几旁抄笔记。
“你回来啦!”景琳放下笔,迎过来,“吃饭没有?”
屠墨初摇摇头,心里生出难以言说的欢喜,他突然爱上了这个家。
景琳说:“厨房里有饭,我温着,你等等,我去拿。”
她兴冲冲把饭菜端在餐桌上,屠墨初洗了手走过去,他喉结动了动,“你做的?”
景琳点点头,“吃吧。”
“你呢?”
“我吃过了。”景琳有些不好意思,她起初是想等屠墨初一起吃的,可是后来太晚了,以为他不回来吃了。她平时睡得早,本来都快要去睡了,可是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再等等,于是就等到他回家了。
屠墨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我吃饭,你去哪里?”
景琳笑了笑,“我就在这写笔记,好久没去上课,要赶进度。”
说着她把课本和笔记本拿过来,坐在他旁边继续抄笔记。景琳写得认真,睫毛如同翩跹欲飞的蝶翼一样,忽闪忽闪。
屠墨初一边吃着饭,一边看她,医学知识,他在狱中偶有涉猎。头顶的水晶灯投下柔柔的暖色,他几分钟就把饭吃完了。
景琳站起身,“我去洗碗。”
屠墨初按住她的肩膀,“我去就行,你好好写笔记。”他洗完了碗出来,“琳琳,你以后……住这里吗?”
景琳歪着头,眨了眨眼,“是啊,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当然住在这里。”
屠墨初嘴唇紧抿,怕泄露出过分的欢喜。“家”这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格外动听,他已经许久没有过家了。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待在她的身边,索性看她写医学笔记。
景琳想了想,抬眸看他,眼里亮晶晶的,“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按摩腿?”
屠墨初微怔。
景琳说:“我学医,我是专业的。”
屠墨初沉默片刻,“别闹了,写完早点睡。”他起身要走,听到她提到他的腿,温暖起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景琳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不许他逃避,“我真的有认真学过!你让我试试好不好?”
屠墨初摸摸她的脸,“乖,松开。”
景琳固执地摇头,总得让屠墨初慢慢习惯有她的生活,不然他每天起好早睡很晚,趁她睡觉时,才敢换上或者脱了假肢。顾及到她会嫌弃或者害怕,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错开时间。
屠墨初脸色微白,景琳敏锐地注意到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死心眼的男人,果然还是很介意啊。她想起凌晨起来偷偷洗裤子的屠墨初,心里又心酸又好笑。
景琳笔记也不写了,往他怀里扑,声音软软的撒娇,“让我试一试好不好嘛?老公。”
屠墨初僵住,默认了景琳的请求。
五月的夜,晚风撩动窗帘,景琳把卧室的窗户关好。她的手微凉,先用温水洗了一遍手,这才回到卧室。
此时正好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屠墨初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景琳在他面前蹲下,她还没有碰到他,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紧张的氛围。
屠墨初不言不语,似乎在陪她玩一场让他受尽煎熬的游戏。
景琳知道他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尝试这件事。可是两个人毕竟要在一起过一辈子,有些事情必须地慢慢接受适应。她知道要慢慢来,于是目光特别温柔,轻声问他,“假肢要取下来对不对?”
屠墨初答应过她的事情几乎从不反悔。他微微弯腰,伸手触到假肢与残肢结合的部位。他还穿着长裤,无比熟练地将假肢取了下来。他将假肢放在一旁,目光并没有落在它上面。它的颜色虽然仿真,可是僵硬冰冷,到底不是真腿。
景琳注意到,屠墨初膝盖以下大概还有三寸左右的长度,假肢取下来以后,小腿的裤管变得空荡荡的。她长睫抬起,让屠墨初可以看到她眼中的平和,“那我开始了,要是疼了跟我说。”
屠墨初没应,唇色苍白。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她这件事,残肢终究是不一样的。哪怕日复一日的按摩,可是小时候造成的伤,残肢部分已经萎缩。
景琳垂眸,手按了上去。她确实认真学过手法,从大腿开始轻轻捏,然后一路往下。
屠墨初身体僵硬,景琳甚至能感受到他有力紧绷的肌肉线条,她知道第一步踏出去非常艰难,因此只能暂且忽略他的内心排斥的想法。
屠墨初紧紧抿着唇,久病成良医,从她刚开始按,他就知道景琳专门去学过。她的手法不娴算熟,动作却很标准。
景琳的手离膝盖越来越近,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没有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