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蔫儿吧唧地斜靠在椅子上用碳素笔在笔记本上胡乱地画着。
不大一会儿,一只垂头丧气的哈巴狗栩栩如生跃入笔记本的空页上。
杨明的属相是狗,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纸张上这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坐在对面的乡领导华殊,说完自己的打算后,例行公事般征询班子成员的意见。
乡长阿力木江不愿跟不懂农村工作的华殊多说一句话,他把皮球踢给了身旁无精打采的杨明,“杨乡长分管农业畜牧业工作,听听他的意见吧。”
杨明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
坐在对面华殊旁的乡政法书记亚力江对着他挤眉弄眼,一副看笑话的架势。
杨明腹诽,“妈的,一个个都是不愿得罪人的老好人、老狐狸,每次让我当出头鸟。”
可是,身旁的阿力木江乡长催促道:“杨乡长,你的意见,说说呀。”
还说个球呀,难道你这个当乡长的不知道,牧民的草场是不能碰触的红线。
乡领导华殊计划把沙枣树乡西边一块荒凉的草场开发成农地,发包给一位西域市的大老板。
有气无力的杨明坐正身子,语带讥诮,“既然领导都做决定了,我也没啥好说的,只是,我还是再次说明下,西边那700亩地草场,即便搁在那里三五十年,牧民因那里无草不愿去放牧,可是土地的性质不会变的,那就是草场,不能随便更改土地性质。”
正端着茶水喝的华殊,将手中茶杯重重往会议桌上一搁,望向杨明的目光逐渐严厉起来,“你啥意思,含沙射影的,杨副乡长?”
华殊刻意把“杨副乡长”中的“副”字说的又重又慢,不动声色地提醒杨明,他也不过是个副职罢了。
她右手的五指不规则地敲打着桌面,继续说道:“难道半个月前五六名牧民来找我,主动要求乡里把700亩地改成农地,他们要收取土地承包费,还是假的?!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在顺从民意,把撂荒了十几年的700亩地草场流转给种植大户,再把这些土地流转费给牧民,多好的事啊!”
“华领导,你知道半个月前的那几个牧民被乡里人喊啥嘛?”杨明气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个月前,沙枣树乡七八个中年汉子主动找华殊,要求把西边撂荒的700亩地草场转让出去,牧民们想收取些流转费。
那天,杨明一看见那七个不同族别的汉子,懒得搭理他们。
他知道,这七八个人就是个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的家伙,虽然不是贫困户,可整天喝酒、成天抱着几个斗鸡赌博,日子过得也很拮据。
更何况,撂荒的700亩地跟这七八名汉子毫无关系。
杨明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这七八个汉子起哄着让乡里把700亩地流转出去,里面肯定有猫腻。
因为,他们的举止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700亩地曾在三十多年前是沙枣树乡最好的草场,因长期过度放牧,致使这块草场寸草不生,受到毁灭性破坏。
因沙枣树乡草场面积大,这700亩地一直撂荒在那里,无人管理。
“我管他们是啥人?他们都是沙枣树乡的村民。”华殊鄙夷地扫视杨明一眼,“杨副乡长,别用老眼光看人。”
华殊的话堵得杨明无语。
乡里土生土长的老村书兼任副乡长的黄江端着茶杯进来,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华领导,几个老百姓正在外面等着阿乡长,他们打听粮食直补的事呢。你看,”
“好了,散会!”华殊摆摆手,将参会人员全部赶出去,语气沉重地对杨明说:“杨副乡长,你留下。”
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两个人。
静谧得有些诡异、尴尬的感觉。
杨明跟华殊对视许久,沉凝的气氛中渐渐败下阵来,扯扯嘴角说:“华领导,想批评就批吧,我听着呢。”
华殊敛起平日里的倨傲,放下手段说:“杨明呀,杨明,你能不能嫑跟我唱对台戏,班子成员间要补台,不要拆台。”
杨明闻言,落寞地笑了笑,自己的一番好意提醒,竟然在华殊心中成了拆台,他有种无奈无助的感觉,无话可说了。
看着等他表态的华殊,杨明平静地说了句好的。
他又犹豫了数秒,接着说:“华领导,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我还是劝你,把草场改成农田,违反草原法的,一定要慎重。”
刚愎自用的华殊哪里能听地进去,她不耐烦地收起面前的文件和笔记本,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欠着半个身子,牢牢地盯着杨明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好了,咋样做,不用你说。”
此刻的华殊在仕途上算是一帆风顺,又是全县唯一的女性乡镇一把手,完全忘了“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
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一句不同的声音了。
杨明自嘲笑笑,望着华殊高昂着头朝外走的背影,心想,这个华殊早晚会在这700亩地栽个大跟头的。
他刚从华殊投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出了厌恶的意味。
杨明明白,今后的日子,自己对这个油盐不进的领导只能采取宽容和忍让的态度,否则,又会被华殊扣上“拆台”的诟病。
这位自以为是的华殊没想到,因她不懂农村工作,又独断专行,听不进下属的意见。
乡村干部和村民们早就反感她,都想方设法把她撵出沙枣树乡呢。
于是,几个农牧民合伙给她下了个套,让不懂农村工作又不善于学习农村工作条例的她朝套子里钻。
而这700亩地草场就是个很好的诱饵,华殊竟然上当了。
对于乔羽来说,几年来帮着父亲乔翰寻找昔日恋人李羽,一直未果。
在乔羽的潜意识里,李羽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她按照父亲给的办法,找不到李羽,就去找另一位女知青苗心。
只要找到苗心,肯定就会能打听到李羽的下落。
乔羽花重金托人打听苗心的下落,得到的消息是苗心早已离世多年。
而且,可怜的苗心疯癫多年冻死在西域市汉人街东客运站门口。
乔羽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难过。
她心里断定,李羽可能也跟苗心一样离开人世。
每次父亲打电话询问她找寻的结果,乔羽就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
她连苗心冻死在街头的消息都瞒着父亲,她怕父亲焦虑过度又会犯病。
自从有了苗心的消息后,乔羽没再打听李羽的下落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大概说的就是乔羽吧。
她万万没想到,接受骆川的邀请来阿勒玛勒村,竟然无意中得知李羽的下落。